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黄昏时分，手机屏幕亮起，银行短信提示拆迁款到账，整整九十万。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老伴李桂芬刚从厨房端出一盘炒青菜，见我愣着，问：“怎么啦？”
我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心里一阵翻涌。过了几秒，我才挤出一句：“钱到了。”
李桂芬愣了一下，随后放下碗筷，走近确认了一眼。她的表情复杂，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她低声说道：“咱们得赶紧把钱转走，迟早要出事。”
她的担忧我懂。
我们唯一的女儿林虹嫁了个不争气的男人——张强。
自从结婚那天起，这个女婿就像一个烂泥潭，把林虹一步步拖进深渊。
张强嗜赌成性，三天两头找林虹要钱，家里被他败得一干二净。
卖车、抵押房子，甚至连林虹的工资卡都被他搜刮一空。
我们劝过无数次，可女儿总是护着他，说他会改，说夫妻之间不能分得太清。
可我们都知道，那是自欺欺人。
这笔拆迁款，早就成了张强的目标。
拆迁消息一传出来，他就三番五次跑来我们家，嘴上说着“爸妈，咱们是一家人”，眼神却盯着我们的银行卡。
上个月，他喝醉了酒，直接对着我吼：“老头子，你的钱也就是我的钱！你敢不给？！”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钱一到账，就赶紧带着老伴离开。
晚饭没吃完，我和李桂芬收拾了几个简单的包裹。她问：“去哪儿？”
“随便找个地方，先离开这几天。”
她点了点头，没多问。
天刚擦黑，我们锁了门，打了辆车，开往市郊的一家小旅馆。一路上，李桂芬一声不吭，只是攥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心里都是一块石头悬着。
到了旅馆，我刚把房门反锁，手机响了。是邻居老刘的电话。他的声音急促：“老林，不好了！你女婿带着一帮人，正砸你家门呢！”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人呢？”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还在砸，喊你开门呢！你赶紧回来吧！”
“先别管，让他们砸。”我挂了电话，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李桂芬见我脸色发白，急忙问：“怎么了？”
“张强带人砸咱们家门。”
她愣住了，随后眼眶泛红：“这还是人吗？他怎么能这样……”她的声音哽咽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咱们该做的都做了。”
夜色深沉，我靠在床头，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林虹小时候特别懂事，她学习好，人也乖巧，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别人家孩子”。
初中那年，她考上了镇上的重点中学。
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和李桂芬拼命种地、养猪，供她读书。
她也争气，大学毕业后进了市里的事业单位。
我们以为，她的人生会越来越好。
可她结婚后，一切都变了。
张强是她大学同学，长得高高瘦瘦，嘴巴甜，见了我们就喊“爸妈”，一口一个“我一定会对林虹好”。我们没多想，林虹喜欢，我们也就同意了。可谁能想到，婚后不到半年，张强的真面目就暴露了。
他开始赌博，输了钱就找林虹要。林虹起初还瞒着我们，后来实在兜不住了，才告诉我们真相。我气得砸了家里的茶几，李桂芬拉着我哭了整整一晚。
那年春节，张强第一次带着人上门闹事。他输了十几万，逼着林虹卖掉了刚买的婚房。我们气劝林虹离婚，可她哭着说：“爸妈，他会改的。他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可哪有什么“最后一次”？张强的赌瘾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动手打人。有一次，林虹半夜跑回来求助，脸上还有淤青。可第二天，她又回去了，说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这些年，我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循环：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我们心疼林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次拆迁款的事，更是让我们彻底寒了心。张强三天两头跑来试探，甚至威胁我们。林虹每次都低声下气地替他道歉，说他只是心情不好。可我知道，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林虹的电话。她的声音疲惫而沙哑：“爸，张强昨晚在家砸了东西，他喝多了……”
“你别说了。”我打断她，“虹虹，这笔钱，不是给他的。”
“爸！”林虹急了，“你就不能帮帮他吗？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虹虹！”我第一次对女儿吼了出来，“你清醒点！他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要帮他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林虹轻声说：“爸，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第三天，我和李桂芬回了家。门锁被砸坏了，屋里一片狼藉。张强的身影不见了，林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神色恍惚。
“虹虹，他人呢？”李桂芬问。
“走了。”林虹的声音很轻，“我让他走了。”
那一瞬间，我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酸楚。我知道，这对林虹来说，或许是最艰难的一步。
“爸妈，我想离婚了。”林虹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但也多了一份久违的坚定。
“好。”我点头，“我们支持你。”
那一天，林虹抱着我们哭了很久。
几个月后，林虹办了离婚手续，带着孩子搬回了家。我们用拆迁款给她买了一套小房子，虽然不大，但足够她和孩子生活了。她开始重新找回自己，学着独立，学着不再依赖别人。
有一天，她对我说：“爸，我以前一直不懂，觉得你们为什么总反对我。现在我明白了，你们是为我好。”
我的眼眶一热，拍了拍她的肩膀：“虹虹，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生活终于平静了下来，虽然还有很多难关要过，但我们一家人都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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