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慕容棠终究是没有再回芙蓉苑。
大抵是因为愧疚,第二天清早,她特意遣人送来了一堆奇珍异宝、古玩字画,正巧撞上凌煜泽来给我请安。
“砚辞兄,公主送给你的这些,还是我特意精挑细选的呢。”
凌煜泽看着箱子里的金银珠宝,盈盈笑着直接拿起一颗夜明珠在手中盘弄。
“夜明珠虽然贵重,可随着岁月渐长却会黯淡无光,甚至泛黄。”
“听学堂的夫子说,这叫人老珠黄——”
听着他话里的炫耀和讥讽,我眸色平静的打断了他。
“有话直说,这里没外人。”
凌煜泽噎了噎,随即勾唇冷笑。
“作为公主新的枕边人,我来给砚辞兄一句劝。你年长我六岁,却始终没有和公主有个一儿半女,可见你是生不出的,往后你老了更不可能生得出来。”
“必定是观音娘娘觉得你和公主不般配,才不肯让公主与你生子。”
说着,他又悠悠然道:“不像我,才在公主身边半年,公主就已经怀了我的子嗣。”
他莞尔一笑,又朝我走近了几分。
“砚辞兄如此福薄,不如带着公主送的这些礼物自请下堂吧,也免得让她为难。”
我看着他头上那个驸马才能戴的发冠,竭力稳住内心的情绪。
“你年轻能生是好事,祝你活到老生到老,儿孙满堂。”
听了这话,凌煜泽神色一愣,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忽然后退两步,满眼戒备的看着我:“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赶紧走,别耽误我的孩子做公主府的嫡长子!”
他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
门外传来他与丫鬟的喁喁私语。
“一把年纪了,还占着驸马的位置不放手……”
“凌少爷您相貌出众又满腹才华,公主迟早会厌烦他,让您做驸马……”
闻言,我忍不住恍惚一瞬。
如今的我二十五,这个年龄在古代的确已不年轻。
但我最好的那些年华,统统都给了慕容棠。
从一个京城人人羡慕的驸马爷,到如今快油尽灯枯的孟砚辞,不过短短七载。
若非她变心,系统又怎会给我这样的惩罚?
我忍下心中翻涌的苦涩,继续收拾起了东西。
六日后脱离世界,我和公主府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可我却不想在这里留下属于我的一丝痕迹。
曾经的我有多爱慕容棠,有多希望生命的最后一刻躺在她身边安静老死。
如今的我就有多不想给她留下任何念想。
死生不见。
我不会回头,慕容棠也别回头。
不知不觉便忙到了天黑,我收拾出了一些慕容棠的东西,有她的祥云抹额,碧绿扳指,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腰带。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的东西,还是交给她自己吧。
这般想着,我将所有东西收进木匣子里,去栖迟苑找她。
外面的雪下得格外的大,我一个人走过弯弯绕绕的小道,脑海里却恍惚想起从前的冬日。
那时我格外怕冷,慕容棠会特意从皇宫精挑细选金丝炭,送来芙蓉苑为我取暖。
“阿辞,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冻。”
可现在,我捧着木匣子的手冻得通红,却早已麻木。
雪簌簌落下,拂到我的脸上瞬间化成水。
栖迟苑,大门半敞。
我踩着积雪往里走,看到慕容棠正温柔哄着凌煜泽喝鱼汤。
“乖,这是本公主亲手熬的鲫鱼汤,对你的身体好……”
凌煜泽却一把推开了勺子:“公主,我实在没胃口,什么都喝不下……”
慕容棠看着凌煜泽,脸上的疼惜和怜爱一览无遗。
“明明是我有孕,却连累你为我操心,瘦了这么多,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说着,她就放下汤碗,靠在凌煜泽怀中,将他的手搭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温馨的一幕落在眼中,我却只觉可笑。
可笑我竟然还把慕容棠的东西全部精心收好,准备给她送回来,想和她好好说道声别。
从始至终,我都在为她考虑。
可她早已将我抛之脑后。
“嘀嗒。”
鼻腔涌出一股暖流,我怔愣低头,发现猩红的鼻血直接滴落在手中的木匣子上,和雪霜融在一起,触目惊心。
我苦涩一笑,明白这是系统对我的惩罚。
慕容棠若是知道,她越爱凌煜泽,我的身体便越破败,她会作何感想?
我恍惚一瞬,而后拿帕子去擦拭鼻血。
可直至素帕全部染红,血都没有止住,还是在一直往下流。
我踉跄的往外走走去,临到冰湖边,看着冰面上裂开的口子,我没有犹豫将手中的木匣子扔了进去。
“噗通”一声,沉入湖底,再无水花。
将东西丢进冰湖后,我一步一步地往芙蓉苑走。
雪从碎琼乱玉成了狂风大雪,刮在人身上的寒风,如同一根根银针刺进骨髓。
以前最怕冷的我,此时却走得一步一缓慢。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看到的画面,以及这些日子慕容棠对凌煜泽的迁就和处处宠溺。
冰天雪夜,那一颗曾经因为她而炽热跳动的心,再次寒凉彻骨。
意识变得恍惚,我一阵头重脚轻,整个人直直栽倒在了雪地里。
昏昏沉沉。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慕容棠一前一后走在下雪天。
雪很大,她走得很快,快到我要跟不上她的步伐。
“阿棠,等等我……”
我大声呼喊她,可声音却被风雪淹没。
而前面的女人,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阿辞!”
一道急切的呼唤,拉回了我的神识。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芙蓉苑的床榻上。
慕容棠面容憔悴地守在床边,紧紧拉着我的手,声音透着无措又惶恐:“阿辞,你终于醒了,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要不是下人看到你晕倒在冰湖边的雪地里,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以后不许你离开我半步了……”
听着她颤抖的声音,我的眼眶渐渐泛红。
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感动得无以复加。
可现在的我,蓄在眼里打转的泪,是痛心,是苦涩,唯独不是感动。
以后?
慕容棠,我们早就没有以后了。
这些天,慕容棠直接告假守在芙蓉苑。
手握大权的静和公主,不在朝堂议政,缩在小小一方天地寸步不离的陪着我。
一切美好如初,像是没有凌煜泽的存在。
可我身体好转后,半夜醒来,枕边却不见人。
我怔了一瞬,刚要起身,却猛然咳出一口血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看着素帕上的血,我想到什么,旋即唤来贴身随从青竹询问:“公主去哪了?”
青竹看着我,欲言又止:“公主……去了凌少爷的院子。”
我一顿,原本麻木的心无法抑制地抽痛了一瞬。
我让青竹回去歇息,自己却没了睡意。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口像淤堵了一块巨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开门声。
带着些许酒气的慕容棠走了进来,径自来了床边。
“你饮酒了?”
我的问询刚出口,慕容棠倏然抬手抚上我的脸,欺身吻下。
我想到这个女人方才还在别的男人身侧,直接推开她:“别碰我!”
慕容棠却置若罔闻,一只手一路摸索往下,伸进了我的下腹处,声音妩媚婉转:“阿泽,让我碰碰。”
我浑身一僵,莫大的屈辱感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慕容棠,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一巴掌狠狠甩到了慕容棠的脸上,竭力将她推开。
慕容棠脸颊有个清晰的五指红印,眼神清明了些许。
她伸手摩挲着我的脸语气带着诱哄。
“阿泽身体抱恙,自从成亲后我没有碰过他,你也不让我碰……”
“阿辞,你乖一点,你乖一点……”
下一瞬,她坐到我身上,没有任何前戏,紧到有些发疼。
我脸色一瞬白了下去,浑身止不住颤抖。
尤其是那干巴巴被她毫无怜惜占领的地方,疼到像是被人用力攥住。
慕容棠神色看着也不好受,可她却没有停下动作。
她所碰之处,都带着针扎般的疼意。
我死死地咬着唇,忍受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眼底的光变得破碎不堪。
屋内炭火噼里啪啦作响,一夜荒唐。
天渐渐亮起,炭火燃烧殆尽。
万籁寂静,我眼神空洞地躺在床榻上,浑身无力,却不及心底的冷。
慕容棠醒过来,看到我身上的拿着抓痕,一脸心疼地抱住我:“阿辞,我为了给阿泽庆生,喝了鹿茸酒没有把控住。”
“下次我一定温柔点。”
她陪凌煜泽庆生喝醉酒,不舍得碰生病的他,却在我身上发泄。
何其荒唐!
我生生咽下喉咙间在一刹那涌上嘴里的腥甜,满心荒芜寸草不生。
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日一夜,心口的涩痛才褪去。
我数了数日子,还有三天才可以离开。
我召唤神识中的系统:“系统,我可以提前脱离世界吗?”
饶是再待下去,我只觉度日如年。
一分一秒,我都不想待在慕容棠的身边了。
可这次,系统却没有搭理我。
我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我迟钝的起身,去窗前的横线处,默默的用金丝炭添上了一笔。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脂粉香飘来,紧接着,耳畔闯入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
“砚辞兄,病才刚好就站在窗前吹风,又想生病争宠?”
我转头看去,一身墨色狐裘的凌煜泽不请自进,眉眼间尽是讥讽。
我的视线落在他狐裘上顿了顿,如果没有记错,那是我曾经为慕容棠亲自猎下,送给她的生辰礼。
我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可事实是,我的心已经麻木到疼不起来了。
我不想搭理他,可凌煜泽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生病争宠抓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有什么用?或许她曾经是轰轰烈烈爱过你,可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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