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凡夫L
年末的最后一个傍晚时分，我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踏上了这趟远去的“时光号”列车，前往一个全新的地方，预计翌日黎明抵达目的地。这趟最后出发的夜快车将于次年元月元日到站。这是一趟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列车，它将跨越两年的时空，纵横南北抵达目的地。因此，与其说它是列车，毋宁说它是“时光机”，我姑且称之为“时光号”列车。
夜幕慢慢降临，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天空中浮出了一弯新月，西边的长庚星开始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窗外亮了起来，空气中洋溢着新年的气息。汽笛声缓缓响起后，我看见车厢里的乘客在和站台上送行的人们依依惜别，火车开始徐徐前行，离别的人们还在频频招手，深情回眸，仿佛是没有重逢的告别。殊不知：告别不过是重新出发的开始。
列车穿过灯火通明的城市驶向远方，它将把人们载到不同的地方，带向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夜色渐行渐浓，黑暗包围着大地，窗外漆黑一片。山谷渐渐地失去了生机，森林发出低声的吼叫。火车不时发出长鸣的汽笛，冲破浓重的夜幕，婉蜒前行——时而驶入昏暗的山谷，钻进了压抑的黑夜；时而冲出黑暗的隧道，奔向光明的前方。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既令人胆颤、魅惑，又充满神秘和玄幻。月亮渐渐升高了，月色像一袭薄薄的轻纱笼罩着“时光号”。婆娑的月影、连绵起伏的群山、广袤的田野、稀疏的村落、斑驳的树影，朦胧的光影勾勒出城市的轮廓，海市蜃楼般的真切而又缥缈。时间在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偶尔看到信号灯闪着萤火般微弱的光，指引着列车逶迤前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摇晃颠簸后，旅客们渐渐进入了疲惫状态，继而陆陆续续悄然进入梦乡。喧嚣的车厢趋于宁静，呼吸声和打鼾声此起彼伏。旅客们酣睡甜蜜；车窗外的城市、村庄，树木、花草也安然入睡了。在这看似沉静的氛围中，我却按捺不住心潮的涌动，思绪万千，全无睡意。黑夜撕扯着我的灵魂，夜与不安不断在群山和旷野中延伸，那些过往和经历萦绕在脑际，挥之不去。我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流逝的岁月，离别的人们，自己受过的伤害以及隐隐作痛的那一道道伤口，不堪回首的往事，太多的无奈与无助……我期待着一个新的旅行地，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掺杂着品味新的旅程带来的愉悦，对来年希冀和憧憬，对充满未知的未来的莫名隐忧，对岁月无情消逝的无可奈何。
“时光号”依然在行进，窗外的景色正匆匆地从窗外向身后滑去，时间依旧在悄悄的无言掠过。我独倚车窗望着窗外，意欲望穿迷蒙的遥远的夜空，然而，夜太黑，只能徒劳地透过夜色看见窗外树枝掠过的黑影。偶尔飘过几朵流动的灯火，如黎明前寂寥的星辰，摇摇晃晃，隐隐约约地消失在黑夜中。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弯弯的月亮挂在紫色的天空，川流寂静、山林空旷，夜幕下一座座山峦飞快地从车窗晃过，仿佛被风给吹动漂浮着似的，大片的农作物泛着青光，夹杂着田野的芳香和空气中的氤氲，渗透到我身体上的每一处毛孔。车轮滚滚，车速越来越快，拖拽着满载的乘客，向山谷的深处蛇行透迤而去。群山的轮廓渐渐模糊了，渐行渐远的山峦蓝幽幽的，绰绰约约，遥不可及，列车已经驶入了平原地区。这时，凌晨的钟声敲响了，钟声送走了旧年的最后时刻，迎来新年的第一天的伊始。我向窗后望去，仿佛觉得那一点一点融入到天际云层里的地方，正是告别去年奔向来年的地方。
山一程，水一程，火车一路轰鸣，一路奔腾。旅途上的夜晚格外漫长，又没有一个聊天的人，在这令人迷失的阴郁中，无法令人忍受的孤独感悄悄向我袭来，疲倦蔓延了我的全身，不知不觉中我迷迷糊糊地瘫倒在座位上沉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晨光熹微，已是黎明时分，“时光号”已经穿过旧年来到了新年的一个新的站点。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车窗撒向车厢，照亮了或焦虑不安或从容自若的旅人的脸庞。焦虑也好，从容也罢，同一列车，一样的时光，不同的心情。
放眼望去，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城市笼罩在淡淡的烟霭中，令人看不透却又充满遐想。
告别了旧年，我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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