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景慧【未经作者授权,转载与搬运文字须注明出处】

2025年4月17日,是中日甲午战争结束的标志性事件:清政府被迫签订丧权辱国《马关条约》130周年的日子。2024年7月25日,日本联合舰队偷袭丰鸟附近的北洋水师舰船,悍然挑起了甲午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与入侵外敌相比,经济实力、兵力数量均占绝对优势,武器装备占局部优势,又依托本土后方作战,战争却打成了“一边倒”,惨败的竟然是我们,大清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这是为什么?

目前,主流观点仍为“落后就要挨打”。在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出口处的“结束语”展版上,赫然写着:“甲午战败的屈辱历史,再次表明‘落后就要挨打’。”然而,当我自费参观了山东威海湾中的刘公岛之后,愈发对这句话不以为然,落后就一定要挨打吗?如果这句话反映的是普遍现象,那么,当年出自游牧部落的成吉思汗军队,与当时封建制度成熟、经济长期繁荣、百姓生活富裕、文明程度较高,且早已将火药等应用于军事的南宋相比,绝对属于“落后”序列,应该是成吉思汗的军队被动挨打才对,然而,蒙古军队的快马弯刀,却灭掉了“先进”的南宋。

对此,一些同事说,在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中,大清落后的北洋水师,确实被日本联合舰队的坚船利炮,打得满地找牙啊。

对此,我禁不住要说,甲午战争是近代史、乃至现代史上,相对敌方而言,中国军队装备精良、数量占优的一场战争,我们绝非船不坚、炮不利。须知1888年成军的北洋水师,可是大清几支近代海军中实力最强、规模最大的舰队,按照当年《美国海军年鉴》,北洋水师的实力在全世界排名第九、在亚洲排名第一。

论军舰规模,甲午战争之前,北洋水师主要军舰大小共有25艘、辅助军舰50艘,还配备运输船30艘。其中:定远舰、镇远舰、济远舰、经远舰、来远舰产自德国;致远舰、靖远舰产自英国。德国、英国为了这张超级定单几乎“争破了头”,还互相攻击对方军舰的缺点。对此,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亲自给伏尔康船厂发公文:“卓越地和准时地执行中国这一次订货具有重大的意义。”两国竞争到了这种田地,怎么可能将破铜烂铁卖给我们?再说北洋水师在日常训练中,如果发现以次充好的“丑闻”,还不早就“炸锅”了?实事上,在黄海大战中,定远舰中弹159发、镇远舰中弹220发,又被日军“松岛号”之13寸大弹击中数次,被日舰打出的弹坑密如蜂巢,但装甲没有一处被炮弹穿透,死者亦不见其多,且炮塔未发生任何故障,仍能转入反攻,证明它们是威力极强的海战利器。

论军舰性能,北洋水师的装甲水平普遍超过日本联合舰队,其中“定远”级战列舰共2艘,即定远舰、镇远舰,其满载排水量均为7335吨,比我们当今的许多军舰还要大,而且全舰钢面铁甲,最厚处为炮台与炮塔达356毫米,光12寸口径的主炮就装配了4门,号称“东亚第一巨舰”。甲午战争之前,定远舰曾访问日本,日本报道说“像高山一样劈波斩浪而来,水兵们站在舰舷,黑黝黝的皮肤和盘在头上的辫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亮,让人肃然起敬”,日方叹其为“东洋巨擘”,整个日本都被北洋水师的军威震动了。

论军舰火力,据日方记载,200毫米以上大口径的火炮,日、中两舰队之间为11门对21门;小口径火炮,日、中两舰队之间为50门对92门。日军只在中口径火炮方面以209比141占优。

相比之下,匆忙成军的日本联合舰队,不仅舰只混杂,而且有的舰只战力甚弱。当时日本最大吨位的军舰“松岛号”、“严岛号”、“桥立号”、“吉野号” ,均为5000吨级,只是为了提高速度减轻了各层装甲,这与北洋水师以牺牲速度来换取装甲的思路相比,其实一点都不高明。同时,日本一些舰船只是貌似强大,如“西京丸号”,满载排水量4100吨,只有一门120毫米口径的火炮,日方称其为“伪装巡洋舰”,实为一艘战前刚刚改装的商船,在黄海海战中由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乘坐,只为观察战况;如“赤城号”炮舰,满载排水量只有622吨,被安排在尾随“西京丸号”之后,躲避北洋水师的直接炮火;如“比睿号”,是一艘1873年购自英国的全木结构老舰,首尾三根高耸的木桅杆使它看上去更像一艘海盗船,完全不像一艘近代军舰。

同时,甲午战前及甲午战争中每一个阶段,如果全力以赴放开打,大清都有战胜日本的条件:

甲午战前的1879年,日本先制造了一起挑战大清底线的外交事件,即迫令琉球国断绝自1372年同中国建立的宗藩关系,并废了琉球国王,改琉球国为日本冲绳县,从而彻底剥夺了琉球的政治地位,以此试探大清的反应。琉球国向大清求助,恳请大清出兵伸张正义。当此“除患于未然”的战略机遇摆在面前,大清完全可以在日本“国势未定、兵力未强”之际先发制人,但是,早已没了向外张力的大清,竟然选择对日妥协,以满足日本贪欲的方式息事宁人,导致大清外交“红线不红、底线无底”,让全世界看到了一个没有勇气的大清。

到了1894年7月,甲午战争爆发。这场战争号称“甲午海战”,实际上是一场海战、四场陆战,即丰岛战役、平壤战役、黄海战役、辽东战役、威海战役。第一阶段,大清可集中海军主力主动出击直捣日本长崎,回头兜击日本联合舰队,正所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世界上还从无一支海军是依靠被动防守所向披靡的,陆军坚守朝鲜、特别是死守平壤,大军入朝决战歼灭日军,然而,此时的大清,根本没有勇气以攻势作战“御敌于国门之外”,只会一味的被动防守,等着日军打上门来;第二阶段,日军进攻辽东,清军可以坚守大连、旅顺,北洋水师主力尚存,可抄日军联合舰队后路,陆海夹击打败日军,可是,清军陆上坚守不住,北洋水师奉命卧在山东半岛“避战保船”,就是不挪地方,坐等日军打下了辽东半岛,回过头来打击山东半岛,给清军来了个水陆夹击;第三阶段,即便是一场海战、四场陆战均未取胜,大清还可以将日军放进来打,组织沿途军民坚壁清野,迟滞日军进攻势头、消耗日军有生力量,大军坚守北京城,以待全国勤王之师,聚歼日军于东北、华北一线。但是,大清一次战机都没抓住,惶惶奔逃,匆匆认输,终以1895年4月17日,与日本签订耻辱至极的《马关条约》为标志,草草地结束战争。

由此可见,甲午国殇,不能归咎于装备落后和战机缺乏。如果非要论装备与战机,那么,在旅顺口和大连湾这个地方,1879年,大清就开始在大连湾设防,到甲午战争期间,由60余座炮台和要塞构成的旅顺口、大连湾防御体系,因地势险要,火力强大,被称为“东方直布罗陀”。即便清军在其他所有地方都战败,怎么说,在这里都该打一场胜仗吧。

日军亦认定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于是,准备了500名敢死队,充当进攻的人肉盾牌。然而,日军敢死队往上一冲,清军一枪未放、打了2炮,战争结束了。日军到清军阵地上一看,守军早已弃阵而逃,清军的克虏伯大炮100多门、炮弹246万发,新式步枪600多支、子弹3381万发,以及无尽的设施、无数的物资,全部成为日军不战而胜的战利品,日军就用清军的大炮、清军的步枪、清军的物资,打下了辽东、打下了山东。

那么,甲午之败,既然不是败在装备、败在战机,究竟败在哪里呢?我个人认为,概源于大清的政治腐败,涣散了民心士气,加剧了民族堕落。

可以说,甲午战争前后,大清的腐败是全方位、塌方式,首先是政治腐败。其主要表现:

朝廷闭目塞听、自私自利

与日本通过“明治维新”崛起,成为近代化国家和世界列强之一不同,大清朝廷依然在封建专制集权的乌云下“抱残守缺”。

在甲午战争已“箭在弦上”的危急关头,大清实际掌权的慈禧太后及一众大臣,依然躺在“天朝大国”的光环之中,固步自封、不思变革,自高自大、唯我独尊,强取豪夺、横行霸道,贪图享乐、腐化堕落,意志萎靡、懦弱不堪,弄虚作假、私利熏心,歌功颂德、涂脂抹粉,贪官当道、好人蒙难,沉湎于所谓“歌舞升平、太平盛世”之中。乃至日军都在大清之花园口登陆了,朝廷有位大臣竟然说,日本人腿短,用竹干子就能将其赶下海。

而大清主管外交与国防的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等人,对外不敢轻言战争,将军队职能定位于对内维护大清统治的稳定。因此,尽管以巨资兴建了举世罕见的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之前,对抵抗日军入侵的实际战争准备却近乎为零,未战时不积极备战,战争袭来前夕又谎报军情、欺上瞒下。如1894年5月,李鸿章校阅北洋水师,奏称“于驶行之际,击穹远之靶,发速中多。经远一船,发十六炮,中至十五。广东三船,中靶亦在七成以上”,凡此种种,让朝廷一头跌进了自我欣慰的虚假光环中,加剧了对局势的误判,正是出于对所谓“决战必胜”的自信,两个月之后毅然下诏对日宣战。

与大清截然不同的是,日本对甲午战争经过了长期准备和精心策划。在甲午战争之前的很长时间里,日本在扩军备战的同时,积极组织对大清的战略侦察,其派往大清的间谍渗透到了各个地区,建立起庞大、高效而隐蔽的间谍网络,这些间谍以商人、职员、僧侣、农民、徒工、乞丐等各种身份伪装自己,刺探大清的政治、经济、军事等绝密情报,且潜入烟台、威海等地,侦察大清北洋水师的布防与动向。甚至不惜以珍贵古董、日本美女作诱饵,将李鸿章的外甥刘芬(时任军械局书办)拉下水,得到了援朝清军的绝密情报,直接导致1894年7月在丰岛海面,清军运兵船在以逸待劳的日本联合舰队群殴中,全船官兵悉数丧生的惨剧。而日本派出以陆军中佐山本为首的大批间谍,足迹触及我沿海各省,提出了《攻取中国以何处为难 何处为易》的报告书,对大清的山川险要、风俗人情等,无不详载。

到甲午战争前夕,日本对大清的兵力部署和作战能力,乃至每个省能提供参战兵力等,都做了专题的报告。同时对朝鲜、东北及渤海湾等预定战区,绘制了极其详尽的军用地图,标示出了每一座山丘、每一条道路、每一口水井等细微目标,并源源不断发回日本。以至在甲午战争爆发时,日本对大清情报的掌握比大清政府还要详细真实。如此看来,日本在正式开打之前,已将大清放在手术台上,用显微镜观察无数遍了,早已掌握战争的“先手棋”和“主动权”。

至于大清朝廷的自私自利,在是否签订《马关条约》问题上,便暴露得淋漓尽致。由于日本所提《马关条约》条款过于苛刻,当时一些有识之士主张拒和、迁都、再战,可是,大清朝廷首先认怂、认栽。究其原因不外乎:清廷的祖宗陵地已沦陷日军之手,极恐遭到传统意义上的羞辱;北京经营多年,拥有无数珍宝,害怕遭到蹂躏,损失是朝廷的;大清政府是少数民族政权,清廷对深入汉地心有余悸,如果迁都,担心未等日军将其打翻,人民已然起事将其推翻。即在打败仗与被推翻之间权衡,朝廷宁可选择打败仗。结果就是,日本强盗的铁蹄,肆意践踏在了中华民族的脊梁上,全然不顾我们的感受。

执政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与日本天皇为购买军舰,打败北洋水师,每天只吃一顿饭,且以天皇为首举国捐款扩充海军不同,在与日本海军竞争已呈白热化之际,大清的执政阶层却反向操作,不仅没有追加军费,而且突然停止了对北洋水师的资金投入。还大肆挪用海军衙门的银子,修缮颐和园等“形象工程”、“面子工程”。

1894年,恰逢大清实际上的最高执政者慈禧太后60岁大寿,举办盛大庆典成为大清政府压倒一切的任务。对此,早在1892年,大清政府即规划动用天文数字的“公共财政”,大张旗鼓准备庆典,其寿礼几乎囊括人间稀罕之物。而为尽显“圣寿”隆重豪华,慈禧太后竟下令设计《万寿点景画稿》,规划从西华门到颐和园之间,用彩绸搭建60处彩棚、戏台、牌楼、经坛、楼阁等景点工程,举国兴办如此规模宏大、豪华铺张的庆典,巨大的开支犹如一座大山,却全然不顾自己邻近岛国那张早已虎视眈眈的贪婪嘴脸。就在筹备庆典的同时,大清对日战局急剧恶化,然而,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官员紧吃,军费反倒没了着落。面对慈禧太后一伙的挥霍无度,朝中个别大臣上书呼吁停止庆典工程,将祝寿经费移作军费。慈禧太后闻之大怒,训斥众臣:“今儿我把话撂在这里了,谁让我这个生日过得不舒服,我就让他一辈子不舒服。”而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慈禧太后要做60岁庆典,正是巴结她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一些官员像发疯一样搜刮民脂民膏,以便奉上厚礼,博取慈禧太后欢心。还有那些已被鸦片掏空身子的晚清遗老,以及形形色色的腐败分子、马屁分子,只会拱着慈禧太后山呼“老佛爷吉祥”。

1894年11月7日,日军占领大连湾,这一天正是慈禧太后的生日,前方军情急电雪片飞来,国家民族到了任人宰割地步,慈禧太后依然在颐和园升殿受贺、大宴群臣,连续赏戏三天,公事延宕不办。

还是这个慈禧太后,为尽显自己“凤凰掌权”的尊贵,穷奢极侈可谓登峰造极。就说洗澡吧,每洗一次澡要用100条毛巾,上身用50条、下身用50条,她认为上身代表天得是清的,下身代表地得是浊的,因而上身、下身要分开擦;就说穿衣吧,光袜子每天就要换7双,由于须做工精细、考究,每双袜子得一个宫女绣上一个星期,一年下来,光穿袜子就要花掉上万两银子;就说进餐吧,每顿要吃100多道菜,如此琳琅满目、花样翻新的菜肴,她根本就吃不过来,经常是几百两银子的一道菜,慈禧太后看了一眼就倒掉了,其一顿饭的耗费,相当一户普通人家2年的口粮;就说出恭吧,每次出恭,其坐桶之内,水面飘着玫瑰花、水下沉着草木灰,秽物一落水中,立即被草木灰吸到水底,同时溅动水面的玫瑰花,将“异味”淹没在了花香之中;就说养颜吧,臣子进贡的大珍珠多为稀世珍宝,她竟让太监碾成粉末为自己敷脸,而且经常这样干。

另据统计与折算,以慈禧太后为代表的宫廷一日之费可买几十门野战炮,半月之费可买“吉野级”巡洋舰一艘,一年之费可重建一支海军舰队。就在甲午战争前夕,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要求配置速射炮,需银60万两,却因李鸿章声称没钱而作罢。可在北洋水师黄海战败之后,李鸿章上奏称,海军款项分储各处总计260万两。

官场结党营私、互相倾轧

甲午战争之前,大清王朝的政治情况非常复杂,慈禧太后处于半退不退的状态,而光绪皇帝即将亲政,慈禧太后想给退休后的自己修建一座颐和园用来养老,无奈财政困难,在修建颐和园和壮大北洋水师之间面临两难选择。

对此两难问题,如果大臣们能将国家民族利益放在首位,无疑应选择壮大海军。然而,醇亲王奕譞,以及李鸿章、翁同龢等人,却共同做出了牺牲海军的政治算计。

奕譞是慈禧太后任命的总理海军事务大臣,曾坚定而成功地反对过修建颐和园,以期将有限的财力用于壮大海军。然而,当慈禧太后将其儿子选为光绪皇帝,其态度竟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奕譞的算计是,早日修好颐和园,既可取悦慈禧太后,又可让她早日入园颐养天年,好让儿子光绪皇帝早日亲政。于是,奕譞成为挪用海军经费修建颐和园的始作俑者。

李鸿章原本亦反对修建颐和园,但,眼看光绪皇帝亲政在即,为自己的政治前途算计,便对奕譞曲意逢迎,以此寻求其成为自己的新靠山。另外,作为大清近代海军创始人,北洋水师究竟多粗多长,李鸿章应该心知肚明,但是,随着定远舰、镇远舰这样的铁甲战列舰列装北洋水师,李鸿章便在一片夸赞声中飘飘然了,特别是1891年、1894年两次校阅北洋水师,让其产生了一个幻觉:“就渤海门户而论,已有深固不摇之势”、“整个北洋海防,北至辽沈,南至青济,二千里间一气联络,形势完固”。而在1894年7月,甲午海战爆发在即,李鸿章仍认为“海军就现有铁快各船……似渤海门户坚固,敌尚未敢轻窥。即不增一兵,不加一饷,臣办差可自信,断不致稍有疏虞”。于是,李鸿章绞尽脑汁搞“变通”,肆意挪用海军经费,还认为这样做既“成人之美”,又“无伤大雅”。

翁同龢是光绪皇帝的老师,兼任户部尚书,还是一位对日主战派。可偏偏是这位重臣,一再克扣和停发海军军饷,挪作修建颐和园费用。颐和园修成后,户部又以“库款支绌,亏短甚巨”为由,没有给北洋水师添置装备。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因为满人排斥汉人作为封疆大吏的背景,在翁同龢及一大批满族权贵眼中,北洋水师是李鸿章的私人武装,削弱北洋水师就等于削弱李鸿章。另一方面,翁同龢与李鸿章有私仇,平定太平天国期间,翁同龢的哥哥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事被李鸿章举报。因而,翁同龢知道李鸿章不想打,但是,非要李鸿章打,一天到晚搅动朝野情绪“打”。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可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什么没什么,却要北洋水师“决战必胜”,既要马儿起劲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故意让李鸿章打败仗,好看其笑话。一位光绪皇帝的股肱之臣,竟堕落到拿自己国家命运呈一己私心的地步。

足见外敌尚未入侵,北洋水师已成各方政治博弈的主要筹码,在大臣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政治气氛中,谁都无法将主要精力投入海军建设。

在没有审计、了无监督的封建专制体制下,究竟有多少海军经费被挪用了,至今仍是一笔糊涂账,但,肯定是天文数字。与其说是慈禧太后挪用的,不如说是奕譞、李鸿章等海军主事者拱手相让的。在常人看来,在国家财力紧张的情况下,壮大北洋水师与修建颐和园似乎是一对矛盾体,可在慈禧太后眼中或许并非如此,危机时用北洋水师来维护统治,太平时用颐和园来享受统治,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国家军备废弛、军风毒化

自1874年,日本出兵入侵台湾以来,其对大清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然而,作为大清外交政策和军事战略主要制定者的李鸿章,其治下的军事准备,却让人大跌眼镜。陆军装备不少产自江南制造局,自供枪炮弹药供练军、防务使用,战争爆发后又从国外购入大量武器弹药。然而,此种临阵购枪和临阵磨枪已无法改变战局。及至临战,枪弹互不配套居然多有发生,成为中外军史的笑柄。

陆军如此,海军之备战情况更糟。北洋水师是以大清最精锐的淮军为基础组建的。当年淮军在灭了太平天国后,被收编为大清的正规军,结果连鞋子还未换,就染上了大清“八旗子弟”腐败的风气,视军事变革如儿戏,整天玩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另有外军人士称:“举凡淮军开赴前敌,必身捎‘三枪’,即马枪、鸟枪、烟枪。”

相比日本联合舰队的仓促成军,北洋水师自1888年成军后,在一片太平的环境中,对军舰疏于保养、检查,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保养经费挪作他用成为普遍现象。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谈过他的观感:“中国水雷船排列海边,无人掌管,外则铁锈堆积,内则秽污狼藉。”而在甲午战争之前,丁汝昌曾率定远舰访问日本,当时的东京吴镇守府参谋长东乡平八郎大佐上舰参观后,曾报告日本天皇北洋水师必不堪一击,因为士兵居然在炮管上晒衣服,而且炮管里一摸一把灰。甲午海战之前,定远舰、镇远舰,两舰主炮的战时用弹仅存3枚,唯练习弹“库藏尚丰”,一年前李鸿章已知此事,“令制巨弹,备战斗舰用”,却一直无人落实,不排除在甲午海战中,两舰之主炮绝大部分时间内,一直在用练习弹与日舰作战。

作为一支近代海军,仗要怎么打,兵就怎么练,胜利只能孕育在充满单调乏味训练之中。按说至甲午战争之际,北洋水师合操训练已经6年,多数官兵在舰训练时间达10年以上,应比日军更强才对,可实事恰恰相反。多种资料显示,丁汝昌在训练海军时,其基本目的就是训练给上司看。众所周知,在海洋中作战,对手是移动的,因此在射击的时候要算好提前量,还要考虑气候、风速等因素,可是,北洋水师在演习中,竟让船靶不动,还要“预量码数,设置浮标,遵标行驶,放固易中”,即演习成绩都是提前设定好的。故李鸿章等人在观摩时,北洋水师几乎百发百中、精彩绝伦。这又让李鸿章产生了一系列幻觉:北洋水师“攻守多方,备极奇奥”“发十六炮,中至十五”,导致李鸿章等人既不知彼,亦不知已。如此拿演习当演戏、自己骗自己,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与日本虎狼之师对阵,不被打回原形反倒奇怪了。

另外,由于北洋水师军风严重毒化,军纪荡然无存,纵然有可行之法,亦绝无行法之人。《北洋海军章程》规定:“总兵以下各官,皆终年住船,不建衙,不建公馆。”实际情况是“自左右翼总兵以下,争挈眷陆居”,其中丁汝昌在刘公岛盖铺屋,出租给各将领居住,以致“夜间住岸者,一船有半”;章程规定不得酗酒聚赌,违者严惩,但定远舰水兵在管带室门口赌博,却无人过问,有时丁汝昌还混迹其中;至于舰船不作训练而用于它途,已非个别现象。

试问,国家建设军队之目的何在?归根结底不外乎六个字:“能打仗,打胜仗。”然而,大清的武装力量沦落成这样,战场上完全失序,乃至“糜费千万却不堪一战”,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任人唯亲唯利、失职失责

打仗就是打将,说明将领对一支军队及其成败的极端重要。应该说,大清军方不乏人才、将才,如左宗棠与沈葆桢创办的马尾船政学堂,毕业生无数,有将才之风者不在少数。然而,由于出自被李鸿章视为死对头的左宗棠门下,就算再厉害的角色,在李鸿章眼中亦“不可用之”,即比之人才、将才,李鸿章更愿任用奴才。由于李鸿章任人唯亲唯利之影响所及,其“前后左右无一骨鲠之士,佞谀者进,朴勤者退,将习巧宦而士有离心”;其所部许多军官七颠八倒、贪庸腐败,充斥着“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之辈。

在甲午战争中,李鸿章重用叶志超和丁汝昌,分别担任陆军统帅、海军统帅,可是,这两个人关键时刻一再掉链子,证明其根本不适任,缘何能扶摇直上、一飞冲天?原因明摆着。

叶志超出身于李鸿章的“李家军”,即淮军将领,又是李鸿章的铁杆老乡、心腹爱将,自然得到了李鸿章的提拔,先后任直隶正定镇的总管、直隶总督。甲午战争中,叶志超率军在平壤与诸将会合后,兵力已达2万人,被委派为驻平壤诸军统帅。然而,叶志超庸劣无能、毫无斗志,貌似能指挥三军,实际上是弱虫一条。他到达朝鲜之后,不思备战,日夜与诸将置酒高台、坐失良机。待日军包围平壤,进攻枪炮一响,叶志超顿时吓得连自己的脚都不知往哪放,竟然换上女人的服装,企图蒙混过关,他弃平壤,过顺安、肃州、安州、义州、定州,仓惶奔逃了500里,到达鸭绿江才收住脚步,成为大清“第一长跑健将”。

丁汝昌系陆军出身,在对捻军作战中受到李鸿章的赏识,且作为李鸿章的亲信,被委任为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上任后,就只听命于李鸿章,李鸿章说什么其便做什么,而且做得有延伸,让李鸿章对其越来越信任。

可是,当面临的是战场而不是操场、面对的是日舰而不是靶舰的时候,丁汝昌所谓“节制精严”的北洋水师,顿时变得毫无节制可言。

首先,指挥衔接无序。在开战之前,丁汝昌居然没有确定自己的代理人和代理旗舰,待其所在的定远舰率先开炮,非但未击中目标,反而震塌主炮上的飞桥,丁汝昌从桥上摔下严重受伤,北洋水师顿时失去了总指挥。而刘步蟾、林泰曾两位总兵,竟无一人挺身而出,替代丁汝昌指挥,整个舰队从此陷入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混乱中。直至战斗行将结束,才有靖远舰管带叶祖圭升旗代替旗舰,亦只是收拢残余舰只撤出战斗。

其次,舰队布阵混乱。丁汝昌之“分段纵列、掎角鱼贯之阵”,传令后竟变为“一字雁行阵”,接战时的战斗队形又摆成“单行两翼雁行阵”。此种勉强之阵亦未维持多久,“待日舰绕至背后时清军阵列始乱,此后即不复能整矣”。

第三,作战效能低下。北洋水师的大口径火炮射程6000多米,日舰只有区区3000米,在日舰的有效射程之外,总兵刘步蟾命定远舰率先发炮,竟先击不中,等日舰进入其有效射程之内,北洋水师顿时失去远距离制胜的优势。而日军火力极弱的武装商船“西京丸号”经过北洋水师定远舰时,已成射击靶标,定远舰却击之不中、中之不沉,福龙号鱼雷艇赶来向其连发3颗鱼雷,最近的发射距离仅为40米,日军几乎要到“天国”效忠其天皇了,竟无一命中,又让其侥幸逃出。

我不否认丁汝昌最终在军心离散、败局已定之际,以“余决不弃报国之大义,今唯一死以尽臣职”的气节,自杀殉国,是以军人的方式交出了人生的最后答卷。然我更认为,作为一名军人当然要有气节,但作为一名高级将领,光有气节是不够的,因为我们特别需要的,不是外行将领把北洋水师败光后的杀身成仁,而是这场本该扭转近代中国命运之战的胜利。

换言之,国家设军队,民族设军队,是让你夺取胜利的,而不是让你在关键时刻一死了之。对军人而言,胜利永远无法替代。

当然,我们不能将甲午海战失败的责任,“一股脑”地怪在丁汝昌身上,李鸿章的任命才是失败的根本原因。由于李鸿章在委派军中要职时唯亲唯利,恶化了北洋水师的政治生态,许多人各怀私心、有令不行,畏敌如虎、遇战先逃。如济远舰管带方伯谦,在丰岛海战中即有挂白旗逃跑的“前科”,黄海海战再次带头逃跑,且在逃跑中自摆乌龙撞沉了北洋水师的扬威舰;如鱼雷艇管带王平,1895年2月,日舰总攻刘公岛,王平带10艘鱼雷艇结伙逃跑,最后“或弃艇登岸,或随艇搁浅,为日军所掳”,一支完整无损的鱼雷艇支队就这样可耻地毁灭了。

更有甚者,一些军官由有组织的逃逸,最后发展到集体投降。营务处道员牛昶炳请降、刘公岛炮台守将张文宣请降,等等。致使素有“不沉战舰”之称的刘公岛,最终陷落于日军之手,北洋水师之镇远舰、济远舰、平远舰、广丙舰、镇东炮舰、镇西炮舰、镇中炮舰、镇南炮舰、镇北炮舰、镇边炮舰等十艘舰船,为日本海军俘获。显赫一时的北洋舰队,就此全军覆灭。

纵观整个甲午战争,由于朝廷的私心、大臣的私心、军事指挥者的私心,以及自上而下各怀私心,军队便没有了军心。战事稍一遇挫,清军官兵即开始弃械逃跑,而且一路跑、一直跑,乃至多数战场就是在比赛逃跑速度,导致许多战斗跟本没法打下去。而各动各的私心说到底,就是政治腐败。

尽管在甲午战争前夕,大清之“洋务运动”方兴未艾,其最大成果是建立了北洋水师,却已近乎“回光返照”。因为这违背了军事现代化的普遍规律,即试图在大清政治腐败的社会系统中,培植出一个“单骑突进”的军事子系统,殊不知北洋水师这个子系统非但未得到其他社会子系统的支持,反而被其他社会子系统之溃烂脓疮所侵蚀,成为政治腐败的一部分。这就好比将一根鲜活的枝条嫁接在行将枯死的大树上,不仅无法让大树起死回生,反而让鲜活的枝条随大树一同枯死。

更为可怕的是,大清的腐败、无能、卖国是“三位一体”的,腐败导致无能,无能只好卖国。甲午战事起于日本寻衅,可是,李鸿章竟建议慈禧太后对日乞和,还不顾当时朝议和千秋骂名,上下其手、力排众议,与日本签订空前屈辱的《马关条约》,在表面上看是大清政府无力还击。然而,此时的李鸿章,已在大办洋务中发了大财。据留美的洋务要员容闳揭发,李鸿章“绝命时有私产4000万两以遗子孙”。由于李鸿章无法说清这些银子的“合法来源”,其相当数量的银子便存在“日本茶山煤矿公司”。这就不难理解李鸿章为何害怕对日作战、刻意对日媾和了,是担心自己的银子没了着落,掩盖自己的丑行不被揭露。李鸿章一贯自嘲为大清的“裱糊匠”,但,在真相面前,任何巧辩和遮掩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亦是一只“大老虎”,根本没把国家民族利益放在首位。

对此,我不禁要问:岳飞若在大金巨额存钱,他还能抗金吗?文天祥如在大都大量置业,他还能抗元吗?

尽管李鸿章被慈禧太后誉为“再造玄黄之人”,被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被西方舆论别有深意评为“与俾斯麦、格兰特并称的‘十九世纪世界三大伟人’”,还被冠以“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等头衔,但,那只是大清朝廷和外国侵略者的评价,从历史和民众的角度看,李鸿章早已和其主子慈禧太后一起,被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纵然李鸿章有再多的“红顶子”,都不如一个“卖国贼”货真价实,无论是主动卖国,还是被动卖国,本质上都是卖国,不能粉饰成爱国。无论当今一些人如何从所谓“全新视角”、“国际视野”,都无法将李鸿章洗白,反而越描越黑。

甲午战败及《马关条约》签订,对中华民族的伤害是空前的,其对我国领土、主权的严重侵蚀,至今仍十分明显。

甲午战争中,日本“太阳旗”所向之处,杀光、烧光、抢光,令人发指、无恶不作,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了惨绝人寰的一页。 本来,我们是在自已家里,被一伙日本强盗上门痛打了一顿,这伙强盗又窜到我们家里行凶杀人、奸淫虏掠,甚至将拥有2万余人的旅顺杀得仅剩36人,竟要我们赔理赔情、治病疗伤,连对我们大打出手的钱都要我们出。

据《马关条约》规定,为保证中国履行条款,日军暂时占守山东省威海卫。据《马关条约》之《另约》规定,甲午战争赔款交清前,日本在威海卫驻军费用,由中国每年支付50万两库平银。换句话说,这伙强盗赖在我们家不走,却让我们像祖宗那样供着、养着。当年的日本就是这样,从我们的骨髓中榨油,用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赔款,充当自己现代工业的起爆器,一跃成为一个强国,从此改变了世界格局。

其实,当年甲午开战之初,日本大本营制定了三种方案,为胜败皆做好了准备:甲,歼灭北洋舰队夺取制海权,即与清军在直隶平原决战;乙,未能歼灭对方舰队,不能独掌制海权,则只以陆军开进朝鲜;丙,海战失利,联合舰队损失沉重,制海权为北洋舰队夺得,则以陆军主力驻守日本,等待中国军队登陆来袭。

三种方案皆围绕制海权进行,皆视北洋水师之命运而定取舍,结果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日本联合舰队一艘战船未沉,日本完胜。原本,日本蓄意挑起甲午战争,最大的目标是得到朝鲜半岛,却意外得到了辽东半岛、澎湖列岛、台湾及其附属岛屿,得到了在大清驻军的权力。大清为求战事早日结束而签下《马关条约》,以为日本会心满意足,但是,由于大清的懦弱被人家看透,从骨子里看不起你,则无事不可做,日本由此生发了灭华之心,又为“九·一八事变”埋下了伏笔,一步一步导致中华民族灾难深重。

后来的抗日战争,其实是甲午战争的延续。

甲午战争证明,尽管颐和园中的宏伟建筑、秦淮河上的繁华景象,都是当时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无奈此时的大清,就像一棵参天的大树,他太高了、太粗了,却早已被政治腐败蚀透了、蛀空了。而政治腐败又导致民族的堕落,无数国人在“昏睡”中丧失了家国情怀,进而在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一个个沦为麻木的“看客”。一个国家如此外强中干、一盘散沙,即使拥有了先进武器,亦照样被动挨打、任人欺侮。而日本正是看清了大清此等本质,才敢痛下杀手,可怜我北洋水师“谈笑间灰飞烟灭”,构成中华民族近代厄运链条上最屈辱的一环,这正应了一句话:“人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但是,今天我写此文,绝不是为了证明先进武器的无用,而是要说,国家战略与国家意志之和,即软势力,与这个国家的基本实力、经济实力、军事势力之和,即硬势力的乘积,才是这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显然,甲午战争时的大清,政治腐败导致其软势力小于“1”、甚至等于“0”,成为大清综合国力的衰减器、终结器。同时证明,武器本身并不是战斗力,再先进的武器,必须通过人及其组织去实现其效用。

我不否认,甲午战争中,大清的一些官兵作战异常英勇,有的军事指挥官,如左宝贵、邓世昌、徐邦道,均组织了奋力抵抗,可在他们的背后,是大清王朝夕阳西下的余辉。但,作为抗日民族英雄,我们依然要将他们供奉在民族精神殿堂中为万世敬仰。

甲午国殇,腐败使然,腐败就要挨打。

至此甲午战败及丧权辱国《马关条约》签订130周年之际,重温那段不堪回首的沧桑历史,不是要延续仇恨,而是要吸取历史教训、避免悲剧重演。别失败了,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失败的,至今仍在装备、战术之类的“死胡同”中纠结不休,我不否认这些都是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我至今依然认为,能让人迷途知返的,除了“南墙”,还应该有“教训”。不光要吸取“教训”,还要知耻而后勇,锐意进取,奋发图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饱藏风云刘公岛

那年的国庆长假,我与几位朋友自费组织了一次齐鲁4日游,且登上了“岛·藏风云、海·韵天下”之威海市区东2.1海里,处于威海湾中的刘公岛。

那天上午,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在乘坐游船驶向刘公岛时,我站在船舷上,但见碧波荡漾的大海,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金点闪闪,时有海鸥在蓝天盘旋飞翔,渐渐放大的刘公岛宛若雄狮横卧,与光鲜靓丽的威海市环翠区形成“二龙对珠”之势。我不由得突发奇想:其实刘公岛就是一颗镶嵌在威海湾的璀璨明珠啊。

经过20分钟的航行,游船在刘公岛旅游码头靠岸,登上码头台阶,即有一条林荫大道,横贯全岛东西,道旁花团锦簇,此道名为丁公路。从丁公路靠海一侧向右转,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座蔚为壮观的建筑,顶上一个身着清军将服的军人威然挺立,大风掀起了他长长的斗篷,但他依然举着单筒望远镜,注视着那片辽阔的海域。我愿以为是“甲午双雄”之一邓世昌的雕像,问过当地人才知道,此雕像系1894年甲午英雄的“缩影”,而不是为某个爱国将领量身定做。此建筑旁有一座被“炸”得破烂不堪、行将沉没的战舰铁锚雕塑,以无言的形体在提醒我们“铭记历史、勿忘国耻”。从铁锚雕塑方向往右拐,就是著名的“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入口处,此馆依山靠海、形若船身,设计得既大气磅礴又寓意深刻。

此时此刻,我感觉刘公岛是个岛,又不仅仅是个岛,而是大自然和人类历史馈赠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就说自然风光吧,刘公岛素有“海上仙山”和“世外桃源”的美誉。北部山崖陡峭,刀削斧劈;南部海滩绵延,水清沙洁。由于生态资源得天独厚,岛上建有国家森林公园、国家海洋公园,4000亩森林中,乌桕、龙柏、朴树等70余种林木,还有50余种花草,将刘公岛装饰得郁郁葱葱。而成群结对的野生梅花鹿以及70余种鸟兽栖息林间,构成一道又一道立体的、流动的风景。

由于刘公岛的独特位置,进则观海,可听海浪之呼吸,退则览山,可融自然于一体,而岛上的诸多建筑,虽由人作,宛若天开,房在绿意中,房中有绿意,成为颐养身心的天然氧吧。漫步刘公岛,真是青山悦我心、劲松清我目、绿水静我耳、奇石怡我情。

如此美丽的刘公岛,还是我们近代第一支海军——大清北洋水师的诞生地。其实在我国漫长的海岸线上,罗列着数以千计的岛屿,缘何刘公岛独享此誉?原来,这里“水深不冻、山列屏障,路断腹地、土无厚淤,口接大洋、地处海中”,素有“不隅屏藩”、“不沉战舰”等美称,如果说威海卫是海防的健将,刘公岛就是威海卫的盾牌,这或许是刘公岛被选做北洋水师基地的原因吧。

然而,由于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这里竟成为那支“世界第九、亚洲第一”北洋水师覆灭的国耻地。而这座小岛的最终沦陷,直接影响了一个五千年文明古国的近代命运。

那天上午,当我一进入“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迎面墙上“国殇 1894-1895 甲午战争史实展”几个大字,让我的心顿时沉痛起来。展览分热血军魂、甲午挽歌、瓜分狂潮等板块,并未突破上个世纪80年代,我高中历史教课书的认知。但是,与当年背诵历史课本不同的是,这里以文字、图片、雕像、模型、实物、资料、讲解和声、光、电等现代技术效果,将我们带回了当年的“时空隧道”,让我仿佛置身于四周炮声隆隆、火光闪闪的甲午大海战之中,“亲历”了那段跌宕起伏、撼人心魄的惨烈历史。

让我备受震撼的是,“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出口不远处,赫然摆着那口上书“兴我海权,强我海防,警钟长鸣,铭记历史”的巨大铜钟。另外,馆内展出了一份《中国海洋国土示意图》称:“中国疆土总面积1260万平方公里,其中,陆地国土960万平方公里,管辖海域300万平方公里,海岸线18000多公里,大小岛屿6000多座。”这恰好纠正了我以往的一个常识性错误:中国疆土总面积为960万平方公里。

馆内还陈列着数千件珍贵的北洋水师和甲午战争的文物,展示了那时海军的各个方面,包括打捞出水的济远舰上武器系统,其舰前双主炮系镇馆之宝。这些炮筒、炮弹等武器,以其锈迹斑驳的表面,让我们体味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沧桑历史。

出了“中日甲午战争博物馆”,我仍被一种历史的沉重感紧抓着,以至于再看龙王庙等其他景点时,已失去了应有的味道。唯独丁公路旁那排路灯杆上,伸出的几面鲜红的国旗,在微风中缓缓飘动着,让我感到了丝丝的慰藉,噢,当今的大陆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清。

临近中午12点时,我又回到了旅游码头,乘坐游船返航时,我再度回首:刘公岛在明媚阳光的亲吻中,愈发显得生机盎然、婀娜多姿。

王景慧:现供职大连市普兰店区税务局,系《中国税务报》特约评论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大连市普兰店区文联全委会委员兼普兰店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地址:辽宁省大连市普兰店区世纪街中段4号,邮政116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