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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天的流量涌入极越分设在各地的直播间。

作者|二毛

编辑|原野

01 手足无措

无论是供应商还是员工,对于极越汽车的突然“崩盘”都表现出了愕然。

“合作了这么多家车企,像极越这种'原地猝死'的还真没见过。”这位名叫“小峰总”的供应商之前还曾合作过高合汽车——一家已经进入预重整阶段的新能源汽车品牌,“但人家高合崩盘之前给了供应商一段时间的阵痛期。”

哀鸿遍野中,“死缓”相比于“立即执行”,显然多出了一丝人情味。

社交平台上,不断有极越的员工上传去总部讨薪的现场视频,夏一平和部分极越高管被围堵在其中,视频中时不时传来员工愤怒的声音:“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说”、“昨天还在看店”。

今天早时,极越蓝色港湾店的一名员工发起直播,他表示:昨天之前都很棒。他眼看着公司从月销三四百台上升到4位数的销量,但突然之间,所有的工作戛然而止,他原地失业了。

更多的主播表现出了手足无措。

泼天的流量涌入极越分设在各地的直播间——这曾是夏一平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主播们只能沉默,面对直播间下方疯狂滚动的留言板,他们无法回答,索性将夏一平在总部的沟通现场直播给直播间的观众,与他们一起等待公司给与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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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之中,杭州西溪印象城的主播炮炮成为了反应较快的那个人:“我是极越官方认证的主播,我叫炮炮,点赞1000我给大家跳个舞,我要与极越共存亡!。”直播间里,炮炮高声呐喊着。

门店里除了已经被锁住的展车,所有有价值的货品都被同事拿走了。“他们连瓶水都没给我留”。曾经工作的办公室里,文件和各种档案盒散落得到处都是,“我们店长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以前这里都是很整洁的,现在只剩脏乱差。”

有网友建议他把展车的轮胎卸了拿回家,他不屑道:“我是祖国的未来,我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我拿人家一包纸一瓶水一个轮胎我能干嘛?”

有位车主中途进店,他不久前交付了定金,大概是知道了一些关于极越的消息,他直截了当问主播:现在是什么情况。炮炮无法回答,只说道:我是主播,销售端的情况我也不了解。

这位车主没有为难他,转身出去了。

或许车主也知道,在这场没有预料的悲剧里,他们与打工人皆为受害者。

02 “点点关注家人们”

事实上,从昨晚8点开始,大批量的极越主播开始通过直播在线求职。有网友建议炮炮去小米卖车,他义愤填膺地说:“我不去!我不是来找工作的!”

据炮炮反馈,昨天起他就陆续收到了同事们的告别通知,但秉持着“公司没有倒闭,我就是其中一份子”的精神理念,今天他仍坚持到岗。“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我现在是店长啦!”

空无一人的门店是炮炮的舞台,00后年轻人超前的精神状态在炮炮身上得到了充分展现。

直播间人数冲到2000时,他激动起来:“夏总你看到我了吗!我直播间比你当初的直播间人还多!夏总我们直播间起来了!”

夏一平显然没有时间视察这位敬业员工的工作。在炮炮斗志昂扬的同时,夏一平正仓皇得面对员工要求他 “拿自己的存款给我们上社保”的情境。

极越拖欠了炮炮4万块钱的工资,如此境遇下他仍在为公司举高旗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家人们右下角是我个人的抖音账号,大家点点关注!”这句话不断地出现在直播间中,频率之高让他的意图变得无比明显:他是冲流量来的。

一位杭州极越的女主播原本还在直播找工作,姣好的面容让她的赛道可以拓伸至多个领域,“我直播女装也是可以的”,但随着直播间里吃瓜群众变得越来越多,她也反应过来,在直播间里贴上了自己的个人账号,将这波流量导入到自己的“私域”,甚至中途还与另一个流量可观的极越男主播做了一场连麦,将各自的流量互相引导。

每当有粉丝刷礼物时,她都不忘提醒粉丝:“大家要是送礼物记得送给我的个人账号啊。”极越崩盘之前,她说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礼物。

深圳极越直播间的两位女主播在得知公司的资产被银行冻结,自己的工资可能遥遥无期后,直接开始在线撒娇要礼物:“能不能再给我刷个保时捷啊,毕竟我的信用卡还有几万块钱没有还。”

重庆的员工在直播间里吃上了火锅——尽管是散伙饭,但在泼天流量的助威下,热闹得仿佛在进行一场“庆功宴”。

晚间时候气氛燃到了最高潮,与极越有关的直播间纷纷上演着流量狂欢,对于那些拿不到工资和赔偿的打工人,这场流量是极越能给他们最后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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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峰总也开启了直播,最高峰时直播间人数冲到了6000,尽管他口口声声的说:我们搞实业的不熟悉直播,但对“点点关注点点赞”的熟络程度完全不亚于任何主播,还趁此建起了粉丝群,声称会时不时给大家做一些爆料。

“人还是要有苦中作乐精神的。”小峰总说。在听说有媒体向极越讨要36万的传播欠款时,他说他的第一反应是笑:“那是一种苦笑吧,因为36万不到我们半个月的结算金额,而极越已经有四五个月没跟我们结过款了。”

如此说来,极越欠他们的款项粗算已经超过300万,但他的心态似乎还不错:“这种情况在我们公司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做生意有赔有赚很正常。”

极越在小峰总合作的车企里算是规模比较小的一家,也因此,他对于款项被拖欠的事情还算是泰然自若,毕竟没有伤到根本。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极越风波带来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03 走投无路

星塘不断地摸头,他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但无奈与崩溃透过眼神,越过屏幕,传达到每一个吃瓜群众的心中。

仅8月份,整个极越集团发布的短视频就有1.3万条,产生了过亿的曝光量。在夏一平的口述中,这些流量全是自然流量。但根据星塘的说法,直到昨天中午,他还在帮极越做投放。

星塘自称是极越在抖音渠道的广告投放服务商,在这场合作里,他垫资了3700万。那是他在杭州20多年的全部努力,为此还抵押了自己的房产,跟周围的朋友亲戚借了2000多万。但如今,随着极越的经营陷入困境,他也无路可走了:公司已经解散,他没有任何能力给员工进行赔偿。

“以前这个号是用来服务他们的,现在这个号用来讨薪,说起来真是有点心酸”,叹气,不停地叹气,直播间里,星塘的走投无路溢于言表。

做媒体广告多年,他知道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他呼吁那些被欠款的供应商,大家一起抱团向资本讨回公道。

极越还没有倒闭,但星塘明白,他很难顺利拿回欠款了。目前可能突破的方式,是去找极越背后的百度和吉利——事实上,这两家公司也是星塘敢拿出全部身家进行垫资的保证。

“我没办法再向极越要钱了,但直播间里有吉利和百度的高管你们听着,这个债你们早晚都要还的,就算你们现在不结,你们的商誉也会有影响的,你们生出来的孩子出问题了你们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直播间里有人提醒他:在法律上,吉利和百度只是股东和供应商,不需要为极越的失败买单。但星塘没有回应,只是从道德层面不断对两家公司施压,希望两位企业家能够看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那些被欠了社保的员工失去的也不仅仅是工资。据了解,极越员工11月份的社保已停止缴纳。一名极越中层曾向小峰总反馈,有一个非京籍员工急需在北京买房,但他需要连续缴纳5年的社保才能拥有买房资格。

“他已经连续缴纳58个月了,再有2个月就行了”,好消息是,据界面新闻报道,百度和吉利内部正在走转账流程,为员工缴纳拖欠的11月社保。但12月份的社保和工资目前仍没有确定下来,一旦形成断点,可能让他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大山对于尘埃的倾轧,从来都是这般无可奈何和无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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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照片在今天流传于网络。夏一平被自己的员工围住,他身后的白墙上写有一句标:中国智能汽车史上必将拥有每个极越人的名字。这曾经只是用来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但在12月12月这一天成为了现实写照。——以极越人并不愿意的荒诞姿势。

头图来源|AI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