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来源:Unsplash
前情提要
法医夏予珍加入专案组,随着调查深入,案件的复杂程度逐渐升级。吴鑫的死因在洄水湾未找到更多线索,而红佳家另一名中介高森的离奇死亡却成为新的焦点。
面对团队的不信任与案件的重重迷雾,夏予珍一边试图自己找到突破口,一边在与死者相关者的交谈中拼凑真相的碎片。然而,案件的推进只带来了更多隐瞒与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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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 流
05
罗颖是一个单身母亲,或许吴鑫是在那里买早餐时结识了她,得知她想租房,就接下了委托。
只要没有别的业务,吴鑫都在陪罗颖找房看房,甚至午休吃饭也在一起,这不免让店里的同事猜测。后来,不知道是谁把吴鑫和罗颖的事情发布在了二手房交流平台上,描述得很不堪,甚至出现了两人在公共场所不雅行为的偷拍照片……
“什么不雅行为?”听到这里,夏予珍打断郑明山,蹙起了眉头。
“就是路边小树林里,男的和女的……”
“确定吗?”
“拍都拍到了,也不会有人为了他们专门P图吧……”
夏予珍短暂消化了一下,示意郑明山继续。
随着那些照片流传,很多同行和客户都知道了红佳家有一个男中介勾搭单身母亲。还有人匿名留言,表示也被吴鑫带看房过,他是会给客人打骚扰电话的油腻男。
流言沸沸扬扬期间,红佳家去华越府小区做地推活动时,一个男人突然出现用鸡蛋攻击吴鑫,砸了他们的场子。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住在华越府,他女儿之前闹离家出走,委托了红佳家帮她找房子。但他女儿还未满十八岁,吴鑫竟然稀里糊涂地就给她找好了房子,还要骗她签约,还好男人及时发现劝回了女儿。男人路过他们的活动现场,一下子气不过才用鸡蛋砸了吴鑫。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之前无论有什么爆料,店里都不会怎么查证,因为说到底只是吴鑫个人作风和品行问题。但自从这件事后,闲言碎语的影响力波及了店里的口碑。
老板劝吴鑫不要再和女客户牵扯不清。吴鑫却和罗颖走得更近了。他开始接送罗颖的小孩上下幼儿园,中午还会打包水果给孩子送去,不久之后,吴鑫承认自己和罗颖已经领证了。
“所以你上次说不知道吴鑫已婚是骗人的?你和刘队也是这么说的吗?”
“这……算作伪证吗?我知不知道这个应该对案情没影响吧,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郑明山有些紧张地攥了攥双手。
夏予珍敏锐地盯着郑明山。“这个不一定……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老板说的‘不要乱放消息’,应该只是不想显得店员之间有矛盾,以免惹上嫌疑,你为什么要撇得这么干净?”
撇得过于干净,反而让人觉得反常。这是夏予珍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尽可能少说。”
“那后来呢,闲言碎语停止了吗?高森在这件事始末有什么反应呢?他作为公司的领头羊,应该有什么作为吧?”
“嗯,还是吴鑫和我说的。他不知怎么发现在网上实锤他骚扰女客户的人里也有高森。高森说他是为了伸张正义,在维护公司形象和曝光吴鑫德行之间权衡一番才这么做的。两个人的关系就此紧张起来。”
“你和其他同事对吴鑫的事,和高森的做法,是什么想法?”
“其他同事那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就算知道他们也会支持高森。我夹在高森的小团体和吴鑫中间,才会得知这些消息。要说吴鑫这个人……我觉得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四处撩女孩也不算多大问题,而且他遇到罗颖后不是也专心对人家母女了吗,至于不雅照也是因为‘血气方刚’吧……高森在网上发的东西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也没做错什么,还可以提醒女客户避雷……”
郑明山的表情逐渐麻木起来,夏予珍对此似曾相识,郑明山又进入“公关”状态了。夏予珍再次坚定地认为,过于正常就是反常。
“你这话,两边都不得罪。”夏予珍语气莫辨。
“嗯,不过我和他们两个说到底都不是一伙的,确实没有偏向谁的立场。”
“那你接着说,高森和吴鑫后来有什么正面冲突吗……”
“有。”
夏予珍一怔,她本以为会得到否定的回答。
郑明山说道:“原本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有一天吴鑫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了顿火,在店里和高森打起来了,边打边骂,断断续续地能听出还是因为高森在网上曝光他的事。当时老板不想闹到派出所去,拉着高森谈了话,让高森服软,跟吴鑫道了歉,才算了结。”
夏予珍陷入了沉思,如果真如郑明山所言,吴鑫身上就一下子有了很多标签:做事三分钟热度,清高,但又轻浮,脸皮厚, 控制不住情绪,有暴力倾向……
夏予珍内心五味杂陈。
“你对吴鑫还有别的了解吗?”
“我一下子只能想到这些了。”
“你真的觉得他没问题吗?”
“什么意思?”
或许这些偏缺陷属性的标签在同为男性的郑明山看来并不算问题,于是夏予珍缄口了,只是默默地梳理着这些新的信息。
郑明山却开始若有所思,忍不住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吴鑫就是个可怜人。意外出了车祸,被迫截肢,工作也丢了,婚也离了……”
“你对他的车祸有什么了解?怎么发生的意外,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不是意外?”
“不,就是意外。那天吴鑫应酬,酒喝多了,过马路时闯了红灯,那个司机直接就撞上去了。最后交警和司法鉴定给出的结果都是意外,那个司机和吴鑫之前根本不认识。”
“这些是吴鑫告诉你的?”
“老板告诉我们的,他应该在鉴定结果出来后又去看过吴鑫一次。辞职后我们两个私下就完全断了联系。”
夏予珍在问出有没有可能不是意外时,她想的是吴鑫做事这么放浪形骸,又不讨人喜欢,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想教训他。但郑明山却下意识地极力证明这是意外。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夏予珍的思绪像是被郑明山证言的旋涡纠缠在一起的水草,只要脱离他的语境她就能找到头绪……是哪里呢……
其实我觉得吴鑫就是个可怜人。意外出了车祸,被迫截肢,工作也丢了,婚也离了……
没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郑明山就说过,车祸后老板只带他们去医院探视了一次, 吴鑫离职后他们就断联了,但是吴鑫和罗颖是在他回到老家后才办理离婚手续,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上一次是他有意隐瞒,那此时此刻,为什么郑明山还在坚持说“他辞职后我们就完全断了联系”?他在乎吴鑫,想要为他说话,却一直在撇清关系。
看着郑明山公关专用的麻木表情,夏予珍心里涌上一股愤怒。她正准备点破,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是刘贺新。
“我们在罗颖家里,她现在有危险,需要你来协助。”
夏予珍愣了愣:“什么危险,她受伤了吗?”
“目前没有,不过她正拿着一把刀比着自己的脖子,我们靠近不了。她看到我们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的守在门口情绪很激动,如果有女性在场可能有沟通的机会,但承源市局的同事找不到女警员来……”
“把地址发我。”
夏予珍挂断电话,回到座位拿起了背包。“不好意思,队里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夏医生,施宁主任那边……”
“放心。”
白柳老街是承源市仅存的一片尚未改造的棚户区。在崭新的楼宇之间,这片灰暗黄褐的街区就像是被遗忘在电器背后的商标贴,长年的风雨曝晒,让这里四处翘边起皮、七零八落……就像是北安县的牛市街,吴鑫居住的地方。
出租车在白柳老街停下,夏予珍把包往背上一甩,直奔12号楼。
一路小跑进半地下室里,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刘贺新和其他警员守在那扇半开的陈旧防盗门外,刘贺新抱着双臂沉思,其他人默默无语。
夏予珍喘着粗气瞪着他们:“人在里面?”
“嗯,你和女性沟通起来或许比较有优势,一会儿……”
“总之先让她把刀放下,保障人身安全。”夏予珍顾不上听刘贺新指导,把背包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房间。
房屋内有某种浓烈的东西被捂坏的味道,沙发上铺着用婴儿旧衣物拼凑起来的自制盖巾,墙边的一排塑料收纳筐里都是孩子的玩具和撕破的绘本。
夏予珍缓缓向里面的卧室走去,半地下室窗透进来的光线逐渐消泯。视线摇晃中,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是刘贺新他们悄悄跟在夏予珍身后潜入了客厅,刘贺新用眼神向她示意,他们会在后方暗中保护。于是夏予珍咽了咽口水,轻轻叩了叩门。
“可以进来吗?”
听到女声,门内的人短暂地沉默后说道:“你敢进来,我就立刻去死,你们私闯民宅,还是杀人犯。”
“好,我不进去。其他人都是警察,不会伤害你的,来这里只是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你应该认识吴鑫吧?”
“警察都是骗子!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任何吴鑫的事,快滚!”
对方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却对警察有莫名的情绪。夏予珍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了刘贺新一眼。刘贺新在手机上快速打出一行字:高兴失踪一个月,不信任外界。
夏予珍一时僵住。思考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口:“我不是警察,我保证。你不想说吴鑫的事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聊聊高兴的事?”
门内没有回话。
“高兴的事肯定让你很忧心,所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地方……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吧?我86年的,你呢?”
门内依旧沉默。
“那我开门了,咱们就当随便聊聊天……”
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形蜷缩在床板和墙形成的缝隙,头脸隐没在黑暗中,只有硕大的双眼瞪着前方。刀片一闪,一道血迹就飞溅到床单上。
夏予珍吓得向后踉跄几步。血液晕染在织物上,是柔软的,却像是射出的细小箭镞。
刘贺新看到夏予珍的反应,想冲进房间,但夏予珍硬挺起来站直,挡在他面前。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高兴怎么办?高兴现在只有你了,她只剩妈妈了。”夏予珍轻声对罗颖说,注视着她的眼睛,尽量不盯着她的伤口。
“但是我把高兴丢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把她弄丢呢?”
泪水从罗颖眼中流出,夏予珍感到自己心里也有什么在隐隐作痛。她已经被拽进了一个绝望的旋涡,她现在必须抓住仅仅一线光亮结成的绳索,她要爬出去,还要拉着罗颖一起。
“我见过高兴,三年前。”
罗颖的表情终于有了些生气。“你为什么会见过她?”
夏予珍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那张吴鑫和高兴的照片调出来举向罗颖。“当时高兴生病了,吴鑫带她来承源儿科医院门诊看病,我就是高兴的主治医生。你看,这是不是他们俩?”
夏予珍说着,慢慢地走近罗颖,罗颖没有再做出过激的举动,反而身体向前凑了凑,想要看清照片。照片中的吴鑫虽然在号啕大哭,高兴的情绪却很稳定,还伸出手给吴鑫擦眼泪。看到这一幕,罗颖身上的刺终于开始褪下,手里的水果刀不知不觉放在了床板上,接过夏予珍的手机,颤抖着将高兴的脸滑动放大。
夏予珍趁机悄悄一拨,将那把水果刀扫到地上,门外的警员松了一口气。
“高兴是个很懂事的好孩子,别的小朋友看到我们穿白大褂的医生都多多少少有点怕,但高兴一点都不怕,很配合。抽血的时候一滴泪也没有掉,我奖励了她一个小红花贴纸,她还跟我说谢谢了……”
夏予珍缓缓讲述一些细节,虽然全都是她编出来的,她完全不记得当时和高兴有什么互动,但罗颖似乎相信了,还欣慰地点了点头。
“嗯,她从小就勇敢,不怕去医院,也不怕虫子,和附近的男孩打架从来没输过……”
“所以你放心吧,高兴这么勇敢,这么坚强,肯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你不是一个人,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帮你把高兴找回来的。”
夏予珍的语气很有力,心里却在发虚。那么多走失孩子的案件,被拐卖的,被虐杀的,最后回家的有几个呢,更何况高兴已经失踪一个月了。
但此情此景下,罗颖需要有个人站在身边给她信心。而且不止为了罗颖,也为了吴鑫。吴鑫最重要的家人之一高兴失踪了,几乎是和他的死亡同时发生,其中的真相很可能有所连结。
看着夏予珍坚定的神情,罗颖终于软了下来。“谢谢你医生,你叫什么?”
“我叫夏予珍。那我现在帮你处理下伤口,一会儿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好吗?高兴回来之前你先倒下了可不行,得让她看到妈妈也是很勇敢坚强的。”夏予珍笑着,握住了罗颖的手。
“夏医生,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因为我和高兴……有缘分。”夏予珍没有继续提到吴鑫,现在或许还不是一个好时机。
罗颖点了点头,也握紧了夏予珍的手。
夏予珍向刘贺新眼神示意,他赶紧把准备好的急救箱递了过来,然后退出卧室。
夏予珍一边给罗颖消毒,一边用平常的语气问道:“对了,高兴失踪这么久,孩子爸爸知道吗,他帮着找过孩子吗?”
“找过,但我从没指望他是真的在找,没有人在用心找,只有我……”罗颖说着,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有些狰狞,不知是因为伤口吃痛还是因为勾起了对孩子爸爸的愤恨。“……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些人都该死!”
夏予珍赶紧安慰:“现在有我帮你了,你不用再孤军奋战了……不过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孩子爸爸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他现在在哪儿?”
“那些警察没跟你说吗,他几天前……死了。”
夏予珍浇涂碘伏的动作僵住了,几乎要惊掉下巴,但她还是努力在罗颖面前维持镇定。
“高兴的爸爸是高森?”
“嗯,但他的死和我没关系,没有一点关系……”罗颖神经质地嘟囔着。
她无心的一句话,让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离白柳老街最近的是承源市人民医院,夏予珍和刘贺新送罗颖来这里打了破伤风,又特别安排了一个精神科的咨询检查。因为罗颖的过激行为,要想她后续配合调查或提供案件线索,需要先确认她的精神没有异常。
夏予珍坐在精神科咨询室外的长椅上等待,掏出笔记本梳理时间线。高兴的亲生父亲是高森,继父是吴鑫,而两人相继被害身亡。或许所有的证言还有对两人关系的判断,都需要重新分析。
吴鑫的死亡时间大致是一个月前,而罗颖是在5月5日报案的。也就是说吴鑫被人杀害后几天,高兴失踪了,有没有可能是被同一个凶手拐走,甚至杀害了呢?想到这里,她后背一阵阵寒毛倒竖。她完全理解了罗颖超乎寻常的恐惧和激动,似乎有一双暗处的手,试图把一切从她身边夺走。
刘贺新坐在了她身边,还递过来一瓶咖啡,表情迟疑,像是有话要说。
夏予珍率先开口:“承源市局的人没有告诉你高兴失踪的事吗?”
“其实告诉了……”
“高兴的案件进度如何,你知道吗?”
“她是在幼儿园放学后失踪的,那天罗颖赶到幼儿园时高兴已经不见了,幼儿园管理松懈,也没有目击证人。当时负责的警员往熟人作案的方向考虑过,只是她们的熟人除了早就搬回北安县的吴鑫和生父高森,就只剩罗颖同在承源市工作的表哥范永坤。高森当时接受过调查,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他在海南出差,有不在场证明。至于高森父母,因为儿子死于非命太过悲痛,我们就没有多打扰,只是在问到高兴时发现他们几乎不愿意承认和高兴的关系,似乎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之前甚至没有见过高兴的面。最后就是罗颖的表哥范永坤,他一直对母女二人很好,没有什么作案动机……不是熟人作案的话,有可能是打击报复,或者遇到了人贩子。”
“所以……”夏予珍突然一转话头,“你们今天突然来找罗颖,是因为你们早就知道高兴失踪,也知道高兴的爸爸就是高森。市局领导决定高森案和吴鑫案合并成立专案组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这层关系吧?我就算不是刑警队的,但也是办案人员,你这样隐瞒不符合规定吧……”
刘贺新揉搓着自己手里那瓶咖啡,像是有些心虚。“因为你一开始就对高兴和罗颖十分在意,我担心你对涉案妇女儿童的同理心影响对案情重点的判断,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这次跨区域办案,你作为我们队伍的一员也有不可缺少的作用……”
刘贺新本就对她有诸多不满,但他的不及时同步消息也很难说是什么违背程序的过错。并且走到今天她也发现,其实不深度参与队里的调查行动,反而能获得不一样的视角,这时候硬要掰扯刘贺新对她的偏见就难以顾全大局。于是她再次话锋一转,把刘贺新从认错的尴尬里解救出来:“刘队,那对于罗颖最后说的那句话,你们怎么看?”
“高兴失踪后罗颖的精神就不太正常,我们问过居委会的人,罗颖最近没少骚扰周边的居民。据一个和罗颖比较熟的大姐说,她和高森积怨很深,因为高森从一开始就没想认高兴这个孩子,两人还打过官司,但最后结果是高森只需要付一点微薄的抚养金。
“打官司那段时间,罗颖对高森各种围追堵截,闹得很难看,很多人叫她‘疯女人’……她很有可能因为找不到孩子而迁怒高森,加上高森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仇怨关系,罗颖现在嫌疑不小。罗颖前两年学了车本,前段时间还有不少租借车辆的记录,市局的同事已经去租车公司排查了。”
刘贺新说完,夏予珍点了点头,补充道:“我来这里之前去见了郑明山,从他嘴里撬出了新的信息。和高森有仇怨的不止罗颖,还有吴鑫。虽然吴鑫不可能是杀害高森的嫌疑人,高森在吴鑫遇害时也正在海南出差,但两人的死亡说不定有间接关联。”
“是三角感情纠葛?”
“在我不知道高兴是高森的孩子之前,我觉得就是个人纠纷,现在看来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郑明山都说了什么,有录音吗?”
“有,我传一份给你……”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刑警小田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
“刘队,夏法医,医生说罗颖血液检查和脑电图都暂时没问题,但或许还得走一次精神疾病鉴定。因为心理评估显示罗颖有很明显的躁狂和精神分裂表现,送检的时候很可能出问题。”
夏予珍和刘贺新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情况这么棘手。 即使他们想对罗颖进行质询,也要等到她的精神状态稳定正常的的时候,而案情已经很久没有实质性进展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小田先严肃地冲着夏予珍敬了个礼:“夏法医,你弄走罗颖的刀那一刻简直是有勇有谋,太帅了!”
夏予珍轻笑了一下:“面包法医该做的。”
“还挺记仇的……你快点把夏法医拉进咱们专案组的群里……”刘贺新一边查收夏予珍传来的录音,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了小田一声。
“收到!”
回到招待所后,夏予珍和刘贺新一起搜索汇总了网络上吴鑫和高森纠纷的始末。看着屏幕上对吴鑫的零碎指控,刘贺新诧异道:“郑明山不是说吴鑫和罗颖的黄谣当时闹得很大吗,为什么现在几乎搜不到了?”
“应该是红佳家的老板进行了一些操作洗掉了,要想还原当年的事件真相,高森和吴鑫的个人账号里一定会存留下一些证据。”夏予珍说。
“可是难就难在这里,吴鑫和高森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份信息都被清理了,包括手机。吴鑫名下的手机号全部被注销,可能是他有了自杀意图之前的安排。”
“那可以先查高森的社交媒体账号。高森或许不会把自己的密码泄露出去,但只要查到他的手机号,承源市局应该可以想办法破解各个账号的密码?”
“我明天就按照这个方向查,有消息了随时通知你。”
“嗯,刘队应该听完我和郑明山的录音了吧,明天我会想办法完成他交代的事,用这个借口再把他约出来一次,这个人身上还有很多没挖出来的东西。”
“需要队里协助吗?”
“不需要,我个人的身份反而能让他放下警惕。”
“好,这两天如果罗颖那边有需要跟进的我再通知你……不过你确定白天没有被罗颖吓到吧,我看你好像有些……太淡定了。”
刘贺新对她态度的转变让夏予珍有些无措,她点点头:“嗯。我没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没事,直到夜晚,这几天她一直小心翼翼避免回想的事情,还是来到了她的梦境。
暗金色的穗子扫过视线,学生们穿着学士服,带着学士帽,三五成群地挤过她面前。人声嘈杂,气温随着热闹的氛围升高,鲜红的横幅在面前的讲台上拉了起来:“2009届儿科医学院研究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
她穿着最喜欢的洋桔梗暗纹的连衣裙,手里捧着淡紫色风信子和满天星的包装花束,在青春的面孔中恍如一道明艳的风景。
今天是学姐的毕业典礼,她是特意来为学姐庆祝的。
台上,主持人含糊不清地讲着开场词,她完全没有注意内容,只是盯着侧台排好队的学生寻找一个熟悉的面孔。
学姐的目光有些惶然地在观众席左顾右盼,看到捧着花的她后露出安心的笑容,抬手冲她挥了挥。于是她也笑着向学姐挥手。
这时,身边的折叠座位发出了嘎吱一声响,有人坐了过来。转头没发现人影,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
男孩背着一个瘪瘪的大书包,穿着承源一小的校服,在座位上甩着两条腿晃来晃去。
“姐姐,你也是毕业生吗?”男孩开口。
“我不是,我来看朋友的毕业典礼。”
“哦,我也是来看的,我爸一会儿会上台呢,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根据年龄判断,他应该不会是研究生的孩子,那就是某个老师或者教授的孩子了。
“你爸爸是谁?”
“顾献国。”
“诶,那就是我们班主任呀。”
“姐姐你是临床医学院的吗?”
“嗯,你还挺了解的嘛。”
“我爸经常跟我说他们本科班的事情,他说班里都是群‘毛头小子’,但姐姐你不是呀,你是大美女。”
原本轻松的聊天氛围,随着男孩对她说出“大美女”的成人语气消失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把视线转移回台上。
一个,两个,学生们纷纷走上前台,学姐也走了上去,站在了中心的位置。主持人再次一顿含混的播报后,几个教授也上台了。其中就有她的班主任顾献国。
庄重又昂扬的音乐响起,暗金色的流苏被一个个拨开,墨蓝色的证书有序传递着。坐席的灯全部熄灭了,所有的焦点都随着追光灯留在了台上。
她从心里体会到一种感动和神圣,仿佛想象到了自己经历这样荣耀时刻的未来。
然而,这样的氛围被一些具体的感受冲破了——她的裙子在动。先是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扯,又向斜上方被翻开,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大腿上。
“干什么?”
“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那种冰凉的触感并没有停下,男孩的手从书包下面伸出来,一直伸进她的裙子深处,在她的大腿上来来回回抚摸,她攥紧拳头狠狠地锤在小孩的胳膊上。
“你、你很没礼貌!”
“我夸你呢,怎么没礼貌?sb ……”
“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sb……”
嘭的一声,报告厅两侧喷出了礼花,隔着五彩缤纷的塑料碎屑,台上的学姐露出大大的笑容,冲着她招手。该献花了。
她捧着花僵硬地站起来,犹豫许久,还是冲学姐笑了笑,从男孩面前挤了出去。
从报告厅里走出来,她内心愤怒,羞耻,肢体却表达不出任何情感,反而像机器人一样四处都是麻木的。
学姐和她的同学去聚餐了,她也提前约好了同班的朋友一起去自习。在走向图书馆的路上,朋友递给她一杯冰奶茶。
“我们研究生毕业典礼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选什么分科呀?”
“没想过,我们才大二。”
“已经不早了……我觉得儿科就挺好的,你正好能追随学姐的脚步。而且人家都说做和孩子有关的工作能保持一颗童心,人也不会老。”
“小孩是最恶心的。”
朋友愣住了,四周突然变得极安静,只有奶茶杯上的冷凝水滴答滴答地落下。
“小孩混乱无序,野蛮无知,人性之恶会在小孩身上肆无忌惮地放大一百倍。偏偏大家都会袒护小孩子,觉得他们不论做了什么都不能计较,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但有些小孩根本不是不懂,而是屡教不改,用孩子的身份做挡箭牌,可恶至极……”
“你说话吓死人了哟。谁还没有不懂事的时候,总不能孩子一犯错就把他抓监狱里吧,你要是做了家长,肯定会家暴,被孩子说是母老虎!”
朋友用开玩笑地语气说着,没想到却让她更加愤恨了。
“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妈妈,真想知道那些想生孩子的女的脑子是不是被蛀了……”
朋友终于意识到她情绪的不对劲,被她的眼神吓得脊背发凉:
“好嘛好嘛,你别说了,以后不选儿科就是了……”
走进图书馆后,她并没有开始自习,而是钻进了厕所隔间,颤抖着打开了和“顾老师”的聊天窗口。
报告厅里的事实在太荒唐,她原本不想和任何人说。但是希望男孩受到惩罚的念头占据了她的脑海。除了告诉顾献国,她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
消息发出后两分钟就有了回信。
“原来我儿子说的那个学生就是你……你知道他胳膊被你打出淤青了吗,你还辱骂他……”
手机屏幕长亮着,无数条信息轰炸而来。一些她曾经听过、原本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说教,此时此刻露出了獠牙,隔着屏幕已经将她撕咬得浑身都火辣辣地疼。
“……明天课后来我办公室详谈。”最后一条信息发来,带着血的獠牙暂时收起了。
她捂住憋闷的胸口,眼泪流了出来,不仅仅是对男孩的愤怒,更是对自己的愤怒。她为什么这么窝囊……眼泪止不住,直到流得她脑仁发酸……
她知道这是梦,并且已经快要醒来了。她绝对不能让这个梦继续下去,现在她还没有勇气再次面对第二天和顾献国的那场见面。她缓缓抬起了头,但梦没有醒,她还在图书馆厕所的隔间里。
她挣扎着推门出去,在洗面台前狠狠搓了两把脸,面前的镜子里,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她自己,而是罗颖。
“我的孩子,我明明那么爱她,却还是把她弄丢了……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些人都该死……”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她无力又烦躁地问了一句,接着又因为这句话而陷入混乱的自责和痛苦。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前忘记关上房间的灯了。
纱帘外日光曚昽,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和施宁的对话框。
“学姐,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未完待续,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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