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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会战之后,让日本大本营派来指导作战的那些高参们感到吃惊的是,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获得的战果竟然微乎其微,中国五十个师的部队以离心分散突围的方式迅速突出了日军的包围圈。日军撒下的这张大网别说捕捉到大鱼,连小鱼小虾都没捉到几个。
日军之所以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攻打徐州,看似是为了一雪第五、第十师团在临沂、台儿庄战败之耻,其实是为了实现其在徐州一举歼灭中国部队主力,然后逼蒋和谈的目的。
在日本人看来,蒋氏之所以敢于与日本开战,所仰仗的无非就是手中尚有实力。如果能在徐州打掉这50个师的部队,蒋氏还拿什么来抗战?还不是会乖乖地坐到谈判桌上求和?
可结果却令以桥本群为首的一群到中国战场一线观摩、指导作战的高参们大失所望。
可大战既已爆发,要想强行刹车是不可能的。按照日皇的说法,既然已经把士兵们作战的情绪调动起来了,那就应该因势利导,不然就会遭到反噬。
想到这里,桥本群不由得不记恨起板垣征四郎来。若非板垣征四郎不顾大局,提前向山西发起进攻,就不会延误日军沿着平汉线进攻武汉的步伐。那时候,中国部队远没有准备好,日军也就不会在临沂和台儿庄吃了大亏,又在徐州会战期间遭到中国部队的顽强阻击,自然也就不会出现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了。
可徐州这个仗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桥本群回国之后,召集手下的参谋们一顿研究,得出的结果是,既然没有在徐州歼灭中国部队主力,那就应该继续进攻,争取在武汉达成上述目标。
日军的部署是:计划从南北两线兵分5路进攻。
具体计划是:
其一、日本华中派遣军直属的第3师团、第十一军下辖的第6师团以及华北派遣军所属的10、13、16师团配置在江北。
江北的兵马分为两路,一路沿着大别山南麓经黄陂攻打汉口;另一路沿着霍山出麻城经固始、信阳由北向南进攻汉口。
其二、华中派遣军直辖的第9师团以及第十一军的第27、101、106师团配置于江南一线。
江南的兵马也分为两路,一路沿着南浔铁路南进掩护日军主力的侧背;另一路沿着瑞武路从西南方向迂回攻击武昌。
其三、海军派出溯江作战舰队和直属于第十一军的波田支队,从长江之上或长江南岸溯江进攻。
从兵力配备来看,日军攻打武汉的主攻方向放在了北线。
可由于蒋氏下令挖开了黄河大堤,造成泛滥,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根本无法快速集结,在无奈之下,日军只能改变部署,由“北主南从”改为了“南主北从”。
可在南线作战的薛岳和张发奎部打得太好了,让冈村宁次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让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坐不住了。
北线的日本第2军虽然困难较大,难道还能比正陷入苦战的第十一军还困难?
鉴于此,畑俊六给第2军司令官东久迩宫稔彦王下达了命令,限第2军于8月22日在集中地开始进攻。
东久迩宫稔彦王 图片来自网络
对于东久迩宫稔彦王来说,此次进兵的过程是一波三折。
先是土肥原贤二的第十六师团在兰封地区几乎被中国部队全歼,后又遇到了黄河水的漫灌,使得北线日军机械化程度较高的第十、十六师团只能弃车步行,部队整体轻装才得以沿着津浦线开往集结地合肥。
那些留在黄泛区的重型装备只能从陇海铁路车运至青岛,然后再沿着海路运到淞沪地区,再从淞沪走长江水路运至安庆。从安庆上岸后,再经陆路运输到合肥。
这个圈子兜的不可谓不大,甚至比从日本本土运来都要耗时耗力。
因此,本来定在7月份南北两线合击武汉的计划一拖再拖,一直到了8月下旬,除第十三师团在合肥集结完毕,第十师团一部集结完毕外,第十六师团和第3师团还在路上奔波。
可就在这个时期,南线的第十一军冈村宁次部已经被薛岳和张发奎打得毫无脾气。
北线沿着大别山南麓进兵是的第6师团虽然善战,可势单力孤,好不容易打到黄梅就陷入了桂军李品仙部的包围中,本来就孱弱的补给线更是被被游击队搅得乱七八糟,逼得第6师团只能从前线抽调一个旅团的兵力保护交通线。
可如此一来,第6师团用于一线进攻的兵力大大不足,能够自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能力进攻?
如果第2军再不加入战场,此次武汉攻略战恐怕又会像徐州会战那样劳师远征却战果甚微。
因此,畑俊六才不顾北线兵力不足的事实,强行让第2军发起进攻。
但日军是狂妄的,他们认为,虽然北线的兵力不足,但以第十师团和第十三师团现有的兵力已经足够了。
日军的计划分为两步:
先推进至潢川、商城一线;第2步,在占领潢川和商城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潢川西出信阳,另一路由商城转折南下,穿越大别山,取捷径直捣汉口以北。
1938年8月27日,武汉会战北线打响。
筱冢义男率第十师团直扑六安,荻州立兵率第十三师团猛攻霍山。日军的意图是,在击破当面之敌后,快速进入商城地区。同时,日军第三师团和第十六师团快速集结,尾随在这两个师团之后,会攻武汉。
从表面上看,日军第2军在兵力还未集结完成就提前发起进攻是争取时间,可却为以后的作战埋下了隐患。因为这是兵家大忌的“添油战术”。
这种战术的缺点是,一线部队的攻击力不完全,而后续部队的战斗力又得不到使用。一旦一线攻击的日军受挫,在后续力量未赶到的情况下只能停下等待支援。然后再部署,再展开,重新进攻,这势必会延误时间。
因此,日军虽然为了抢夺时间而提前发起进攻,但在实际上却延误了时间。
果然,第十师团在六安,第十三师团分别遇到了第51军于学忠部114师和第77军冯治安部第37师的顽强阻击。让日军没有料到的是,两个师团的精锐竟然被东北军和西北军两个残缺不全的师阻挡了3天时间。
8月29日下午,141师和37师完成了阻击任务,主动撤离了阵地。可接下来的情况更让日军没想到,从六安到潢川,从霍山到商城之间的大小公路被破坏殆尽,日军随军跟进的辎重部队的车辆根本无法通行。
无奈之下,筱冢义男和荻州立兵这两位师团长只得下令,士兵自己背负给养。可当时正值八、九月份,气温已经达到了四十多度。在这种天气作战,本来就苦不堪言,况且日军又背负了大量给养,更是步履维艰。
更重要的是,由于道路距离水源地过远,日军饮水困难,村庄内的水井又被村民填死或下毒,缺水的日军大量掉队,中暑的士兵每天都达到了几百人。
如果说,日军此时能够意识到他们在部署上的错误,命令部队停止进攻,等待后续部队的话,那么,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或许不会被打的那么惨。
可日军的骄狂是一贯的,中国部队主动撤退并破坏道路的行为在他们眼里就是胆怯的表现。
因此,他们仍然按照之前的部署向前推进,可他们却分别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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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师团在大别山的入口处富金山遇到了宋希濂的第71军,连攻10天,先后五次增兵,都败下阵来。
见第十三师团迟迟没有任何进展,第2军司令官东久迩宫稔彦王只能从正由六安向固始进攻的第十师团调兵增援,想要攻击富金山的侧背,打破第十三师团的僵局。
此次偷袭确实很危险。可由于日军在进入大别山的时候祸害当地百姓,激起了当地民众的反抗。一位死里逃生的百姓逃到71军88师的驻地,把日军来袭的消息报告给88师师长钟彬。
钟彬果断命令部队在坳口塘隘口设伏,痛歼日军500余人,粉碎了日军此次偷袭。
东久迩宫稔彦王见偷袭不成,前线战事又吃紧,第十师团再也无力抽兵增援第十三师团,只能催促刚刚赶到的第十六师团停止休整,立即加入战场。
不过,这一次,东久迩宫稔彦王使了个计策,他并没有把第十六师团投入到富金山战场正面或者侧翼,而是让第十六师团从富金山北侧绕行,进行一个大范围的穿插迂回,进入到富金山的南面,断了第71军的后路。
可这个情报又被我方侦知,宋希濂见后方受到威胁,立即率部撤离了富金山。
就在富金山一线打得热闹的时候,日军第十师团在攻下了固始之后,也挥兵直扑潢川,可却遇到了强手张荩忱(自忠)的第59军。
相对第71军的富金山阵地,潢川是个典型的易攻难守之地。这一带地势平坦,缺少屏障,非常有利于第十师团机械化部队展开。而第59 军连续经过了台儿庄大战和徐州会战,兵力还未还得及补充,实力下降的很厉害。虽然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给第59军补充了大量新兵,可比例过高,还未形成战斗力。
可即使如此,第59军仍然在潢川一线顽强阻击了第十师团冈田旅团5天,打得冈田旅团失去了进攻能力。
而此时,已经配备给第十六师团的第十师团濑谷旅团和一个炮兵大队因第71军主动撤离富金山又被调回加入了潢川战场,攻占了潢川西北的息县,有切断第59军后路的迹象。鉴于此,李宗仁命令第59军主动放弃潢川,向大别山转进。
此时,日军第3师团也已加入战场,其用于北线进攻的部队已经全部部署到位。
本来,在武汉会战北线战斗打响之前,日军的部署是在占领潢川、商城一线后,以强有力之一部突破大别山,与第十一军在长江北岸的部队第6师团互为策应,然后由东向西进攻汉口。其余兵力进入信阳一线,在寻敌攻击的同时切断平汉线。
在这个计划下,日军北线的进攻主方向应该是信阳一线,与第6师团互为策应的是一条辅助线路。
这也是日军在攻打富金山时仅派出了一个第十三师团的原因。
可由于第十三师团在富金山一战中被打得太惨,东久迩宫稔彦王只能先抽调第十师团的瀬谷旅团,后又派第十六师团增援,这就造成了日军在北线的进攻平均分配了兵力,两路进攻都是两个师团,失去了主次。
这种排兵布阵的方式本来是兵家大忌,东久迩宫稔彦王也知道,可既然局面已经形成,临时再更改部署,会让战场更加混乱,于是,东久迩宫稔彦王认为,索性就将错就错吧。
东久迩宫稔彦王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其实还有另一层考虑,在他看来,虽然第十三师团在富金山损失惨重,可对手第71军的损失同样惨重。况且,刚加入战场的第十六师团还未经大战,战斗力依然强大,足以击破当面的中国部队。
在他看来,攻占信阳,然后切断平汉线再南下攻打武汉固然重要,但毕竟是要绕远攻击,哪里有突破大别山,直接攻击武汉来得直接?
开战以来,大别山让第十三师团吃尽了苦头,不仅部队伤亡惨重,后勤补给线更是一言难尽。如果在大别山区与中国部队继续缠斗下去,后果难料。
更重要的是,南线的第十一军冈村宁次部已经变更了部署,不以围歼从武汉撤出的中国部队为主要任务,而以攻下武汉为首要任务了。
如此一来,攻克武汉的首功岂不是要落入平民出身的冈村宁次手中?
可东久迩宫稔彦王这么一变更部署,破绽就露出来了。
两军交战,不仅仅是一线的将士们在厮杀,双方的将领们也随时在算计着对方。
日军此战的计划中,是先取潢川和商城,然后再兵分两路分别攻击信阳和武汉。
这个作战计划中国方面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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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第十师团和第3师团进攻潢川,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仿鲁(连仲)是很清楚日军的意图的。因为只要打通了潢川,日军就可以利用公路进兵,直取信阳。信阳如果有失,那么,宋希濂第71军和田镇南的第30军就会被日军阻断,日军意欲歼灭我军主力的目的就会达到。
可东久迩宫稔彦王失算了,他表现出来的战略意图的太急了。
虽然潢川已经被第十师团攻克,但商城仍然掌握在第2集团军手中。孙仿鲁敏锐地发现,之前加强到第十三师团一线的第十六师团并没有投入到潢川一线,反而作为前锋继续在大别山中突破,甚至在商城还未被突破的时候就派出一支部队绕过商城南下。
商城在整个武汉会战北线战场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如果商城有失,日军向西,可以加入攻击信阳;向南,可以攻击汉口。因为在商城西南方向,就有一条贯穿大别山,南达麻城、汉口的公路。
想到这里,孙仿鲁松了一口气,看来,小鬼子一向狂妄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啊!
孙仿鲁既然号准了东久迩宫稔彦王的脉搏,那接下来的排兵布阵就简单了。
之前,第5战区判断,日军此次来犯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在平汉线两侧歼灭中国部队主力,而信阳则是日军为了实现其目的的一个主要攻击目标,因此,武汉会战北线的战斗,第5战区的部署都是做西面东。
而随着东久迩宫稔彦王的变阵,孙仿鲁也开始变阵,把过去做西面东的部署变为坐南朝北。第71军宋希濂部和第30军田镇南部撤至沙窝、小界岭一线布防。
经过这么一点拨,第2集团军各部都靠上了大别山,可攻可守。
东久迩宫稔彦王自以为得计,在轻取被第2集团军主动放弃的商城后,一头扎进了中国部队严密设防的沙窝、小界岭一线。
当时,第2集团军所属的3个军以左右两翼展开迎敌,第71军为左翼,第30军和第42军为右翼,第2集团军司令部设在小界岭以南的一个小山沟里。
在此次战斗中,第2集团军仍然发扬了他们在台儿庄战役中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在战斗的紧要时刻,第30师师长张金明打来电话要求增援,孙仿鲁厉声断喝,“增援部队,一个没有!你部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要给我站在阵地上。”
由于第2集团军司令部距离前线过近,时常遭到日本飞机轰炸。有一次,日本飞机钻进司令部所在的小山沟,把指挥部都炸掉了。幸好搭建指挥部的是木材,孙仿鲁没受伤。可他爬起来后拉着苏联顾问的手就钻进了树林,继续指挥战斗。
当第31师的阵地被突破,日军离指挥部越来越近,孙仿鲁也并未撤退,反而抓起枪带着警卫部队就冲上了一线阵地。31师的官兵们受此鼓舞,拼死反击,把丢失的阵地又给夺了回来。
71军作为这次阻击战的主力,军长宋希濂丝毫没有嫡系部队的架子,他与第30军军长田镇南情同手足,共同把指挥部都设在了小界岭以南的白果树。每逢日军进攻,两位军长共同研究敌情,共商解决办法。然后两军在左右两翼夹击日军,不断予敌以重创。日军第十三师团和第十六师团在沙窝、小界岭一线弃尸累累,毫无办法。
就在沙窝、小界岭一线阵地岿然不动的时候,信阳一线的胡宗南部出现了问题。
本来,以胡宗南第十七军团的战力,对付第十师团和第3师团即使不胜,也不至于大败。可由于战事胶着,日本华北派遣军又增派了骑兵第4旅团助战。
骑兵第4旅团并没有加入信阳以东战场,反而迂回绕到信阳以南,截断了平汉线,这让胡宗南大惊失色。
胡宗南有些反应过度了。
一个骑兵旅团至多不过4000余人,而且还不能携带重型装备,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袭扰。而当时,何应钦已经调动后续部队北上支援信阳。只要胡宗南能够不临战畏缩,坚持住,定会把骑兵第4旅团歼灭在武汉外线。
可胡宗南认为自己南下的通道已被阻断,仓皇之下,连向李宗仁请示都没有请示,就率部南撤。
如果胡宗南能够撤到鸡公山、武胜关一线防守,整个武汉会战的局势还不至于糜烂,可胡宗南这一撤就撤到了南阳,几乎告别了战场。
信阳失守,就意味着武汉外线的地利尽失,日军既可以阻断信阳以北中国部队的退路,也可以沿着平汉线南下攻打武汉。
在无奈之下,李宗仁只得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第2集团军也只能放弃了沙窝、小界岭一线阵地撤退。
至此,轰轰烈烈的武汉会战北线战斗就这样不光彩的结束了。
凭心而论,武汉会战虽然以失利而告终,但在南北两线的作战中,中国部队虽然付出了巨大的损失,可在战场的正面对决中,就没打过一次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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