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刘道福｜妈妈的味道（小小说）|元元|刘道福|吉林省|大红|妈妈的味道|小小说|小雨|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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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妈妈的味道

吉林｜刘道福

中午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班主任便站在门口，冲着我喊：“窦元，校门口有人找。”

听到老师喊我，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掠过一丝不悦。

“谁呀？我陪你去。”同桌小雨一脸兴奋。

我知道是谁，但不想见。可小雨一直在催，我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果然，刚刚踏上操场的绿色草坪，就远远望见校门口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伫立在隆冬的微风中，仿佛一簇火炬。

此时校门口聚集了很多同学。我犹豫了。

“不会又是阿姨吧？快点走啊！”小雨又在催了。

小雨是我的同桌，典型的留守“儿童”。爸妈常年在外地做生意。高中三年来，他们仅在小雨入学时来过一次。听小雨说，爸妈多次承诺，如果高考不理想，就送她出国读大学、读研，直至读博。尽管如此，小雨并没有在“富二代”的光环下迷失自我。她虽然学习一般，但很刻苦，很上进。她主动向班主任要求和我同桌。我是以农村考生第一名的成绩进入这所重点高中的，想和我同桌的同学很多，但小雨是我最喜欢的。又因为我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我们也是无话不说的闺蜜。

在小雨的一再催促下，我终于挪到了那簇火炬旁。

“果真是阿姨呀！”小雨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妈妈每次来，小雨都这么兴奋。

同学们也一下子聚拢过来。瞬间，我的脸涨得通红，就像刚刚被凛冽的寒风吹过，又一下子钻进了桑拿房。

我们一家六口人。爷爷奶奶已年过古稀。哥哥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了工作，并在爸妈的资助下，买了房，买了车，成了家。为了将来我的生活也能像哥哥一样，爸爸去了遥远的南方打工，他说那边挣得多。妈妈为了方便照顾爷爷奶奶，在种好家里一亩三分地的同时，在村里的养鸡场打工。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花白，脸上刻满沧桑。听邻居阿姨讲，妈妈年轻时很漂亮，身材也好，穿什么衣服都很得体，可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邻居阿姨嘴里夸赞过的妈妈。尤其去鸡场打工后，妈妈就常年穿着养鸡场统一配发的大红色的工作服，在家与鸡场之间奔波。

“妈，你再来学校时，能不能把这套你一年四季都在穿的足以证明你是一名养鸡场工人的大红工作服脱掉？”我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我的怒不可遏。

这样的话，我说过不止一次。因为同寝的同学告诉我，妈妈每来一次，我的身上和行李上就会一连几天都有鸡屎味。

再次听到我的训斥，妈妈先是一愣，之后呵呵笑了一下，“昨天晚上我特意洗过的。”

“那就不能换一件衣服吗？”我强压着怒火。

“工作服穿破了场里会给发新的。”妈妈说这话时很得意的样子。

我不再理会，更懒得和她争辩。

虽然是冬天，可摘下围巾的那一刻，妈妈头上热气蒸腾，就像刚刚开锅的蒸馒头的笼屉。虽然满头大汗，但妈妈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我读高中三年来，妈妈几乎每个月都来学校看我一次，无冬无夏，风雨无阻。虽然三百多里的乡村公路，到学校要倒几次车，而且每次都是起早出发，半夜到家，但妈妈乐此不疲。我叫她不要每个月都来，可她总是说：“元元，妈妈没能在你身边陪读，已经很内疚了。妈妈越来越老了，将来陪你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等你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了，妈妈想去看你都走不动了。”

“元元，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妈妈特意起早包了你最爱吃的酸菜馅饺子。”妈妈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帆布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用毛巾裹了好几层的铝饭盒。她递给我，眼里是喜悦并略带祈求的神情。“吃吧，还热乎呢！”想着我最爱吃的酸菜馅饺子与那件大红衣服紧密接触了一上午，我的食欲瞬间全无。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我慢慢捏起一个饺子送到嘴里。果真，虽然外面很冷，可饺子是热的。饺子很香，是我熟悉的味道，但我总觉得里边有一股鸡屎味。

今天也是小雨的生日，她的妈妈早早地就给她转来了2000元红包。

小雨看着妈妈送来的酸菜馅饺子，也激动地伸出了双手。

妈妈看了看我，在我默许的眼神下，她搓了搓粗糙且沾了雪水带着泥点的双手，嗫嚅着递过饭盒。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离的那么近，我真担心小雨会闻到妈妈身上的鸡屎味。

小雨迅速地抓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兴奋地说：“阿姨，不，妈妈包的饺子真香！”

作家档案

刘道福，男，汉族，1970年10月出生于吉林省前郭县，系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小小说月刊》《精短小说》签约作家。曾在《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海燕》《精短小说》《文艺轻刊》等刊发稿多篇。有作品入选《2017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2018年中国年度作品微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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