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客人了,那就炒一碗咸菜冬笋豆腐年糕;家里只有一个人,拔棵青菜,混着中午剩下的白米饭,烧一碗年糕汤泡饭;孩子要吃零食,就开一袋年糕胖,或是热热的年糕蘸上红糖,哄得孩子甜甜蜜蜜。
■张元
嵊州美食中,年糕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如果把众多嵊州美食比作越剧里的角色,那么年糕(嵊州方言称为麻糍)无疑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既有如玉气质,又有居家气息。从大雪到来年春分,等到所有风景都看透,你就会懂得年糕的细水长流,从此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那时候,每户人家都会做上百斤年糕,有的甚至会做几百斤。陶缸里盛满彻骨的冬水,一块块年糕码入其中,随吃随取。老人总是说,早饭要吃饱。可孩子们急着上学,哪里肯慢慢吃呢?这时,年糕就上场了。
锅底化开一勺猪油,晃一晃锅子,切好的年糕一片一片放入,立马儿就冒着热气“滋滋”地响起来,正面烤一下,反面烤一下,待两面都烤成金黄焦脆,趁热淋上酱油,撒点儿葱花,起锅时,直接将烤麻糍串在筷子上。每个孩子一串,背上书包,边走边吃。走到村口,遇见小伙伴,还喜欢互相作一番比较评论。这样的场景,对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小孩子来说,是难忘的童年记忆。
黄昏,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不由得让人慌了手脚。这时,依然是年糕不动声色地撑起了场面。咸菜与冬笋细细地切成丝,鸡蛋煎成圆饼状,也切成丝。锅里挖一大勺猪油,放入年糕翻炒均匀,加入肉片、咸菜、冬笋、蛋丝还有豆腐,汤汁收紧出锅。
一碗家常的嵊州炒年糕,趁热吃下去,寒夜不寒,冷冬如春,让客人有锦衣玉食的味道。此刻,咸菜与年糕作为其中的两大主角,都轻轻松了口气,互换一个赞许的眼神——干得漂亮!
有年冬天,我去偏远乡村采访,借宿在一户农家。屋外雨雪霏霏,寒气逼人,屋里柴火噼啪,滚水沸腾。那天晚饭吃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却记得饭后在灶膛前,边话家常边煨年糕的情景。
灶间留下的余火,加点儿木炭,火钳上放几块年糕,细火慢活,等到皮脆开裂,年糕煨熟了。年糕的表皮结着一层焦黄的壳,拗断时一股热气扑鼻而来,中间的年糕绵糯雪白,咬上一口,拉出长长的拔丝,既缠绵又火热,是一眼万年的缱绻,是荡气回肠的激情。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人到中年,欲说还休的心事,需要配相得益彰的美食。年糕切成大块,新鲜芥菜头用酱油、盐、白糖调味,小铁锅加入半盆水,慢慢炖煮。
一人一筷,像是对弈,一人一句,用心对话,把纷扰的世界隔绝在热气之外。小铁锅下面燃着小火,只要芥菜头年糕持续着热度,谈话就不会冷下来。我陪你吃年糕,你听我说心事,可好?
年糕,在嵊州人家的餐桌上,不断变换着角色,演绎着精彩。
家里来客人了,那就炒一碗咸菜冬笋豆腐年糕;家里只有一个人,拔棵青菜,混着中午剩下的白米饭,烧一碗年糕汤泡饭;孩子要吃零食,就开一袋年糕胖,或是热热的年糕蘸上红糖,哄得孩子甜甜蜜蜜。
要出门踏青,就搭个铁架子,点起炭火,烤几片年糕涂上甜面酱,让春风也飘香。如果你爱我,就陪我吃年糕。如果我爱你,就为你做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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