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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海量
涛二的官肚越来越圆滚，饿着肚子时，都像是塞了个包裹在里面，穿的衣服往往不几天就会被撑破扣眼。于是，只好敞胸露怀，大腹便便，任其发展了。这样的大肚子，当然装的东西也就多了，尤其是那包谷、高粱烤出来的乙醇，装在里面，就跟大坛子似的——多少都能装得下去。因此，涛二理所当然便得到了相应的称呼——海量。
说他海量，一点不假。乡里乡亲的，只要一提到涛二，便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他那圆滚的肚子，想到能装下三两斤二锅头或高粱窖。
可不，一次镇上酒厂出了新品牌，特邀请了几位名师去品尝，涛二也在邀请之列，别人尝了那么二三两，便足够了，可个涛二，一囗气品尝了两大瓢——据估计足一斤半！还没够量，又不好意思再尝，只有暂时作罢，等人们也散去差不多了，又要了一瓢倒进了肚子里，这才心满意足，开开心心，稳稳当当地回了家。
从此，声誉不径而走，名扬四方。他不仅量大如海，且几个粗短的手指头也非常的灵活自如。要是与别人猜拳行酒令，五个指头伸屈难辨，不注意看，似伸非伸，似屈非屈，可半伸半屈，与人行酒令时，总是让别人败于手指下，要不了三五回合，对方便会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而他自己呢，肚子里的酒水还未垫底呢！
时下，人们举办的婚嫁喜事，往往都以酒为乐。尤其是嫁女送亲的人选，一定要有几个能拳会酒的人，不然，对方会嘲笑的，女方送亲的人也感觉不光彩。
这一来，涛二便大有用武之地了。亲朋好友四乡八邻的，哪家有喜事，总要请涛二去坐上席，专门应对亲家的人喝酒行令，每每总是大获全胜。
今日，邻居张家的女儿出嫁，嫁到县城的一户生意人家。听说亲家方有好酒量的人，因此，张大伯早就把涛二请了去，成了送亲队伍中的一员大将。
他事不必细表，单说到了开饭时间，男方家特意在摆酒席的场所，开辟出一块空地，摆上两张大桌子，一侧坐的是主方的陪客人，另一侧就是女方家送亲的客人，当然，涛二在送亲侧正居当中，俨然一位将军率领左臣右相，与对方对峙谈判模样。
菜上齐了，酒也装了出来。村民大都喜欢用小土碗，喝起酒来豪爽，惬意！首先是对饮，一人三碗，有话曰：上席三杯，谁也别推。双方众人剂刷刷都一饮而尽，真仍英雄大肚，气势不凡，旁边看的人，也都咋舌赞叹！接着就是敬酒，主方敬客方三碗，客方还敬主方三碗，双方均笑迎接过，一囗一碗，毫不示弱。再下去，便是猜拳行酒令，一人行一个通关，即一人与对方众人都猜行一次，再是第二人接着行，依次轮流，直至最后一人。当酒行至半，有人在飘了，即醉了，酒行至结束，双方都趴下了一半人。趴下的被扶走了，剩下的继续。对方提议，各选一代表，猜拳行酒令，女方自然就选了涛二。
涛二正是酒逢甘露之时，满心欢喜，他要单挑对方所有人。对方此时也不能打退堂鼓，酒正上头时，谁都胆量雄，干劲大，誓与对方共存亡。
涛二起身，礼话说过，便举出右手，张开五指，举到桌子上方的空间，等着对方接招。对方也站立起一人应战：七仙女下凡——八仙过海——四季发财——三（山）多财（柴）多……涛二的手指微微动着，看似伸又是屈，对方看不准，辩不清，总是输拳喝酒。涛二拳起拳落，每次必胜。对方一个接一个上，又一个接一个趴下，三下五除二，对方以失败告终……
涛二正得意洋洋，对方又找来几个新人，这几人头脑清醒。先是用车轮战术，与涛二对饮，再行拳猜子，眼看桌上的酒罐见了底，还在热火朝天，喊声不断。结果，对方还是一个个的先后趴下，人事不知……
涛二已有了酒量，却还能稳定的站着，只是说话有些不清楚了，但还在叫阵。主家一方再无人敢战，只有以言败收场。客方大获全胜，自然是高兴万分，于是，众人抬着涛二，荡来荡去，表示庆贺。
可是不巧，一个水袋“啪”的一声，从涛二的腋下砸到地上，洒了一地水，散发出浓浓的酒气……
众人大惊，既而又大笑。从此，涛二的酒量便大减了。
02
老班长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黎明时分，到处是硝烟火药味，依稀的枪声渐渐停息，山头上恢复了平静。
班长终于醒了过来，他仿佛记得，昨天夜里，为了掩护战士小马，自己压在了小马的身上。此时，腿部非常疼痛，左腿已经不听使唤，伸手一摸，满是未干的血迹，已感觉不到手捏的滋味。“完了！”班长在头脑中产生了这一想法。又迅即看了看身下，“小马呢？小马——”班长轻声地喊了两声。
“班长！”小马从另一个弹坑里爬了出来，“班长，你醒了？”手里抱着几个捡来的弹夹，“狗日的小日本，天快亮了，还没拿下这山头，撤了！”
“人呢，战士们呢？”班长向四周巡视。
“只剩下我俩了。”小马回答。
班长横了一眼山上山下，尸横遍野。“一定要守住阵地，等到增缓部队！唉哟——”
小马立刻扶住了班长，“我背你，班长！你的腿被炸着了，很严重！”
战斗结束后，班长的左腿残了，换成了一根拐杖。他们赢得了时间，一次次地打退了日寇不可一势的气焰。
班长，小马都戴上了勋功章。小马担任了班长，班长换到了炊事班，还是班长。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战斗一个接一个取得了胜利。小马由班长升到了排长，由排长升到了连长，后又任营长、团长。
解放了，部队驻扎于南方某边境，小马已经是师长。班长仍在炊事班，还是班长，只是年纪大了，人们已习惯叫他老班长。
老班长虽是班长，可全师上下，谁都敢熊，谁都怕他，甚至连师长他也敢训，而师长也十分尊敬他。不过，人们很少知道战争年代的往事了。
一日，炊事班上上下下忙忙碌碌，说是师长要来检查工作。老班长不知究竟，也拄着拐棍，前去凑热闹。火食房里，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每个人都在忙着。老班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与战士们说说笑笑，好不高兴。
“老班长，听说你的腿是为了救师长才残的？”有人问。
“老班长，还说小日本见了你都要畏惧三分？”
老班长笑而不答，只是给他们讲些战斗故事，这些故事大都来自于亲身经历。末了，摸着身旁战士的头，“你们这帮年轻人没福气，没尝过打仗的滋味喽，那才叫真正的痛快！”
接着有战士问：“老班长，你为啥还是班长呢？”老班长拍了拍空裤管，不说也不笑。
“老班长，你现在为啥还不结婚呢？”听到这问，老班长不无伤感之情，但还是开玩笑地说：“不是不结，时候不到吧！”
这时，不知谁喊到：“师长到了！”战士们齐刷刷地起立，欢迎师长的到来。
老班长拄着拐杖，倚在一棵树旁，双眼瞅着排成队的战士们，自己正好处在中间位置，仿佛是在欢迎自己，自己也好像成了威武的将军。他心里忍不住悄悄地笑了。
“老班长！”师长远远地看见了他，跑步过来，双手紧握住了老班长的手，“你辛苦了，老班长！”说着，敬了一个军礼。
“小马——马师长，”老班长盯着师长问道：“你是来赴宴还是来检查工作？”
师长莫名其妙：“当然是工作啰……”
“那好，你走，去看看。”老班长一蹶一拐地拉着师长来到火食房，指着已准备好的鸡鸭鱼肉，“这些，一顿得花多少钱哪？战士们能每天都吃到吗？”老班长有些激动，拐杖使劲地戳着地面。
师长扶着他，“老班长，你说得是，艰苦朴素不能忘记！这些都拿去给战士们吧！”师长再次紧握住老班长的双手，“老班长，我特意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组织决定，已批准你告老还乡！”
老班长抬头眯着眼，“怎么，现在就让我回去？”
“对，这里的条件艰苦，你为革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组织在你老家已安排好了一切。”师长说得很激动，双手握得更紧了：“那里，还有一位老大姐——你曾经的恋人，在等着你呢！”
“什么，她——还活着？”老班长眼眶有些湿润了：“是怎么回事呀？”
“回去慢慢聊吧。不过，如果你想来这里看看，随时都欢迎！”师长说着，笑了。
“谢谢你，小马师长，也谢谢组织！”老班长说完，举起右手，长长地敬了个军礼。
此时，老班长像小孩似的，想到了什么：“我得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
老班长拄着拐杖急步向前，身后留下一串大大小小的脚印……
作者简介
胡侃，原名胡昭平，贵州省余庆县龙溪小学教师，现已退休。曾有多篇文章散见于省内外杂志报刊。虽已花甲，仍喜笔耕，不望获利，只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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