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歌声

文|周明华

母亲的歌声很美,美在细处,美在钻心处。每次母亲唱歌的时候,窗台就会飞来一只喜鹊,立在那棵榕树下,它仰着一只小脑袋,认真地倾听。

它有着圆圆的,明亮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的时候好像能和你说话似的。黑色身体被浅灰色的颈部和头部所衬托,像是一个小黑色外套搭配一条灰色围巾,非常有型。它的头顶上有一撮白色的羽毛,像是特地造型过似的,看上去机灵可爱。

每次母亲唱歌的时候,一阵细柔与暖和的风儿,就侧身挤进屋里,好像是要帮着在琴键上为母亲走心伴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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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也爱唱歌。每当她听到我唱歌时,她总是爱哼起《我的祖国》那首悠扬的动人的老歌。那支歌,母亲的确唱得很好听,母亲的声音又高又清脆,六十多岁的人,嗓子还那么好,难怪儿子的歌喉也不错,大概是受了她的恩赐,我这把“乐器”被母亲纯天然打造得有模有样、有声有响。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海口宾馆采访著名歌唱家李双江时,当时,因为亲眼目睹了我十多年来的偶像,我激动得当场甩笔,就要拜师,李双江老师笑了笑,叫我简单哼几句,要听听母亲赐给我音箱的音质。

由于在学校时就是出了名的“敢上台、敢亮嗓”的学生,李双江话音刚落,我马上立正,来了半曲《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李双江当时频频点头说:“母亲给你的这副嗓门不错,可惜你没上过音乐学院系统学习。”那年我才26岁,当时听闻李双江老师的这一声感叹之后,真有点想弃文学音的冲动。

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有付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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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选一个周末,我们周大家庭的全体成员,带着母亲到成都一家KTV里去K歌,甚至K个通宵都行。我会单独将《母亲》《懂你》《天之大》等歌颂母亲的也是我自觉拿得出手的歌曲,一一当面唱给母亲听。那段时间,我在成都一家晚报上夜班,晚上很晚了才下班回家,白天不得不补瞌睡。所以,陪母亲去K歌,这个举手可成的小小的愿望,居然就一直未能实现,一直欠着母亲。

2011年在姐姐家里团年,之前我在成都时,便在电脑中将《儿行千里》《母亲》《想家的时候》这几支歌学得滚瓜烂熟,连过门与休止符都倒背如流,准备在吃团圆饭时,当面唱给母亲听,因为我还没有单独给母亲唱过一首歌,这个“音乐会”是为母亲而专设,就取名“母亲专场”吧!

可是,当年腊月29日那天,我和妻子从成都到泸州后,一下车我的嗓子就坏了,得了一场重感冒,团年那天,别说唱歌,就是说话,也很困难……

“母亲专场”音乐会没有开成,这是一个我未实现的遗憾。不过,团年那天,妻子正英给母亲说到这件事时,我注意到,母亲听到儿媳说起这件事时,她正夹在筷中的一块扬闪闪、香喷喷的嘎嘎儿,因手的突然颤抖而断成了两截。

“哎哟,看我精心的——”母亲边说着话,脸上漾满了动人笑意,那两小团红晕简直像少女般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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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歌声,像春笋,刺破阻碍前进的坚硬泥土,是让我向往的轻盈的修竹;母亲的歌声,像汩汩的山泉,叮咚叮咚地响,潜移默化地滋润我不时冒出的旱情;母亲的歌声,像那条我家乡的镇溪小河,在儿时的日子里缓缓流淌,波光闪闪,银光如镜,照出我们四姐弟童年时光的甜与酸、苦与辣、乐与忧……

可就在5年前,我们再也听不到母亲美丽的歌声了。

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了母亲,心里那种刻骨铭心的空茫感,仿佛被人为地一下掏去了主心骨。再多的人在一起,也没有以往的感觉,心壁和墙壁都是空的。此时此刻,我又一次想起半山中的老家,父亲的犁头和他一起老了,忠厚的黄牛知道,对面的猫儿山知道。犁头挂在泥坯墙上,手柄上还刻着父亲的汗迹,映照着落日晚霞。

而今,每每想起母亲为我纳的布鞋,鸡婆鞋,想起母亲为我们盛饭,为我们炒菜,为我们织毛衣,特别是耳边回响起母亲的歌声时,心里的酸痛无以言表……

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原来,听母亲的歌声,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甜蜜。当年,她在我们身边轻唱起那些动听的曲儿时,我们却总觉得没啥子,今天没听好,明天再听。可如今已没有明天了,母亲的歌声再也不会从我的耳边响起。偶尔飞临窗外的那棵榕树上的喜鹊,也鲜有笑声,只有孤零零的四处张望,眼里环绕着空茫。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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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华,首届价值中国最具影响力专栏作家、资深媒体评论员,高级编辑,杂文家,诗人。《明话频道》《明话评道》《天府文学》等新媒体平台创始人。全国各地杂文学会联席会组委会副会长、中国写作学会杂文副会长,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当代杂文随笔》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