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王兰花 通讯员徐世良 发自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

2024年12月18日,零下14摄氏度,从冰原吹来的微风很轻,摇动了博斯腾湖边的柳条,枝桠上纯白的雾凇渐渐被疏解,一团一团飘落。

其中一些雪粒掉在三十八岁张淇凯头上,盖住了他额前的白头发。

青年白头,可能有很多事需要动脑筋。

再过三天,12月21日,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博湖县一年一度的冰雪季将宣布开幕,大量各地游客将涌入南疆这片浩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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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8日,新疆博湖县大河口景区,中国西海博斯腾湖边,工人们正在利用机器制作两个巨大的雪人,为即将到来的冰雪季做准备。

作为博湖县旅游国企龙头的掌舵人,新疆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党支部书记、董事长、博湖县劳动模范张淇凯,要继续他忙不完的工作,他得操心游客们的衣食住行、喜怒愁乐,和其他意想不到的问题。一年三百六十天,张淇凯几乎全年无休,每天都在工作,其中,大约六成时间他都待在公司治下的各大景区。

张淇凯像游牧转场一样,到处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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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党支部书记、董事长、博湖县劳动模范张淇凯。

张淇凯是土生土长的博湖县人,2010年从新疆农业大学毕业后,回到博湖县工作,在基层乡镇干了两年,2012年调动到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五年后,出任博斯腾湖乡副乡长。

这之前,博湖县的旅游业早已启动发展,2014年博斯腾湖就成为巴州首家国家5A级旅游景区,但支柱产业一直是农业和农产品加工,生产总值和人均收入不振。国有旅游业更是一言难尽。博湖县方面决定提升旅游业品质、打造有影响力的旅游品牌,将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的前身公司进行了国有化改造,博湖人民有了新舞台。

张淇凯也有了新舞台。

2018年4月,张淇凯就任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副总经理,3个月后,任党支部书记、董事长。此时,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各项数据都不乐观。博湖县旅游基础设施薄弱,外地游客甚至一房难求,不能顺利入住。

张淇凯的第一个难题是:钱。

天下多难事,最难是弄钱。没有钱,空手是盖不起来房子的。

博湖县决意主打旅游业,所以将美丽乡村资金5000万元给了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暂缓了张淇凯的燃眉之急。但是,对于多处亟须改造的景区设施、道路,5000万显然不够多。

张淇凯自称“情商高于智商”。他情商高到什么程度?接近于能克服地球引力直接在空中飞。“皮得很”,小学四年级,张淇凯把毛毛虫放进老师口袋里,还打了一盆水搁在教室门上,老师一推门,被浇个透心凉。回家后的那顿“收拾”,是张淇凯记忆中最惨痛的一次,因为实在太痛了。张淇凯是家中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但父母从不惯着他,价值观不对就要“挨收拾”。父母做生意,家境优渥,“我没有变成花花公子型,真的太感谢小时候父母的严格了”。

毕竟劳模不是那么容易炼成的。

张淇凯大学专业是农业经济管理,专业加上情商,张淇凯对内整合公司资产,在外四处求告腾挪,终于用抵押贷款的方式,又为公司弄来5000万珍贵资金。两个5000万,都用在了景区设施维修和提升,以及环博斯腾湖路的修整上面,不能说改天换地,但是,经此一役,公司2019年的经营收入相比2018年增长48.42%,气象更新,打开了进一步的空间。接着来到2020年,随着公司状况全面好转,张淇凯打包公司优质资产如土地、景区经营权等,抵押贷款1.6亿元,修建了新业态的西海龙宫水世界、东归西海部落民宿,升级改造了乌兰驿站民宿等九个项目,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链条得以构建完善,隐隐然已有起飞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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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湖县著名景点,东归西海部落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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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湖县著名景点,东归西海部落民宿。

到2024年11月,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投入基础建设的资金已超过5亿元。其中的每一分钱都跟张淇凯有关。

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访问的多位博湖县人士,包括旅游公司人士和其他各界人士,一致认为张淇凯“非常非常好相处”“跟他打交道很轻松”。不过,张淇凯也会骂人。

2023年7月,公司大河口景区因优惠政策执行不力引发游客投诉,景区对接的工作人员老郭控制不当、与游客发生争吵。张淇凯收到信息,立即赶到大河口,将游客请到办公室,赔礼道歉,取得客人谅解。在景区与客人冲突,在张淇凯而言是不可原谅的,他劈头盖脸训了老郭一顿,在老郭也与客人和解后,公司对老郭通报批评。事后,张淇凯跟老郭坐下来聊了聊,了解到事发时老郭家中有事导致心神不宁,张淇凯进行安抚,“公私一定要分开,但公司也一定会是你的后盾”。

2024年1月,周末,一位游客因工作问题需要紧急返回上海。正是严冬,景区道路冰雪难行,堵车严重,上海客人无法离开,焦急万分。张淇凯收到信息,立即协调公司员工用摆渡车将客人送到公路上,同时安排公司车辆赶往客人所在位置,接人,驰往机场,客人赶路,张淇凯联络机场,协调航班资源,顺利让客人返程。

为什么张淇凯一年中几乎每天都在上班?为什么他被评为劳动模范?就是这些“鸡毛蒜皮”“晨昏日暮”集腋而成。

大孩子出生后,张淇凯都没有抱过几回,深夜回家,孩子早就睡了,偶尔早回,妻子对着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说:“你张叔叔回来了。”

除了大学毕业后一两年还打打乒乓球,后来,张淇凯没有了任何业余爱好。被几次追问后,他稍微沉吟,坚决地说:“没有,没有任何爱好,因为没有业余时间。”他偶尔钓鱼,一年难得一两回,也是在景区的垂钓项目中跟游客一起。公司治下的各大景区项目,张淇凯最爱的是游湖飞伞,从船上飞到空中,压力瞬间全部释出,他一年也能玩一两回。

博湖旅游,基本集中在每年六月到十月,和一月到二月,其他时间属于淡季,比如十二月,景区关闭,没有游客。没有游客,旅游公司应该不忙吧,那张淇凯为什么还不回家?他在没有人的空景区干什么?

想心事。

规划新项目,琢磨新业态,进行新研究。

已经初步开展,即将开展,或进入张淇凯视野的建设和新项目有:本地美食入景区,解决旅游餐饮短板;夜间休闲节目和休闲娱乐场所,露营、音乐节等;“星级饭店+精品民宿+商务宾馆+房车营地”旅游住宿产品体系;差异化的旅游小商品和非遗小商品;推进国家级全域旅游示范区建设;推进“厕所革命”;提升节庆品牌,将博湖县“五节三会三赛事”部分活动提升至全州全疆规模,举办全州性赛马大会、龙舟赛邀请赛、越野赛,邀请疆内外优秀团队共同举办萨吾尔登故乡艺术节,逐步延续芦苇文化艺术节;拔高精品,将冰雪节、捕鱼节、冬捕提档升级,定位为全疆或西北地区标志性节庆品牌;积极申办环湖马拉松、自行车、铁人三项、帆船赛、皮划艇、沙滩排球等全疆全国性高端赛事;常态化开展赛马、翻翻鸽、叼羊、摔跤、斗鸡、冰上运动会等大众活动。

以上等等,已经拼成一张漂亮的环博斯腾湖游玩矩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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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8日,观景长廊座椅上,工作人员用雪捏了两只小鸭子,鸭子望去的方向,就是已经开始冰冻的广阔的博斯腾湖。此时景区尚未开放,只有少量工人在施工。

博湖县总人口接近6万,博湖县城人口1.3万左右。2024年9月15日,环博斯腾湖公路全线通车,超过10万游客到场狂欢。人挤着人,车连着车。张淇凯置身其间,心脏发抖不住,满腔自豪。

博湖县旅游产业大提升,于张淇凯而言,就不仅仅是与有荣焉了,他是主要参与者和操盘者。

2024年,截至12月8日,博湖县累计接待游客量541.84万人次,同比增长28.18%,累计实现旅游收入32.1亿元,同比增长78.93%。至于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2023年营收较2018年增长252.89%;2024年较2018年增长232.88%。博湖县旅游“井喷”式大发展基础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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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腾湖旅游有限公司主力产品之一,开都河(《西游记》中的通天河)注入博斯腾湖处。

从博湖县城前往著名的大河口景区,中途要经过乌兰再格森镇,甫出县城,公路两边就是连绵不绝的民宿和农家乐。这些不同民族居民的产业,在博湖旅游的大环境中,也在接近各自的小目标。他们运营节奏和博湖县大文旅一致,一年也是做两季的生意,普通一点的一年收入30万-40万元,好一点的超过100万元。

这些跟博湖旅游生息相关的普通民居和普通居民,在一定程度上,跟张淇凯的“忙”互为助力,相互受益。

而张淇凯认为自己个人是正常工作,并没有“太辛苦”这一感觉。他已经是骨灰级旅游从业者,可他当前最大的愿望是——能有时间带孩子去北京旅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