「听见遥远的哭声,为他者负责,在赛博世界里去构筑一个小小的共同体。」
“00后不是说要整顿职场吗,怎么职场都进不去呢?”
近日,网红羊毛月因为在视频中调侃和嘲讽秋招0offer的应届生引发众怒,掉粉超100万。
尽管羊毛月很快就发表了道歉视频,但并未平息网友们的愤懑。
大家开始在各个平台回击,拿自己的个人经历与其作对比并因此获得流量关注,网友们也将这一景观称作吃“羊血馒头”。
羊毛月的翻车反映出其在优绩主义漩涡中滋生出的“精英的傲慢”,而透过各式的“羊血馒头”,我们也能洞见年轻人在注意力资源分配不均下的真实困境。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作为关键意见领袖的网红们往往是“被看见的人”,但被看见的人首先要做到的是“看见人”。
舆论和矛盾甚嚣尘上,更需要我们扩大同理心的边界,定心聆听来自远方的哭声。
01
“0人在意”:
优绩主义下精英的傲慢
修辞不只是修辞,话语本身就带有指向和力度。羊毛月在视频中举例网友拿0offer后称“你不让我进你们公司,我就号召全家都不用你的产品”。而他对此的解读是“0人在意”。
最近“号召全家不用你的产品”类似的秋招发疯文学在网上掀起热潮,这背后其实是一种反抗和宣泄的姿态。
一面反映着年轻人在求职过程中的压力重重,另一面也体现青年群体在虚拟世界中对同圈层、同温层和“共通意义空间”的渴望。
(秋招发疯文学)
而羊毛月在面对这样无奈和渴望的情绪时却用“0人在意”的话语来制造区隔,切断了同温层的形成,也剥夺了普通人通过“发疯”来排遣和喘息的权力。
羊毛月立着“北大学霸”的人设,通过扬言未名湖扔学生证、自称“北大笨猪”“北大笑草”等行为,制造反差感来拉近跟普通人的距离。
这也是他自诩幽默的视频风格和此前吸引一批大学生或刚工作的年轻人的原因。
(羊毛月此前视频截图)
而当他成为既得利益获得者后,却脱离了支撑自己的粉丝群体,走到符号的反面,把自媒体的成功归功于个人努力,公然跳到对立面嘲笑目前压力之下的年轻人们。
站在现在往前看,曾经看似与普通人拉近的距离如今沦为了一场蹩脚的作秀和表演。
这样的态度让粉丝和网友们感到“背刺”,批评和声讨纷至沓来。
(网友评论)
反观羊毛月的个人经历,他一路享受着优质的教育资源和自媒体带来的巨大效益。
在精英统治的竞争中,并不鼓励获胜者对失败者表现出什么责任感,而倾向于把成功作为能力的体现,因此在优绩主义的漩涡中滋生出精英的傲慢。
结构性的资源不平等被精英的暴政话语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对个体能力的苛责。
在对羊毛月的回应中,网友们纷纷拿出自己的个人经历作对比,对他发出一声声质问——“羊毛月,是我们不够努力吗”“何不食肉糜”。在这样的讨论中,不被羊毛月看见的困境暴露无遗。
02
“羊血馒头”:
众怒背后的真实困境和舆论涟漪
事件发酵后,互联网上迅速流行起“羊血馒头”,即一大批网友把批评羊毛月视频作为话题来引流甚至起号。
在“我能取代羊毛月的X个理由”这样的戏谑背后,反映出的却是网友们的真实困境。
之所以网友们会如此不满, 一方面是秋招人、打工人们真切的求职和工作压力,另一方面来自于大家觉得不被看见不被理解甚至被草率“定罪”。
(网友们“羊血馒头”的景观)
互联网环境下,往往生活中占据实质资源的“精英们”占据了更多的注意力资源,并享受着注意力资源带来的效益。
这些“精英们”通常有着体面的学历和工作、精致光鲜的外表和毫不费力的成功人生,好似身为一个普通人永远无法在这样的注意力经济中分得一杯羹。
“羊血馒头”的景观反映出网友们对于注意力资源分配不均的不满,人们在用这样的方式冲破“楚门的世界”,在流量中为自己赋权。
(@ru1iceD)
然而,随着羊毛月翻车事件的热度攀升,部分网友从批评他的发言开始转向质疑和攻击北京户口、艺术生和保研等话题,把矛盾转移到学历歧视和地域歧视上。
有时占据我们注意力的靶子逐渐脱离了事件本身,而转向由其引发的舆论涟漪。这也需要我们在造梗狂欢和互联网迷因中保持清醒理性和自己的判断力。
我们可以表达对注意力的渴望,从而冲破困境的滤镜,但我们不要在情绪里迷路而成为另一个被裹挟的羊毛月,不要走上“质疑-不理解-但成为”的路。
舆论风暴里,当我们关注到作为连接关键意见领袖的网红们和受众的场域,我们能发现这种连接往往是脆弱和易变的。在主打“普通人情绪”的当下,什么能将网红和网友们拢聚成共同体,又是什么会使两者陷入隔离区?
03
“00后反整顿”:
网红经济文化的共同体和隔离区
网红的制造者是网民,受众恰恰也就是网民。网红经济本质上作为粉丝经济的一种新形式,是眼球经济和注意力经济的共同加持。
我们之所以愿意为网红经济买单,是因为我们在观看网红们自我形象的呈现中得到了个性的张扬和价值的肯定,弥补了生活中欠缺的元素,通过自我投射满足了自身的存在感和参与感。
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关键意见领袖和网友们之间的共同体。
齐格蒙特·鲍曼提出,共同体是一个温馨的地方、一个温暖而又舒适的场所,我们能够相互依靠,如果我们跌倒了,其他人会帮助我们重新站立起来。
(齐格蒙特·鲍曼《共同体》)
随着现实生活充满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性和由此引发的情感崩塌,人们逐渐把寻找共同体的安全感需求转接到互联网中。
而这次羊毛月的翻车也是因为粉丝和观众们的情感需求受到了背刺,这时共同体被搁置到了“隔离区”的位置,从而引发了网友们的围攻和“反整顿”。
为什么网红们在讨论职场话题时会屡屡翻车?与此次羊毛月背刺类似的是李佳琦“79的眉笔哪里贵了”的质问,同样引起了广大打工人的不满。
大家对于主播的角色期待是站在消费者的立场,体谅消费者的情绪。而李佳琦“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有没有好好工作”的强势话术让他的表演走向崩溃,也使得他和受众之间陷入隔离。
(李佳琦直播翻车)
可见,在基于互联网的“看”时代中,大家逐渐厌倦同质化的光鲜,反感居高临下的说教,而更加渴望一个平实、真诚和平等的视角。
比如大冰老师最近的翻红,在直播中因为幽默真诚的表现出圈。他对网友的来信求助没有说教,而是充满了质朴又真挚的“江湖义气”。
(大冰与想要轻生的年轻人连麦)
面对想要轻生的20岁年轻人,他说“吃一碗烩面,然后出海”。面对“种完麦子就往南走”的阿姨,大冰也是切实地给出建议,还用心地安排好友们一路相伴帮她圆梦。
人们在大冰的直播间感受到情感的落地,那些具体的琐碎的烦恼被热气腾腾的江湖侠义所熨帖和包裹。
(网友对大冰直播的评论)
再比如“留学圈劳模姐”张静初直播写作业,被网友们评价“她一看就是来真的”“两眼一睁就是学”“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就算直播间没有互动,大家也依旧愿意看,因为大家从张静初这里获得了一种“搭子”的陪伴感和真实感。
(@DesignBW)
在这样的转向中,我们也看见架构一个更可靠共同体的需要。鲍曼借助勒维纳斯的“他者”伦理观,提出了“为他者负责”,建立主体之间的共识和契约。
当不确定的情绪弥漫笼罩,我们可以做的,是尽可能扩大同理心的边界,听见远方传来的哭声,在赛博世界里去构筑一个小小的共同体。
如果有人跌倒了,帮她站起来。
(图片素材源于网络)
参考文献:
[1] Vista看天下. 《 两天掉粉百万,这“高学历网红”冒犯求职00后把全网都惹怒了 》
[2] 王建华.优绩主义与高等教育的未来[J].教育研究,2022,43(06):99-111.
[3] 燕道成,谈阔霖.狂欢理论视阈下网红经济与文化的作用机制[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41(05):134-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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