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牧之
编辑|珍妮
1
致我孤独的卵子:
你不是我的孩子。
今天去了诊所。
签署合同的时候有一栏问,如果我手术后突发意外死亡了,我想如何处理我的卵子。
选项一是扔掉,选项二是留给某人,选项三是捐赠给科学研究。护士在旁边建议说可以写母亲的名字。
选项一是扔掉,选项二是留给某人,选项三是捐赠给科学研究。
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几个人,哥哥,初恋。
护士在旁边建议说可以写母亲的名字。
我愣住了,既因为这个问题本身,也因为“为什么是母亲”?
没有时间让我做充分的思考,我写下了母亲的名字拼音。
我确实在家人里第一个告诉了妈妈。我试图解释,以为她可以支持我。当时我还在盘算到底找谁在我术后那天来照顾我。我当然希望母亲能来。
交钱,从诊所出来,独自去找附近好吃的店,对着阳光大马路吃了三个taco,吃完又加了一个。热情的墨西哥人念错我的名字,问:are you super hungry?
最近食欲异常,非常异常。我放弃了控制。
我既感到焦虑,又感到孤独无助。但我下意识地把这些全部关在很偏的角落——我只能这么做:像一个大人一样,成熟地、坚强地、默默地,完成这件事。
焦虑的还有卵子数量。上个月经周期检查时有15颗,这次只有10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没有时间等下个周期了。回到家里我又开始找科普视频,担心地计算最后能孕育出几个胚胎的概率。边查边嘲笑着自己,很多功课都没有做足,很多事情也都还没想清楚,稀里糊涂就这么开始了。
不仅是对死亡和概率的问题稀里糊涂。下午在药房遇到诊所的一对夫妻,女生犹豫地说她想第一胎自己怀,体验下怀胎的过程。我脱口而出这是一个unnecessary experience,她立刻转头跟她老公说,你看,她也这么说。但我暗自诧异:咦,不对,我想说的不是unnecessary这个词。为什么我会这样脱口而出?我想说的词又到底是什么呢?
驱车回家的路上,模糊意识到,很多问题都是来不及思考清楚,身体就开始行动了。很多生孩子的人其实也是这样吧?到底是真的稀里糊涂,还是受某种潜意识的召唤呢?踏出那一步后,心能跟上吗?
2
我无法想象我未来的孩子。我很难构建这样的形象,也难以产生期待的悸动。将你养大、取出,保存“生育”的机会,已经是现在的我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哪怕我从未成为过鸟,在梦里我也会飞。但梦里我都未曾成为过一个母亲。
和E相约吃饭,E是月底陪我去手术并答应照顾我的朋友。
我们聊起生孩子,都很恐惧,都不愿承担那些代价。她妈妈生了五个孩子,计划生育时被强制上环。当她告诉我上环的原理是让体内产生炎症时,我再次震惊了,阴间故事无处不在。“没有人真的考虑女的。”她忿忿地说。我愣了,联想起做冻卵研究和手术的医生也大部分是男性,担心这会不会也成为多年后回头看的某个“圈套”。无从验证。
不会的,这是保护女性权益的科技手段。我暗自劝慰自己,咽口水般咽下这个想法。
我说起我在国内冻卵未遂,那时正值29岁的尾巴。最佳冻卵年龄是30-35岁,我几乎是做手术的朋友里最年轻的一个了。她眼睛发亮地问我为什么这么有前瞻性,我一时语塞。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因为我的答案太抽象了:“一种感觉,一种直觉”。如果你用理性思考,合理的价格,合理的年纪,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那可能会一直拖延下去,直到医学建议里所谓35岁或40岁的最后关头,再咬咬牙下决定——很多朋友都是如此。“冻”是对线性流逝的时间的一种负隅顽抗。我的左手手环上有一排字正闪闪发亮:THE TIME IS NOW.
或者换一种性冷淡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恋爱太失败了,未来几年我要搞事业,没精力搞孩子。
下午在图书馆时,E给我贴心地准备了一大罐热水,苏打饼干和蓝莓,还有姨妈巾和止疼药。无论在哪里,我的女性好朋友们都仿佛天使。
3
比起你们,我更先想象到疼痛。
每天要给自己肚子上打两针,两种不同的药。针头大概有1厘米多长。
“今天是2024年11月19日。”
我在镜头前面说。好几次最脆弱的时候,我会这样做,打开视频对着自己说话,仿佛是一种证明“我 和 我 永远在一起”的仪式。
捏起被自己养得肥肥的膘,犹豫了几秒钟,扎了进去。全神贯注地,往里推药。第二针因为轻微的疼痛,忘了注射完后停留两秒这一步骤,紧张地立刻拔了出来,带出星点小血珠。
长舒一口气——
我做到了
长长的、粗粗的、冰凉的钢针,从阴道穿刺进入柔软的卵巢,从里面吸出红红的血水液体,慢慢被吸回透明的管状容器——昨晚入睡前,这样的情景一直充斥着我的脑海。
尖刺与柔嫩、寒冷与温暖,它们停留在想象的某处,很远,它们还没有真的发生。但对疼痛的幻想带来某种奇怪的感受,像是隔着钢化玻璃看向外面,一张嘴在真空里发出叫喊,明明没有声音,却是真实的、近处的颤栗,从我的身体下方内部深处传来。
我在睡眠里躲了很久很久。
4
你的存在是为了生物繁衍。可是,所谓的繁衍,更像是社会强行让我去面对的一件事。人总是想留下足迹,证明自己曾经存在,我也是人,最害怕失去。但强行留下,不是我的信仰与选择,我在一次次痛彻的体验中学会接受失去,理解永恒。而繁衍、生育,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不愿放手的执念,是人类的自大。当然,它更是生物的本能,它的背后是恐惧,正如对未知的恐惧指使我作出这种行动。我怕我变化,怕我后悔。
“家”,“归属”,这些被发明出来的词汇与概念,都是如此。我对它们感到谨慎,陌生。
开车去诊所来回要两个多小时。洛杉矶永远在堵车,而我老是开错路。我没有正视它,本应当在每次计算交通时间时加上15-20min的“走错路时间”。当又错过一个路口时,我忽然想到,我的人生也是如此,比别人慢。我的朋友们分为两拨,一拨已经结婚生子,另一拨则在事业上稳健积累,并做好了以35岁为临点的打算。而我,两拨都不是,感情让我破碎,事业则刚刚裸辞,从零开始。整个前三十年人生就像精致的橱柜上高高摆列的一排排陶瓷罐子,我来不及好好欣赏它们的纹理和用途,冷静又发疯似地将它们全部一扫而下,统统打碎,然后站在一屋子的碎片之上,愣愣地想着怎么拼接它们,或者,重新挖土重捏。
冻卵是为我这种“走得慢”“还没想好”的人留的后路。我不怪罪于客观条件,如果我想生,就能生,世界上三条腿走路的人仍有很多,哪怕我坚持相亲两三年,也定能达到这个目的。我相信主观意志。问题在于我没那么想,我不敢想,我还没想好。我内心还是个小女孩。我握着眼前的驾驶方向盘,眼睁睁看着时间从九点跳到十点,再跳到十一点,上班严重迟到。
提出裸辞时,领导们在饭桌上问起个人问题,我条件反射般地回答,没这个打算。四五十岁的男领导露出的笑容里,分明暗藏着一点对“不可实现的自由”的羡慕,他的样子让我确信我绝不活成他这样。而我则暗藏起内心的犹豫,拒绝只不过是为了迅速砍断话题。饭局的结尾,我却漏了馅,开玩笑地说,有合适的您也可以给我介绍介绍。后来,这变成了他们的另一个把柄,“你们这种艺术家,说话就是前后不一致,总是变卦。”她在讽刺我不值得信任,不是一个可靠的人。我笑着点头说没错,但我绝对尊重事实。
没错,我总是那个优柔寡断、没想好、走得慢的人,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我不想再用“为什么我总是那个掉队的人?为什么那些人总能设定清晰的目标并按时实现它们?”这种问题来质问自己。这种质问毫无帮助,尽管它们还是会像清理不干净的电脑病毒般时不时跳出来。恰恰因为太清楚自己的属性,做出冻卵的决定才会如此迅速果断。
红灯亮起,一个黑皮肤少年从路口冲出来,跑到我前侧方的车子前奋力地刷着挡风玻璃。司机没有摇下窗户,他又冲往下一辆车。这个红灯格外地长,我拿起手机从后视镜拍下了他,阳光洒在他的背上,还有“哐当哐当”缓慢笨重向前行驶的一节节彩色小火车。
5
当我躺在医院的椅子上,以并不舒服的姿势打开双腿,忍耐冰凉的仪器在体内停留、挤压时,你的轮廓透过黑白屏幕显现出来。起初只有5毫米,在药物的作用下长大成十几毫米,十几个,挤在一起,外壁轻微滑动,内里看去是空的。
你携带了我所有的生命信息,却无法独自成为一个生命。你的宿命是等待另一个侵入式的细胞,或者陨灭。这绝望的孤独,正是我生命的信息。
美国大农村,去了想结婚。在我偶尔抱怨单身生活辛苦时,朋友曾这样调侃。
目前来看,整体而言,我还没有屈服。关于我如何一个人扛重物、装家具、安窗帘的细节,都不会让家人知道,我只会给他们展示全部安置好后整洁舒适的公寓的样子。最击溃我的是一次上山的经历。我和朋友们各自开车上山,而我忘记看车子的油表,开到半路发现没油了。山上没信号,天色彻底黑下来,我提醒自己要冷静,把车停在半山腰,在瑟瑟寒风中寻找微弱的信号,一一向保险、车商和朋友发出求救讯息。朋友和她的伴侣并没有意识到我的绝望心情,与我汇合后又下山吃饭去了,而我选择留在山上等油。她们离开后,我坐在黑暗的车里崩溃大哭。那是我最想回家的一晚。
“在外面瞎折腾什么呢,太累了,太累了,回家结婚过舒服日子不好吗?”
这些当然都不会告诉父母。
上周父亲打来电话,给我热情展示改造扩建后的家的样子。依旧是那个灰尘仆仆、土里土气的家。我一边吐槽着窗户上的不锈钢防盗网,一边感叹着被他们种植出来的大面积繁茂生长的菜地。“看,白菜、萝卜、土豆......”他又指了指旁边砌起来的小池子,“这里是养鱼的鱼池。”他说,以后我回家就可以住在扩建后的房间里。
戴着毛呢圆帽的老妈正好回家了,走进镜头,热烈地笑着打招呼(我多喜欢看他们的笑啊)。她在我这个年纪时已经生下两个孩子了。“哎呀,好吓人,别说给我听。”——自从上次我跟她提起冻卵手术,她表示反对,并一脸恐惧地匆匆挂掉电话后,我再也没跟她提过这件事。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住进那个新房间,长久的相处必然导致催婚催育,于是立马打消“田园归乡生活”的幻想。
他们总说自己是世上唯一真正爱我的人,我却因为这份爱而逃开。
6
用什么企图与这个世界连接呢?
洛杉矶的街头有很多流浪汉。几乎所有人讲到“homeless”这个词,都明显带着想捂着鼻子赶紧远离的嫌弃。
今天在路上看到一个特别的流浪汉。他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白人,和所有homeless一样躺在地上。但他并不那么邋遢,甚至有些“潮”,金色的短发似乎还抹了发胶,像一座往斜上竖起的山峰。他戴着一副圆形黑色墨镜,斜靠在地面上撑起一侧,面对着大马路畅快享受着类似饼干的食物。即使墨镜遮住了眼睛,依然能感到他神态里的某种不羁。我差点怀疑他是个来体验人生的行为艺术家。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大大摊开的行李箱,里面凌乱地放着杂物。除了行李箱,似乎还有一个包,一个垫子。这已经比绝大多数流浪汉们“富裕”很多了。大部分homeless只有一块类似被子的布,罩住他们整个人,一动不动,死死将世界隔开。
我好奇地观察着他。手摸向手机准备记录时,绿灯亮了。
那些在废弃大楼里、街头帐篷里、恶臭被单里躲着的流浪汉,我对他们有着隐匿的好奇。他们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是掉进世界缝隙里的人,他们的生命悄无声息,甚至死亡都无人记录。要说与世界的连接,他们一定切断得最彻底的一群人。他们掉进了怎样的缝隙,是怎样的场景,怎样的细节,怎么发生的,我有一种冲动,想亲自去探寻、去目睹、去理解。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更需要被看见的真相——比起一些亮堂堂的、聒噪的真相。
说一句可笑的话,我内心深处似乎有某种难以启齿的共情,I feel related to them.
施图兹的疗愈之道里提到,社交活动是人抓住这个世界的一个把手。
我不过是一个尚还抓着把手的流浪汉。
诊所复诊。
医生在b超屏幕上观察每个卵子的直径大小,说一切都很好,确定是这周五早上手术。我问医生预估可以取几个,他说10-15个,我说我朋友们都取了20个以上,他回复:Don't do this to yourself. You're normal. 我明白他是让我不要和别人比较,不要苛责自己。他也再三强调,年纪决定质量,质量比数量更重要。
意外地得知操作医生不是主治医生,而是诊所最年轻的一个女医生,这让我慌张和猜忌了很久。直到K安慰我说,手术不会有问题的,促排方案比操作更重要。
她的安慰很有效,我从昏暗的客厅地板上爬起,决定振作起来。
7
我亲爱的卵子,你有多孤独,我就有多孤独。你是我企图与世界连接的证明。
初恋是个女孩子。
七年前,一次拍摄短片作业,我写了一段两个女生的对话,大概意思是,其中一人为了让对方吃醋,故作神秘地说自己有几个男性追求者,并一一列举他们的特征:学历、外貌、性格。最后发现,原来这些“男性”其实是精子库里的选项。她想拥有她们的孩子。
我找来两个善良的女孩当演员,在美术教室里,让她们互相在脸上涂满斑斓的颜料。
我不敢回看这个学生作品。无论是台词、演技和镜头,都显得无比幼稚拙劣,其中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那个年纪的恋人,远远没到真正面临和解决这件事的时候。
但它确实发生在23岁的我的脑海里了。我们如此相爱,却不可能拥有一个“正常的、有孩子”的未来。
绝望和无力封印住了那个尚还弱小的我。我跳不出当时的认知。除了在一起,我们没有任何力量。
香港街头的路边摊。
“可以不跟男人结婚,但成为母亲......可能,是我很难舍弃的一种人生体验吧。”
那个面庞稚嫩、粉刺泛红、泡面卷头的女孩,艰难地、犹疑地、模糊地、试图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她额头死死抵住牢笼朝外看,眼神急切地寻求。即使眼珠子蹦出来,也只能掉在笼子的三米开外。
这个女孩是我。后来,试图回到这个女孩的身体里,或允许她重归我的生命,是一个在眼泪聚成的海水里游上好几年的过程。
那晚,隔着一张小桌子,我们都哭了。
当你意识到人生只活一次的时候,便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她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到与世界的连接。这个人彻底离开时,我握紧世界的把手忽然消失了。
奇怪的是,“必须成为母亲”“必须成家”的牢笼,也随之消失了。
在失重漂浮后,我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8
仍有很多锚点,可以带领我去往无尽想去的地方,它绝不仅仅是家,它是与美、爱和生命力相关的一切。在无穷无尽种关系里,我不断练习着接受失去。每次失去,就是一次艰难的重生。
我仍然会产生“如果我怀孕了说不定就可以留在这个人身边”的荒谬想法。
从来没有一次放手是容易的,越沉浸就会越生疼。而年龄如同来自某个灌满铅的星球的引力,让人越来越不敢松手,最后不得不死死地抓住眼前这个锚点,害怕此后再也没有归处。
后来,那些因为不肯松手而决定与我分别的人,因为伤心,我恨透了他们。因为恨,我更不允许自己成为那种人。
我只想飘得更远一点。
准时在九点半打完了最后一针破卵针。
M将和我同一天做手术,我约了她出来逛博物馆,同行的还有她老公和妈妈。
本来是想在术前放松一下心情,但莫名更加低落。
“不知道是激素的影响,还是因为和他们相处后,感到尤其孤独。”我对着视频自言自语。
睡前我点了烧烤“犒劳自己”,又是一顿暴食。12点禁水之后立马后悔了,因为非常口渴,躺在床上仿佛置身沙漠。
这个晚上是最难熬的一晚,我几乎彻夜未眠,过往最黑暗的回忆一轮轮闪过脑海,我不受控地哭泣,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
9
冥想音频让我把手轻轻放在肚皮上,感受起伏的呼吸。
孤独是暗红色的潮汐,随着月亮涨退。
它从海的深处涌来,打湿干涸的沙岸。
提前到达诊所,换衣服,在等待间隙看见M被推着轮椅出来,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可能是麻药劲还没过。我关切地问,有suffer吗?她模糊地否定了。她的老公站在旁边带着笑容,大家说手术很顺利。
没过多久我也进了那个小小的手术间。操作台微微发热,还算舒适和温暖。不知是否因为紧张,我甚至感觉不到留置针插进血管。又等了很久,女医生终于走进来,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请求她“Just make me comfortable.”然后躺着签署了一份文件。氧气罩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味道,麻醉注入,我很快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就被拍拍肩膀叫醒了。一切都仿佛很快。
我意识模糊地问:“我的卵子呢?”我居然期待能见它们一眼——血淋淋地在透明容器里。
护士说它们被送进了某个地方,我没有听清。
我拿起手机记录:
“手术结束了!我刚被叫起来,还有点晕晕的,肚子有点微微的感觉。刚和医生护士合了个影。取到了14个卵子。还不错,还不错。”
致亲爱的卵子:
医生在术后给了我三张你们的照片。
在扇形的截面里,你们看上去很拥挤,边缘柔软滑动。
我又忧虑地计算了一次胚胎成功率,并在后来休息的三天里粗心地将照片弄丢了。
谢谢你们,在我贫瘠的土壤上努力生长。
关于你们要在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待多久,我完全没有计划。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个世纪。
我暗自祈祷,这严彻的寒冻,永不刻入生命的记忆。
写作手记
这篇最开始是以日记的形式记录的,虽然很多都是流水账,但文字依旧陪伴我度过了一段非常孤独无助的术前时间,那些被删减的流水账对我个人而言也无比珍贵。珍妮是一个温暖又智慧的编辑,在她的引导下能“逼”出很多被深深封锁住的东西,是我刚下笔的时候没想到的。谢谢她,谢谢文字。
本故事由导师指导完成
12月16号-29号,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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