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见过的一双最纯净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善良、纯真、帅气、诗人的聪慧与才气。他少年就能作诗,读书即为学霸。
青年诗人穆旦
在漫天的抗日烽火中,身为大二学生的他,曾与老师和同学从长沙徒步至千里之外的边城昆明。 为了挽救垂危的民族,他放弃了在西南联大的教职,不惧生死,投笔从戎,亲临前线,参加了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担任司令部英文翻译。十万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由于盟军——英军不打招呼突然撤走了所有部队(客观上就是背叛),加之情报不到位,使中国远征军右翼完全暴露在日寇精锐——善于丛林作战的18师团、56师团等王牌师面前,致使远征军兵败野人山。
据有关史料记载,中国远征军十万大军中至少有六万人因日寇追袭、饥饿、伤病、森林雨季、蚊!虫蚂蝗袭咬而牺牲在野人山原始森林里。他却九死一生而幸存下来。
1954年,怀着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强烈愿望,他告别杨振宁、李政道等留美同学,从美国芝加哥大学学成归来,回到新中国投身社会主义建设。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即取得了创作和翻译的辉煌业绩。
然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年他不惧生死,投身烽火连天、为民族争取独立的抗日征战经历,本应是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引以为自豪和骄傲的光荣历史,但是,由于特殊年代的各种荒唐的政治运动,这段光荣历史,居然成为他被打成“反革命”的铁证,他被打成历史和现行的双料“反革命”,被判处劳动改造、监督劳动,被剥夺了创作和教学的权利,降为任人践踏打扫澡堂和厕所的“贱民”,屈辱地生活了二十多年。
在任人践踏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漫长岁月里,他冒着被发现后必遭毒殴和加刑的巨大风险,仍旧偷偷写诗和译诗,直到因心脏病突发而遽然去世。
他就是被后人称为“中国现代诗第一人”的穆旦先生。同时,他还是著名翻译家。
穆旦(1918—1977),原名查良铮,浙江海宁人,出生于天津市。上世纪八十年代后,许多诗歌评论家和现代文学专家称他为“中国现代诗第一人”。
穆旦1940年在西南联大毕业,留校任教。1949年赴美国留学,入芝加哥大学英国文学系学习。1952年获文学硕士学位。1953年回国,任南开大学外文系副教授。1954年年底,因为参加过中国远征军被南开大学“内定”为“伪军官”和“蒋匪帮的英文翻译”,不久又“晋升”为“历史反革命”和“现行反革命”,多次遭到残酷批斗。1958年12月,因其在抗日战争时参加中国远征军和出任“中校英文翻译”等历史,被当成反革命的“铁证”,被天津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历史反革命”的罪名判处三年劳改,接受“有关机关管制”,穆旦被逐出大学教学课堂,降职降薪,在南开大学图书馆和澡堂接受管制(做清洁工)监督劳动。
1977年2月,穆旦因心脏病突发去世。其代表作《赞美》、《春》等现代诗于二十一世纪初入选高中语文教材。
穆旦既是中国现代诗代表性诗人,也是“九叶诗派”的代表诗人。
早在上世纪40年代,青年诗人穆旦就出版了《探险队》《穆旦诗集(1939~1945)》《旗》三部诗集,这些诗将西欧现代主义和中国诗歌传统相结合,诗风富于象征寓意和心灵思辨。
穆旦在上世纪40年代就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青年诗人,他的诗在当时中国诗坛就产生了强烈的反响。20世纪40年代初期,著名诗人、西南联大教授闻一多编选《现代诗钞》时,选入了他诗作十一首,该数量仅比徐志摩少一首。1948年初,英译《中国现代诗选》(方宇晨译)在伦敦出版,其中选译了穆旦诗九首。1952年,穆旦的两首英文诗被美国诗人赫伯特·克里克莫尔编选入《世界名诗库》,同时入选的中国诗人只有何其芳。其诗作的艺术风格和文学史意义,在20世纪40年代就被诗人和评论家较为深入地研讨,并将其推介到英语文学界。
20世纪50年代以来,穆旦频受政治运动的打击,身心遭到极大的摧残,被迫从诗坛上销声匿迹,转而潜心于外国诗歌的翻译,直到骤然去世。
主要译作有,俄国普希金的《青铜骑士》《普希金抒情诗集》,英国雪莱的《云雀》《雪莱抒情诗选》,英国拜伦的《唐璜》《拜伦抒情诗选》《拜伦诗选》,英国《布莱克诗选》《济慈诗选》等等。
一、少年聪颖,酷爱诗歌
1918年4月5日(农历二月二十四日)生于天津。与作家金庸(查良镛)为同族的叔伯兄弟,皆属“良”字辈。
1929年,11岁的查良铮入南开中学读书,从此对文学产生浓厚兴趣,开始写诗。不久,日寇侵凌,京津首当其冲,穆旦写了《哀国难》一诗。在诗中,他“洒着一腔热血”大声疾呼:“眼看祖先们的血汗化成了轻烟,/铁鸟击碎了故去英雄们的笑脸!/眼看四年的光辉一旦塌沉,/铁蹄更翻起了敌人的凶焰!”
1934年,查良铮将“查”姓上下拆分,“木”与“穆”谐音,这就是大诗人“穆旦”之名的由来。
1935年,17岁的穆旦考入清华大学地质系,半年后改读外文系。
二、烽火硝烟中青年学子的千里跋涉与诗作喷涌
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后,当年10月,19岁的大二学生穆旦,随清华大学师生南迁至长沙(清华大学在此成立了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不久,穆旦随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师生从长沙徒步行至千里之外的边城昆明。
一路上,诗人目睹了中国人民在战火中遭受的苦难,心灵和肉体受到了双重考验。这段艰苦之旅在诗人眼里展现的是烽火连天、山河破碎的惨痛现实。诗人根据自己的切身经历,写出了震动诗坛的代表性名作、现代长诗——《赞美》。诗中展示了一幅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的生活图景:说不尽的灾难、忧伤的眼睛、耻辱里生活的佝偻的人民……诗人是和这土地和人民一起受难走过来的,对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中国人民充满了爱。在诗中,诗人写道,他坚信一个伟大的事实:“一个民族(指中华民族,笔者注)已经起来”,抗日战争前途是光明的。
三、西南联大期间的青年才俊
1939年,穆旦开始系统接触西方现代派诗歌、文论,创作发生转变,并走向成熟。不久,穆旦的《赞美》《合唱》《防空洞里的抒情诗》《从空虚到充实》等抗战诗作先后在香港《大公报》副刊和昆明《文聚》等报刊发表,成为当时有名的青年诗人。
在西南联大期间,穆旦继续探索和写作现代诗歌,并在《清华学刊》上发表。他发表的诗作,既有雪莱式的浪漫和抒情意味,又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1940年,穆旦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留校担任助教,负责叙永分校新生的接收及教学工作。
四、投笔从戎和九死一生的中国远征军征战经历
1937年至1946年是国共第二次合作时期。1942年2月,24岁的西南联大教师穆旦响应国民政府“青年知识分子入伍”的号召,参加中国远征军,在副总司令杜聿明兼任军长的第5军司令部,以中校翻译官的身份随军进入缅甸抗日战场。同年5月至9月,他亲历了滇缅大撤退,经历了震惊中外的野人山战役,于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穿山越岭,扶病前行,踏着牺牲的数万抗日战友的累累白骨侥幸逃出了野人山。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
中国远征军先烈坟茔
1945年9月,穆旦凭着入缅作战的亲身经历,创作了震动诗坛的中国现代诗歌史中著名诗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及相关诗作《阻滞的路》、《活下去》。
1943年,随远征军撤退回国后,穆旦经历了几年不安定的生活。1945年到沈阳创办《新报》并担任主编。
五、不愿打内战,辞去军职,准备出国留学
1946年6月,国共内战爆发,东北战火纷飞,穆旦不愿意参加骨肉相残的内战,辞去军职,回到其在北平的家中闲居,并计划出国留学。
1949年,穆旦赴曼谷联合国粮农组织担任英文译员。
六、赴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获硕士学位,并决定尽快回国参加新中国建设
1949年8月,因为打算出国留学,加上女友周与良在芝加哥大学攻读生物学博士等因素,穆旦前往美国芝加哥大学英语系研究院攻读英国文学。那时,先后同到芝加哥大学留学的有后来名震寰宇的杨振宁、李政道及李志伟、赵萝蕤(陈梦家夫人)、傅乐淑(傅斯年的侄女)、巫宁坤、周珏良(周与良的二哥)等中国留学生。
1949年12月23日,穆旦与周与良在美国结婚。
芝加哥大学
穆旦、周与良在美国婚照
1951年,穆旦、周与良夫妇与杨振宁、李政道、巫宁坤等在芝加哥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组织了一个“研究中国问题小组”,对新中国成立后的国家未来走向进行研究预测。对是否回国参加新中国建设,杨振宁、李政道举棋不定。穆旦夫妇和巫宁坤等人则决定尽快回国,全力以赴参加新中国建设。
七、昙花一现的报国机遇期
1953年1月,从芝加哥大学获得英美文学硕士学位之后,穆旦和妻子周与良(已取得芝加哥大学生物学博士学位)回到了新中国。他一边在南开大学外文系执教,一边进行翻译。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他就译出了数量超出一般人想象的大量的俄国文学理论和诗歌作品。在他翻译工作起步的1954年,光是普希金的作品就译出了五本:4月,三部长诗《波尔塔瓦》《青铜骑士》《高加索的俘虏》出版;10月,《欧根·奥涅金》发行;12月,《普希金抒情诗集》问世。其翻译和出版速度之快,翻译质量之高,读者群人数之庞大令人惊叹不已。就这样,穆旦凭着诗人的一支译笔,在全国掀起了一股“普希金热潮”。
回国前在美国的穆旦夫妇
八、特殊时期备遭蹂躏的悲惨大诗人
然而,好景不长,在上世纪50年代的历次政治运动中,因为曾参加中国远征军并先后任中校英文秘书的穆旦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分子”,丧失了教书、写诗和译诗的权利,妻子周与良也被怀疑为潜伏回大陆的“美国女特务”进行控制和监视居住。在那十多年时间里,他饱受管制和批判,被调往图书馆和澡堂担任清洁工。
文革中受尽折磨满面风霜的穆旦夫妇
1968年6月,穆旦在南开大学的住房被倚仗红卫兵势力的一个职工抢占,一家人被扫地出门,家中残剩的衣物被扔出屋外。经妻子周与良与“工宣队”反复交涉,一家六口人被赶到一个朝西向,只有17平方米的房间一住就是五年。就算在这种情况下,穆旦依然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进行翻译,他不仅译完了拜伦的长诗《唐璜》,还对过去的译作进行了细致的修改和润色。虽然直到59岁他去世时,这些作品也无法得到发表。
九、黎明前的痛苦挣扎与弃世时的万般不甘
1976年年初的一个晚上,穆旦为了帮受自己连累而失业的子女打听招工信息,骑自行车到南开大学校外才里居民区,因天黑没有路灯而闯入一个深坑,不幸摔断了大腿,致右大腿骨折,从此卧病床塌。在医院排队等候治疗期间,他于病痛中仍然进行普希金诗歌的译改。伤痛难忍,找不到止痛药,他就让孩子们烧一块砖给他热敷止痛,然后又拿起笔继续译改工作。
1977年2月26日,穆旦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59岁。
“穆旦”的涵义是渴望黎明,而穆旦的一生前后生活在国土沦丧的黑暗,以及不能进行自由创作的黑暗之中。据穆旦子女回忆,或许正因如此,在芝加哥大学的日子成为了他一生“最快活的时候”。
十、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文坛对穆旦的重新认识
穆旦去世多年以后,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才逐渐被人们重新认识。人们出版他的诗集和纪念文集,举行“穆旦学术讨论会”,给予他很高的评价。“二十世纪中国诗歌大师”的排行榜上,他名列榜首。以上种种的不寻常,被称为“穆旦现象”。
著名诗人、翻译家和文学评论家袁可嘉在《诗的新方向》中认为,穆旦“是这一代的诗人中最有能量的、可能走得最远的人才之一”,“穆旦是站在40年代新诗潮的前列,他是名副其实的旗手之一。在抒情方式和语言艺术‘现代化’的问题上,他比谁都做得彻底”。
著名诗人、翻译家、英国文学专家王佐良谈起穆旦晚年的诗作,认为诗人虽然经历了近三十年的坎坷,但却仍有许多诗人无可企及的诗才。他认为《冬》可以放在穆旦最好的作品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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