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让我脸色霎时苍白。
见状，凌煜泽垂眸扯下腰间的玉佩，眼尾都是得意：“这些都是公主送我的首饰，眼熟吗？”
“这半年来，她送你的所有礼物都会买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我。”
“哪怕是你生病期间，她特意给你买的橘子糕，也会给我一份。”
我听着他的这些话，脊背发麻。
眼前仿佛浮现慕容棠把对我做过的所有事，都对他重新做了一遍的画面。
喉咙忽然痒得厉害，我拿起手帕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可别把这晦气的病过给我！”凌煜泽变了脸色，连忙甩袖扇了扇面前的空气，随后匆匆离开。
门外的雪飒飒落下，一层一层，竟然压得树枝颓靡的弯了许多。
入夜。
待寒风刮到我身上时，慕容棠大步走进房里。
她将手中的油纸袋扬了扬：“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橘子糕，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想起凌煜泽的话，忽然有些喘不过气：“不用了，我没胃口。”
慕容棠没有多想，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笑道：“那我明日带乌龙巷品斋阁的酸枣糕给你吃，给你开开胃。”
我一言未发，酸枣糕？
怕是更适合已有身孕的她和满嘴都念叨着孩子的凌煜泽吧。
我没搭理慕容棠，早早躺到床上歇息。
慕容棠也只当我身体还没恢复，安静陪着我睡了一夜。
翌日，我一醒来就看到慕容棠为我精心准备的一桌早膳。
她用玉勺舀了一碗粥，准备喂我喝：“阿辞，趁热喝。”
我沉默了几秒，顺着勺子张开了嘴。
等喝完粥，慕容棠又说：“我要去忙一些公务，你照顾好自己，我忙完就回来陪你。”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芙蓉苑。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我这一次却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缓缓起身，顺着雪地上的脚印跟了过去。
慕容棠没有去凌煜泽的院子，而是直接出公主府去了红鸾庙。
七年前，我和她曾在这里的姻缘树下结缘。
可现在，她却在树下和凌煜泽紧紧相拥。
“公主昨夜怎么去了他的院子，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明明是质问的话，却被他说得委屈无比。
“我怎么会舍得不见你？你是我心头无可替代的至宝……”
慕容棠语气无奈又宠溺，“要不是你现在生着病，我又有了你的孩子，我真想在这与你颠鸾倒凤……”
凌煜泽擦了擦发红的眼眶，在慕容棠耳畔与她窃窃私语。
慕容棠眼神一亮，拉着她直接进了空无一人的红鸾庙。
不一会儿，庙内传出女子娇媚萎靡声和男人沙哑的声音。
“公主，慢点，太紧了……”
我默默看着这一幕，像提线木偶般转过身，一步步迎着寒雪往回走。
慕容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前一刻还在体贴周到费尽心思为我做早膳，转头就马不停蹄地去和别的男人亲热的女人。
雪越下越大，让人浑身彻凉。
街巷行人寥寥无几，唯我一人像失魂落魄的走在冰天雪地里，宛若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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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每一次京城下雪，慕容棠都会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以后每一场雪，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从京城的西郊走到东边的天坛。”
“每走一次，便算一回白头偕老，如此这般，我们便是十生十世的白头。”
她许我一辈子，却只给了我七年。
她许我十生十世到白头，却让我一次又一次被冰雪冻心。
想到这，我忽然笑了，笑到胸口一阵阵抽痛。
喉间蓦的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直直吐出——
“噗”
溅落在银白的雪地里，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无端艳丽。
我支撑着身体，继续在雪里走着，我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关系，这具身体只有两天就要消失了。
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这日，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芙蓉苑。
一回屋子，我顾不得抖落满身的雪，直接唤来了青竹，将他的卖身契和这些年自己攒下的钱统统给了他。
“明日你离开公主府去过你想要的自由生活，往后你娶妻也好，，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也好，无论怎样都好，这些钱是你的底气。”
青竹一怔，扑通跪倒在地。
“奴才不走，自当年被您从乞丐堆里救走，奴才便打定终生伺候您……”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晃神，在这所剩无几的生命里，原来还有人愿意陪着我。
可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是吗？
一想到这，我的气息顿时变得紊乱，重重的咳了起来。
我抬手挡住嘴，却还是有鲜红刺眼的血水顺着指缝淌落在地上。
“驸马……”青竹呆滞的看着我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慌乱不已。
只是一瞬，他便落了泪：“驸马，让青竹拿着这些钱带你去找大夫吧！去药王谷找神医！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生病，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在那里会有健康的身体，爱我的家人，这些钱，我都用不了，所以都给你留着，不用给我看病了。”
青竹虽然不解，却还是哽声问：“那我以后还能见到驸马吗？”
看着他眼底的不舍，我淡然一笑，伸手轻轻抱住了他，在心底无声开口。
再也见不到了。
因为我们处在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
青竹走后，芙蓉苑只有我一个人，冷清了不少。
越是冷清，我便越是清醒，也想起了几日前慕容棠和我的约定，要在今日去白马寺祈福。
天微亮，我换上了一身旧衣。
很快，一身红衣的慕容棠便来找了我，一进门就将一个汤婆子塞到我手里。
“天寒地冷，我们去白马寺得早去早回，免得你在外面受寒。”
那语气里的担忧，仿佛真是在担心我。
我失神的凝视着她的脸，久久无声。
慕容棠牵起我走向门口，上了马车。
“待会去白马寺，我要向佛祖祈愿，保佑我家阿辞百岁无忧，一生顺遂。”
“我还要求一枚同心结，挂到红鸾庙的姻缘树上，以求这一世和阿辞长相厮守……”
字字含着眷恋期盼，字字剜着我的心。
长相厮守……
我做不到了。
而你，慕容棠，也做不到。
马车才刚走没多久，一名小厮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神色慌乱。
“公主，凌少爷今早摔了一跤，伤口血流不止……”
慕容棠脸色骤变，犹豫的看向我：“阿辞，我府中这个孩子出生前他不能有事，将来孩子过继给你，还需要孩子生父点头才可，我得赶紧去看看。”
“你去吧。”
听见我平静的口吻，慕容棠松了一口气：“你放心，等这个孩子生下来过继给你后，我便会让他离开公主府。”
我对她的承诺已经不抱期望了，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好”字。
看到她匆忙跳下马车，急匆匆准备骑马回公主府那一刻，我又鬼使神差开口喊住她：“慕容棠！”
她转头看向我：“怎么了？”
我喉头哽了一瞬，对她挥了挥手。
“别回头，快些往前走。”6
别爱旧时人，别走回头路。
慕容棠步伐一顿，看向我的眼神里有愧疚也有爱怜。
“你先去白马寺，等我看完他的情况，一定会回来陪你拜佛祈福的。”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缓缓放下帘子，一人跟着车夫去了白马寺。
红墙寺庙，梵音缭绕。
以前慕容棠不信神明，却和我在一起的第三年，听说白马寺的姻缘庙灵验，拉着我跪在佛前，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眼许愿。
“佛祖在上，愿您保佑我们余生安稳，幸福圆满，白头偕老。”
誓言尤在耳畔回荡，我的眼底一片死寂。
看着眉眼低垂的金佛，我缓缓地跪了下去，闭上了眼。
“佛祖在上，愿往后弟子回到自己的世界，一生平安喜乐，与慕容棠永不相见。”
直至日薄西山，我从白马寺离开，慕容棠都没有回来找我。
早已料到的结局而已，而我也已经心如止水。
我既然决定放下她，便不会去破坏她和凌煜泽的独处。
只是系统的惩罚却仍旧在继续。
回府路上，我一路低声咳嗽，鼻血也簌簌而落。
下马车时，寒风扑面而来。
下一秒，五脏六腑一阵瘀堵涌上，我用素帕捂住嘴，直直咳出一大口血来。
车夫瞬间满脸慌乱，担忧地问：“驸马，您没事吧？”
我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摇了摇头：“我没事，别告诉公主。”
说完，我便在车夫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趔趔趄趄地进了公主府。
路过凌煜泽的杏苑时，我看见了里面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慕容棠和凌煜泽交叠的声音。
“公主，阿泽这里痒……”
“本公主亲亲就不痒了，阿泽真乖，我肚子里的宝宝也乖……”
只听了一句，我擦了擦满脸的血，转过头继续往芙蓉苑走。
青竹走后，院子里的积雪也没有人扫了，冷清无比，也丝毫看不出曾经热闹的模样。
我默默收拾了最后的东西，将能烧了都烧了，连同床底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确保这个院子里没有一丝自己的痕迹后，我在窗柩上划了最后一道横线，才躺上了床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浑身失力失温，蜷缩在冰冷的床上，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变慢。
我转过头，最后扫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七年的芙蓉苑。
一股腥甜从喉咙涌上，我开始不断的吐血，视线也渐渐涣散。
子时四刻，白光一闪而过，系统准时出现。
他冷声提醒：【第十三号攻略者，脱离世界通道已开启，由于慕容棠对凌煜泽的爱达到顶峰，所以你离开的方式会生不如死。】
我忍不住笑了笑，笑着笑着，却流出来眼泪：“好。”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毕竟，再痛，也不会有看见慕容棠和凌煜泽两人恩爱痛了。
很快，一团金光骤然浮现。
身上也传来陌生的电流，仿佛要将人活活撕裂开。
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痛让我几乎昏死过去，我痛到耳边嘶鸣，痛到连呼吸都费力，整个人直接从床榻滚落摔地。
窗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了，仿佛有人不断在呜咽。
倏地，一团放大的白光将我笼罩。
我浑身一轻，全身沐在白光中，整个身躯正一点点化作星光湮灭。
摇曳的烛光，我的影子也在逐渐消失。
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缓缓闭上了眼，脸上带着解脱的笑。
慕容棠。
你我，死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