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满满的小村庄有我向往的小卖部 文/刘旭

有关小卖部的记忆要从我能拿着空瓶子到小卖部给家里打酱油的时候开始,不过那时候的小卖部不叫小卖部,叫供销社。

记忆中我们周边的村子都不大,村子大一点的有百十来户人家,小的村子只有十几二十户人家。我们村子在当地算是比较大的了,有上百户人家。周边的几个村子都没有供销社,只有我们村子有。套用现在的一句话,在六七十年代我们村子的供销社就相当于当地的商贸中心。

供销社在村子的中心地段,一间大大的瓦房,瓦房有怎么大呢?反正比普通的两间房子的占地还要大。供销社的门是两扇硕大的木制门,每一扇门上面都安装一块透明玻璃,透过玻璃,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的人也可以看见供销社里面。供销社的门还有一个特殊之处是它不像我们家里的门,我们家里的门我们推开后它不会自动闭合,而供销社的大门你一推或者一拉,松手后它会吱吱扭扭自动弹回去闭合。村子里有些调皮的孩子喜欢有事没事故意推一下供销社的大门,让大门自动吱吱扭扭闭合,被供销社的人呵斥了几次后便没孩子去故意去推门了。其实每个孩子的好奇心都是短暂的,就是没有人呵斥,后来也没有孩子去玩门了。新鲜劲一过去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还不如用纸折的元宝扇一会儿宝或者滚一阵铁环来的得劲。

供销社大门的左边还是右边挂着一个木牌,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只记得白底、黑字,写着某某村供销社几个大字。大门两边的墙上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两行红色的大字。时间久了,红色的字有些地方斑布、脱落,看不太清楚了,只是隐约可见字的原形。

供销社是现代缩小版的超市,虽然没有现在的超市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供销社卖的货物要比超市的东西全,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生产用具都可以在供销社买到。

曾经的供销社是一个圣神而高贵的地方,有钱人家的婆姨在供销社买了一块布不回家,故意拿着布在村子里到处转悠、显摆。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手上捧了布故意让人看,说:她奶、她大娘、他叔、他哥,你们看看这布好不好?刚到店的,可贵了,摸上去丝滑丝滑的……

有人在供销社买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一路按着铃铛在村子里转悠。有人搭话:哎哟哟,买了自行车了。语气中满是羡慕。骑车的人得意洋洋说:刚买的,飞鸽牌,名牌。然后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说,我给你说了不要跟别人说,这自行车是我让供销社主任特批的,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

那人说的没错,那个年代有些紧俏商品要有特批的条并且要供销社主任签字批了才可以买到。

记忆中我们村子的供销社最早的时候总共有三个人,一个主任,两个员工。主任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情况下看不见他。一男一女两个员工。女员工没人的情况下大部分不是织毛衣,就是嘴不停地在嗑瓜子。就是来人了,叫几遍她,说要买某某东西。叫得急了,她会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然后懒洋洋地把你要的东西摔在你面前。

男的负责算账,指头飞快地把算盘的珠子拨得扑啦啦响,指尖好像在算盘上跳舞。小时候我非常佩服那算账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把算盘打的那么流利。学校里老师让我们学打算盘,我老是记不住打算盘的口诀,常常挨老师的打。教我们数学的老师就爱揪耳朵,现在想起来我的耳朵都火辣辣地疼。

供销社,曾经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因为供销社卖糖果!

哪个人小时候不爱吃糖果呢?

每个人记忆中都有属于自己小时候一颗最甜的糖果!

大白兔奶糖,我小时候的最爱。

供销社离我们家比较近,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到供销社跑几趟。有时候是帮爸爸妈妈给家里买东西,即使家里不买东西我也喜欢到供销社的外面转转。一个是供销社外面的广场上常常有很多人闲人,有的聚在一起谈古论今;有的在下棋玩扑克牌;还有的婆姨女子聚在一起八卦,说什么张家的女子和别人私奔了,李家的媳妇不会过日子等等,小孩子嘛,喜欢热闹,哪里热闹就往那里凑。二是我喜欢闻供销社里散发出的味道,供销社是什么味道呢?好像很多人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百货的味道能是什么味道?

我说供销社的味道是甜滋滋的味道,是大白兔奶糖的味道。

妈妈常常嬉笑着骂我长个狗鼻子,特别灵敏。

不是我爱跑腿给家里买东西,是因为大人一高兴说,买了东西后可以买几颗糖果吃。最喜欢吃的是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地剥开包裹着糖果的锡纸,乳白诱人的大白兔奶糖展现在眼前,怀着激动地心情放在嘴里。咝!那欢乐的甜味儿让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欢快地舒展开来,是甜在骨头里的那种甜!

说出来现在有些人可能不相信,在六七十年代一角钱可以买到十颗大白兔奶糖,遗憾的是我小时候兜里很少有过一角钱。

有些爱美的女孩子喜欢收集各种花花绿绿的糖果纸,她们把收集来的糖果纸夹在书本里,一翻书,空气中就有一股沁人心扉的甜滋滋的味道。

因为大白兔奶糖我有一次惨痛的记忆。好长时间没有吃大白兔奶糖了,看见别人吃糖,自己不由得偷偷地咽涎水。梦中都梦见吃大白兔奶糖,吃了一颗又一颗,根本停不住嘴,梦中乐醒来,涎水把枕头都打湿一大片。

为了吃到大白兔奶糖我决定铤而走险,偷了家里的几角钱去买大白兔奶糖。妈妈知道了让我和我家的鸡毛掸子打了一场pk赛了,结果是鸡毛飞了一地,我的屁股疼了好多天。

妈妈一边打我一边说,不是不让你吃糖,是你不应该偷家里的钱。

妈妈还说,小时候偷针,打了被人剁手,坏习惯都是一点一滴养成的。

我记住了妈妈的话,自从以后,一直到现在,我已到不惑之年,我没有偷过一针一线。

大白兔奶糖,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那也是我有关村子里供销社最深刻的记忆。

那时候供销社也卖饼干、罐头等一些好吃的。但对于那个时代的孩子来说,那就是奢侈品。根本不要想吃到,那些东西只有在请客送礼的时候家里才买,家里的孩子想都不要想吃到。

留在记忆里供销社有那么一点点苦涩,有那么一点点甜。

历史的车轮向前不停地滚动,后来供销社撤销了。村子里的供销社变成了小卖部,由外地的一家人经营。我们村子里有人投资开了小工厂,说是工厂,其实就是小作坊,生产一些小玩具。有了工厂,就吸引了好多不同地方的人,操着不同的方言,叽里咕噜的说话,村子里人都说那些外地人说着鸟语。当然,那些外地人刚开始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常常是和村子里的人各说各的,双方说了半天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村子里人多了,小卖部的生意空前好起来,小卖部的地址还在原来的供销社那地方。只不过把原来的供销社翻新了一下,刷了白色的漆,显得比原来干净、亮堂了许多。卖的商品也多。最起码小孩子吃的零食比供销社那时候多。有了泡泡糖、辣条、方便面等等。那时候能吃到辣条或者方便面对小孩子来说不亚于过年,因为在孩子们的心中,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好吃的。

工人下了班就往小卖部跑。他们花钱从不吝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些外地的人在小卖部大声咳嗽,大声吐痰。吆五喝六的划拳、赌博。好像那钱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花钱的时候从不皱一下眉头。看着那些外地人大吃大喝,最羡慕的要数小孩子了,那时候我们村子的小孩子最大的梦想大概就是什么时候长大了,能像那些外地人一样打工赚钱,到那时候就想吃什么买什么了。

小卖部晚上最热闹,下班的工人聚集在一起赌博、喝酒。小卖部年轻的老板娘如花蝴蝶一样穿梭在那些汉子之间,倒茶、递烟,笑声不断。有人就吃老板娘的豆腐,偷偷地在老板娘的屁股上摸一把,老板娘并不见怪,打开那人的手,笑骂一声,回家摸你老婆的屁股去,好像你老婆没有屁股?众人听见了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小卖部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村子里有人眼红,就也在旁边盖了简易房子开了小卖部。村子里多了一个小卖部就有了竞争,来了客人抢着叫买东西。背后都说对方的坏话,什么他家的东西贵,卖的东西过期了等等,时间一长两家就积怨了。终于有一天,首先是两家小卖部的女人吵起来,后来两家的男人也加入战斗。最后报了警,两家才消停了。消停是消停了,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再后来村子里的工厂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关门大吉了。工厂倒闭了,外地人都走了,村子里冷清了许多。外地开小卖部的人也不开了。村子里的小卖部就只剩下一家了,生意反而冷清了不少。

再后来村子里安装了电话,条件好了,人也懒了好多。要买什么东西,打个电话让开小卖部的人送到家里了。小卖部的人接了电话急忙送过去。

小卖部的老板感叹,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

是的,好多人跑出去打工了,外面打工要比家里种地强多了。村子里人少了,小卖部的生意当然不会好。

村子里的小卖部也有我青春的烙印,九十年代末期啤酒刚刚进入农村,村子里我们一伙小青年经常合伙出钱买一扎啤酒,之所以几个人合伙买啤酒是因为我们那时候都没钱。穿着自认为很时髦的喇叭裤,流着长发,喝了酒,提溜个录音机一边跳着当时流行的迪斯科一边唱,惊艳了村子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

时光一去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忆

忆童年青梅竹马

昏暗灯光映射在我的面庞

留声机的余音迂回在这条走廊

《往事只能回味》这首歌是我们那代人青年时的写照,它也记录了那段难忘的岁月。

现在我们村子一个小卖部都没有了,村子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跑出去了在外面谋生了。村子里只剩下老弱病残、跑不动的老头老太太。没有人消费,小卖部不关门才怪。

我偶尔回一趟老家,如果抽的没有烟了还要开车到几十里地的小镇上买。曾经的小卖部的房子早已经坍塌,我有一次走到房子跟前,曾经小卖部的房子里扑棱棱飞出几只麻雀,吓了我一大跳。

小卖部没有了,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可没有了小卖部的村子少了烟火气。落寞的村子像一个像一个垂暮的老人,默默地守护着这方土地,回忆着曾经鸡鸣狗叫的热闹。伤感涌上我的心头,也漫过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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