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燕无双
近日,一起震惊社会的冤案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正义。
周永刚 ,这位54岁的农民,因一桩冤案,在狱中度过21年青春,狱外又经14年诉讼,在2023年12月20日等来了他的无罪判决后,又于近日,获得了高达580万元的国家赔偿。
580万,创下了迄今为止国内冤错案件国家赔偿的最高纪录,也是普通人一辈子不敢想象的巨款。
然而,对于周永刚而言,却是不堪回首的半生。
1970年3月出生的周永刚是内蒙古赤峰村民,1988年3月,刚满 18 岁的他,与同村的一个姑娘结了婚。
然而,还在新婚燕尔,命运的黑手就搅动起风云。
1988年7月1日晚,周永刚妻子的两个十几岁的堂妹肖婷、肖洁,因当天下午去草原挖草药,深夜未归。父母心急如焚,发动亲友连夜沿着广袤的赤峰草原地毯式搜寻。
当天深夜12点,已经入睡的周永刚也被叔丈人喊起来加入寻人之列。
一切仿佛宿命安排,数十名分散四周搜寻的村民中,周永刚首先发了现两个女孩,只是,她们已经成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警方查验后证明,她们是被罪犯强奸后又残忍杀害。
令周永刚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警方却以涉嫌强奸、故意杀人为由,带走了他。
这一去,就是21年……
至于为什么警方把周永刚列为犯罪嫌疑人,原因很荒唐:这么多人寻找都没发现,偏偏周永刚找到了两个女孩?
那个年代的审讯手段,懂得都懂。几个月后,周永刚就认了罪。
1992年12月,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和强奸罪,周永刚被赤峰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周永刚当庭提出上诉,1993年7月,内蒙古自治区高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忘了是谁说过的一句话“冤枉你的人,比谁都知道你冤枉”。他们认定的“以残忍手段奸杀两个未成年少女”的周永刚,却仅仅被判处死缓?
是自治区的法律格外宽容呢?还是主审的各级法官们问心有愧呢?
之后,在赤峰监狱服刑的周永刚,漫漫十几年铁窗生涯,一直未放弃要自证清白。他狱中泣血盼青天,深信他无辜的亲人在外也从没放弃为他奔走。周父卖掉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多年来奔走于各级检查院和法院。
案发时,在两被害女孩身上提取到了嫌犯的精斑,只是当时国内还没有DNA检测技术,只能根据精斑检测血型。巧合的是,经过鉴定和周永刚血型一致,这也成了整个案件中指控周永刚仅有的物证之一。
1991年,听说这种情况可以鉴定凶手DNA,周父立即找警方申请做鉴定,警方却顾左右而言他,说鉴定需要费用。周父立即说费用我们自己承担,警方却又改口:不是你想做就做的!
过段时间再申请,却被告知:可供检测的物证“丢失了”!
种种有违常理,即便在我们局外人看来,也是非常蹊跷、疑点重重。
然而,再多的疑点抵不过公堂上的惊堂木一拍。只能说升斗小民,面对命运的不公,毫无反抗之力。
时光荏苒,2009年12月,周永刚走出赤峰监狱,此时他已经服刑21年4个月零4天,当年风华正茂的小伙已成落魄中年。
厄运没有消磨掉周永刚求取公平公正的决心,出狱之后,他随即踏上了为自己申冤之旅。
从2009到2023,又是14年过去了。这14年,他持续奔走在检察院和法院之间,他说:无论多难,他也要换来“清白”两个字。不然,“活着太没意义”。
苦心人,天不负。2023年12月20日,周永刚终于等来了一纸“无罪”判决书。而此时距1988年案发,已过去了35年。
这一纸无罪判决,等了太久。拿到判决书的周永刚,立即着手申请国家赔偿。
2024年12月19日,孙阔律师向记者证实,周永刚已经拿到总额580万元国家赔偿!54岁的周永刚,在感谢改变自己命运的恩人律师的酒宴上,一杯酒饮尽35年的悲剧和辛酸。
580万赔偿款,史无前例。这个巨额赔偿款,是当地相关部门根据国家每年年度平均工资折算得出,仅这一项,周永刚就获得360多万元赔偿。此外的220万,是冤狱21年的精神损失赔偿。
意料之中的,周永刚巨额赔偿款曝光后,网上掀起一针热潮。
有部分网友认为:周永刚赚了,普通人打工上班,21年也赚不到580万。甚至有人开玩笑打听,这种牢哪里可以坐?
种种热议的背后,是对580万的艳羡。我体谅普通牛马生活的艰辛,却也不得不提醒那些哈喇子流到胸口的网友:这个事件中,真正值得议论的,不是580万,而是一桩冤案对于一个无辜的人,一个无辜的家庭造成的极大伤害!
首先说周永刚,当年案发时才18岁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成了两鬓风霜的54岁秃顶大叔。
过去的35年,周永刚有很多身份。他是新婚即与妻子分别的丈夫、是错过女儿出生、成长的父亲、更是无法尽孝的儿子。
18岁入狱,39岁出狱,他种过地、打过零工、开过出租车、养过牛,但直到2023年12月20日以前,他始终无法摆脱的一个身份却是——强奸杀人犯!
他最好的青春,男人最茂盛的风华都被无常的命运消耗殆尽。除此之外,当年审讯时,他的健康和精神也受到了极大摧残,不仅落下严重的心脏病,还一看到铁窗铁栅栏就心跳气喘不止。
他残破不堪的人生,并不会因为这580万而圆满!
其次,一桩冤案,背后是一堆人的人生被颠覆!
周永刚的妻子,在丈夫被警察带走后,才发现自己已怀孕。她不仅独自一人将女儿抚养长大,还自始至终相信丈夫的清白,多次去赤峰和呼和浩特奔走上访。
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的坚韧,非常人可比。大概这也是被厄运缠绕半生的周永刚,唯一的幸运之处。
而周永刚的女儿,不仅出生、成长都没有父亲陪伴和呵护,从小到大,以“强奸杀人犯”女儿的身份长大的她,工作生活都受到了极大影响。
当年没出事时的周家,靠养殖牛羊发家致富,是村里的第一家万元户,也是村里第一户买电视机的人家。“那时候基本全村的人都来家里看电视,炕上、地上坐满了人,非常热闹。”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周永刚含冤入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有小学文化的周父无心放牧,买来法律书籍夜以继日恶补知识,书写上诉材料。
最初的十几年,周永刚的父亲和妻子每个月都会外出申诉,每次出去都要卖几头羊做路费,这个曾经殷实的家,逐渐变的家徒四壁。
更令周永刚心痛的是,他于2009年12月5日出狱,而为他申冤不止的老父亲,却于数月前去世,没有等到见儿子最后一面……
即便是周永刚的兄弟们,在村里也总是因为有个杀人犯的弟弟被人嘲笑,周永刚二哥曾数次因为这个原因跟人起肢体冲突。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被时代这粒灰拍中的周永刚一家人,被大山压了35年,这其中的辛酸苦楚,非文字所能形容。又是多少金钱能补偿的了的呢?
也因此,拿到580万的周永刚,并没有就此止步,律师透露,他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要申请启动对国家有关机关人员进行追责。
580赔偿,说明我们强大的祖国,愿意去正视并解决存在的负面问题。
同时,对比曾经的呼格吉勒图,周永刚无疑是幸运的。毕竟他活着走出了监狱,还有一个贫寒却温暖的家;有生之年,还等到了自己的无罪判决书。
但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在这世间不可知的角落,还有多少个周永刚和呼格吉勒图?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只能算是真相!
我们应坚决支持周永刚追责,因为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而司法部门,也唯有尊重程序、敬仰法律,敬畏生命,慎用手中的权力。惟其如此,正义才不会总是迟到!
惟其如此,那些小人物才不会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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