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新民

戈卫,作为当年全国知青典范以及后来的“老扎根”(此乃笔者新创名词)人物,名头很响。

2024年8月29日上午10点,我们西知联(西部知青联席会议)一行5人与戈卫坐到了一起。

作者陈新民(右)与戈卫(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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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新民(右)与戈卫(左)

戈卫是1968年10月从西安插队到宝鸡县山区的。随后,历经国家和社会的巨大变迁,他尽管名声环境职务变化很大,但始终没离开山村,现已定居于此。我们就是在他所在村子的村委会见面的,长谈了3个小时。
话题展开,兴趣盎然;
无人干扰,会谈专注。
其一,话题很自然地跳到对中国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评价。
这个问题,在知青中,历来分歧极大,论战不休,素有“有怨”与“无悔”之争,“受难”与“得炼”之歧,“文革罪过”与“应时急措”之异,不一而足。
随着时代的演进,上述分歧又同新的政治观点歧异乃至三观之对立搅和到一起,形成左、右观念鸿沟大距,且表现出阵营化巨裂化情绪化倾向,一时很难改良和弥合了。
人群分裂,这是时代的悲哀,是一代人的悲哀,但终归事有根源势在当然也许会促人警醒使人深辨吧。
其二,戈卫体健清瘦,思维活跃,记忆清晰,谈吐流利,如邻家大哥一般娓娓而谈。我们的谈话始终围绕着知青这个主题,又不时地拉近扯远,时而论及知青今昔,时而触碰运动毁誉;时而追忆遥远事件,时而臧否“辉煌”人物。我们还评论了全国众多知青作家作品的成就、不足和发展趋向。戈卫觉得,很多书籍描绘的知青凄惨痛苦故事他没有遇到,他自有他独有的知青经历、故事、心绪和体验。

在会议室与戈卫(中)座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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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议室与戈卫(中)座谈

其三,我们谈到当年刚刚从西安到宝鸡插队便被恶人杀害的女知青金兰珠(此事虽已结案但疑点多多,也许将成永久疑团),谈到云南青海新疆等地知青闹返城的轰动事件,谈到知青的属性、人群、样貌、社会作用及其延展,谈到农村农民的现状、出路和要事难点。

宝鸡地区是陕西全省接收下乡知青最早最多的地区之一,大批知青后来又在宝鸡参加工作。戈卫是西安陕师大一附中高六六届毕业生,临考大学前夕,文革爆发,无奈学业告结,终与全国千万城市青少年一道到了农村落户。

戈卫忆起1975年全国第一次农业学大寨会议上朱克家与邓小平同乘电梯并交谈趣事,讲到他们12名知青(有天津邢燕子、云南朱克家等)在大会期间向全国发出联名公开信的前前后后,在信中,他们提出:“立志做一代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新农民”。

戈卫坦言,当知青们纷纷招工进城,他决定留在农村时,那时所承受的思想社会环境压力,分外巨大,但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至于为什么能够坚守至今,他不无自嘲地说道,也许是我们这一代人比较认真比较执着比较纯粹所致吧!

对此,笔者深以为然,以为是理想主义奋斗品质使命意识牺牲精神启蒙了我们熏染了我们成就了我们也伤害了我们——一方面,在历史的悲剧中暴露出个体的顽固的心性;另一方面,在个人的选择中也深含着历史的政治的主责。

其四,这次,我们同行的5位拜访者来自云南、浙江和陕西三省。其中陕西的一位友人也是由插队而转为永居农村的知青,戈卫表示对他似有耳闻。作为西知联成员,大家都是风尘仆仆而来——有的身负西知联全国知青新闻采访组重任刚从内蒙奔来,有的刚刚扔下农田地里活路便相伴喜来,有的久慕其名多方打听才专程寻来。
知青相见,分外亲热;
各述其事,争发见解。
能让戈卫多了解一些眼下全国知青的活动和风貌,也知道一下我们西知联的工作和所成,拜访者们都颇感欣慰。
早已过了饭点,大家情有不舍起身告辞。走到村委会门前,分拨再三合影不止。
其五,
久久瞩目,多方知晓;
匆匆一见,幸识君面;
点点识见,总触根蒂。
60年来,戈卫究是何样人也?
笔者集采着,估摸着,探寻着——

戈卫在村中住了30年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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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卫在村中住了30年的老房子

戈卫朴实。
他终日与农民在一起,吃饭也是在农民伙伴家搭伙;他素来对钱财看得很淡,对生活享受毫无触感,外面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对他不起波澜;他接待各路访者无数,总是能坦诚相待吐露心迹。
戈卫大气。
戈卫曾表露过内心:知青一回城就改变了自身命运,我要走也很容易,可是中国八亿农民能走吗?几亿人呆在农村不缺我一个,缺的是对农民有责任感能够推动农村事业的人;我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农民,不留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民之路,我有作为新人的理念追求。
戈卫前卫。
从毅然决然留在农村,到谢绝进市里当大干部;从带头为村里引进培育玉米高粱樱桃银耳新品种,到协同村里将粮食总产从30多万斤提高到110万斤;从关注当前文化动态世界局势经济态势,到鄙视一些干部把农村扶贫事业只是落在口号上纸面上。
戈卫真情。
他讲过:一些农民对我真好,我与农民真正建立了感情;有村民到西安大地方看病,我就叫作为医学教授的父母给看看,并且吃住在自个家里;父母去世了,骨灰也埋在了自己村子的山坡上,永相伴守。
戈卫进步。
我们知道,时代会抛弃许多又会新建许多——
当年的刨山劈石挖渠修路已不可行了,种粮已不如种果树来钱了,村民青壮的都出外打工了,村里建起了一座天主教堂,高速公路修到村边了,村委会建的也很敞亮……

戈卫,他仍然在坚持说我们要“为人民服务”;他鼓励村里孩子走出农村;他希望自己成为中国农村变迁的见证人。
戈卫公益。
一直以来的劳动、工作,都是不计报酬不图回报淡然处之;眼下又义务担起为村民取送快递包裹的琐事,服务勤恳——为此,我们刚到村里时还等候了戈卫好大一会儿。
戈卫雅致。
以往搬到哪儿都要在房间里铺上地毯;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不染细尘;如今单间屋小可是书柜桌椅床铺乃至书本相框茶杯都摆放得齐齐整整,穷乡僻壤之中见此文人雅士之风当令诸君顿生不少感慨吧?
戈卫悲凉?
猜测各半吧。
他也曾流露过可与语者稀的孤寂;他也说过“我这一生最难的不是在这里的生活,而是我的行为一直不能被人理解”。
同时,他又多次表示,人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幸福的;我的路是我自己选择的,适合我。

戈卫意义。
戈卫有没有以身教人以身献祭的想法呢?笔者没有向戈卫追究这个问题。但是,事实表明:他作为个人已经做了,他以自己的认知、信念、义勇、纯情和巨大人生付出,做了!
更重要的是——中国知青和中国农民看到了!沉稳苛刻的历史老人也看到了!!
戈卫象征。
戈卫以他充分圆满彻底的作为和思想,是否成为了知青那个特别群体的一种特别形象(尽管我们许多老故事老情愫已经随着风吹狂沙一年年遗弃了)呢?
亦或,成为了那个时代的一抹似隐似现但又力大痕深的墨迹铁划(尽管人们也许在前进路上无心留意那些过时的用物过气的人物反而会訾议贬斥说些殉葬品遗老遗少的话)呢?
还有,它有没有可能在哪年哪月的未来社会里嬗变成为一种大道本质(相信人类生存一定依仗一定量无我特质而非全是私争性状——可以谓之为贬义人性吧?相信人类社会一定会自我筛选自我净化自我承继自我成长的,一定会宏传一种智慧清醒超越普度的价值观的)呢?
我想会的。
拜别了戈卫!
再相见戈卫!
陈新民成稿于2024.11.21 ,发于12.9)

作者 陈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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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新民

作者简介:陈新民,男,长住西安。从事影视、园区策划和实体游戏设计等。现任陕西知青协会、西部知青联席会议和西安影视文化联盟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