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爷今年七十有三，老伴去世得早，这些年跟着儿子陈强一家住。本来想着安度晚年，可谁知道，这晚年过得还不如自己在村里独居那几年舒坦。
陈强的媳妇小兰是个能干人，家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嘴上功夫也厉害。这日子一久，陈大爷算是发现了，这儿媳妇嘴里没一句话不是带刺的。
比如饭桌上，他一夹菜，小兰立马开口：“爸，您慢点儿吃，这菜给孩子留着呢，咱不差这顿饭，省着点儿好。”或者他看电视声音开大了，小兰就撇着嘴说：“爸，您耳朵不好也别弄这么响，邻居听见了还以为咱家吵架呢。”
陈大爷心里憋屈，可又能说啥呢？这年纪大了，住在人家屋檐下，总不能真跟儿媳妇吵一架吧？最要命的是，小兰还特别不喜欢做鱼。
他是个爱吃鱼的人，可小兰每次都嫌麻烦，说鱼腥，刺多，甚至开玩笑似的甩过一句：“爸，这鱼吃多了，也怕给您噎着，咱还是省省心吧。”
陈大爷一听这话，心里真不是滋味，可也只好忍着，自己掏钱买鱼，回来偷偷煮点儿吃。可这小日子，没多久就出了大问题。
这天，陈大爷一大早去了镇上的菜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鲤鱼。想着趁着小兰不在厨房，自己偷偷炖上一锅解解馋。鱼刚剁好，锅里的水还没开呢，小兰就闻着味儿冲进厨房了。
“爸，您又炖鱼啊？”小兰一边皱着眉，一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语气里满是嫌弃，“您说咱家这厨房刚收拾干净，弄完又是一地腥味儿，这不成天给我添乱嘛！”
陈大爷被噎得脸一红，嘟囔着说：“我自己炖，不用你管。”说完转过身去，继续忙活。小兰一看，手插腰就站那儿不走了：“爸，您这锅啊，别炖了！鱼炖多了腥味儿重，对身体也不好，咱平时吃点简单的，多健康啊。再说了，这天儿热，炖鱼太浪费煤气了！”
一连串的“大道理”砸过来，陈大爷气得把勺子一扔，嘴唇都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买鱼的钱，没动你们一分钱！炖个鱼都不行了？！”
见公公脸色难看，小兰好像意识到自己话重了几分，嘴巴咕哝了两下，没再接话，转身回了客厅。陈大爷长叹一口气，把鱼收拾好，硬是自己炖了一锅。
可这锅鱼刚端上桌，小兰又开了腔：“爸，这么大锅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天天吃山珍海味呢。您也悠着点儿，剩下的菜再不吃都要倒了，家里又不是开鱼铺的。”
陈大爷气得手一抖，筷子都掉地上了。可他忍着，低头闷声吃了两口，默默端起锅，躲进了厨房。
接下来的日子，小兰突然变得殷勤起来，陈大爷吃什么，她都抢着做。尤其是鱼，竟然连续17天，每顿饭桌上都有鱼，还都是炖得热气腾腾的。
起初，陈大爷还以为儿媳妇良心发现了，心里头感动得不行。可吃到第十天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了。炖鱼炖得越来越咸，腥味也越来越重，就连鱼刺都不怎么挑了。
第十七天那顿饭，陈大爷盯着面前那碗腥得刺鼻的鱼汤，再看看儿媳妇一脸微笑地递过筷子，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眼眶一红，大喊了一声：“别做了！我服了！你不想让我吃，我马上走，我搬回村里去行不行？！”
这声音震得屋里一片寂静，连陈强都愣在那儿。
听到陈大爷那声怒吼，小兰愣了一下，没想到平时隐忍的公公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陈强也一脸尴尬，赶紧放下筷子劝道：“爸，您别生气，有啥事儿好好说，搬回村里多不方便啊。”
“方便！再不方便也比在这儿受气强！”陈大爷一拍桌子站起来，眼里憋着泪，“你们当我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想吃点鱼都不行！你当我真吃不出来这鱼炖得啥味儿？你媳妇是嫌我碍事，整天想着撵我走，我明白！我走还不行吗？”
说完，陈大爷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屋里一片死寂，小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陈强沉不住气了，进屋把陈大爷拦下：“爸，您别走，这家是您家，我媳妇再不懂事，她也没资格赶您走！”
陈大爷抹了把眼睛，长叹一口气：“强子，不是我多心。咱家里这些年，做啥事都得看她脸色。我不想闹得你们两口子不和，可我这心里，实在过不去。”
第二天一早，陈大爷拎着一个简单的包，独自走出了家门。陈强送他到村口，百般劝说，可陈大爷去意已决：“强子，爸不是生你的气。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我不能老是掺和进来。回村里清净，你也能踏实。”
陈强眼圈一红：“爸，您有啥事儿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咱家，永远有您的位置。”
陈大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知道你孝顺。回去吧，别让她为难了。”
说完，陈大爷提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在晨光中显得瘦削又倔强，陈强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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