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秋
年关将近,当又一个凛冽清透的冬日拉开黎明的帷幕,晓凤早早起来生火做饭,在灶台升腾的热气里,把本就干净的家又从里到外收拾一遍。
在城里工作的女儿告诉晓凤,要领对象回家,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她感觉上天一直在关照她。
山村的冬天是清闲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只能用无所事事来形容了,晓凤吃过早饭,对着镜子仔细把自己打扮一番,便出门去后院的小卖店。
那里总是聚着很多人,打麻将的,打扑克的,闲聊的,张家长、李家短,山村所有的新闻都在那里传播开来。但这些晓凤都不擅长,她只是喜欢那里人多热闹,扎在人堆里,不孤单,时间过得也快,何况她今天心里装着喜事。
出了门,刚过一个胡同口,一阵熟悉的狗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循着声音望去,那胡同里一个年迈老人正踟蹰地望着她,两人的眼光刚一相遇,晓凤便急切地逃开了。
小卖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地下一桌打麻将的,炕上一桌打扑克的,男人们都在抽烟,几个妇女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自己的新闻。
要是搁在往日,晓风会很自然的和大家坐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嘈杂的人声也会让她感到舒服。但今天她怎么也坐不住,心里总是想着刚才的那一幕,那老人的目光像房檐下的冰溜子,戳的她身上发冷。
那个老人,是晓风的婆婆。按理说,婆媳相遇亲热才对,可晓凤见着婆婆为啥还躲着呢?
事情还得从十年前说起,那年晓凤的男人得了绝症,晓凤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也没能挽留住男人的命,男人没了,扔给她一个孩子和几千块的外债。就在孤儿寡母最艰难的时候,和晓凤住在一个村的婆婆不仅不帮她,还把家里的一晌地送给在城里打工的老二两口子。
晓凤咽不下这口气,她想,婆婆不喜欢自己,可是现在自己的男人没了,孩子还是你们老黄家的后啊,她要找婆婆理论理论。
可晓凤的婆婆做的更绝,她把大门一插,任凭晓凤在门外喊破嗓子,连面都不和晓凤见。
婆婆的做法,让左邻右舍都气不公,大家伙儿议论纷纷:“这老人做的太过分了。”“这就叫远的香、近的臭……”说啥的都有。
后来还是婆婆自己说出了真相:“老二两口子给我生了个孙子,我把地给他们,我还得指望我那孙子养老呢!”
这话一传到晓凤耳朵里,可把晓凤气坏了,原来这老太太不仅重男轻女,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了外人,好,你既然不认我们娘们,我也不认你。从此,住在一个村的婆媳俩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一晃十年过去了,婆婆已经快八十了,当初她把希望寄托在老二两口子身上,可是老二两口子越走越远,最近几年连电话都不打,好在她有低保,吃喝不愁。只是孤单的日子让婆婆老得更快,她养了一只叫花花的狗,走到哪,花花跟她到哪。
这十年里,晓凤也熬出了头,女儿燕儿懂事学习也好,大学毕业在城里当护士,今年又在城里谈了个对象,而且过年要带对象回家,让她和奶奶给把把关。
女儿提到她的奶奶,让晓凤心里突然间产生了几丝顾忌。特别是刚才遇到婆婆那一幕,让她的心总是揪揪着。
晚上,晓凤做了个梦,梦见死去的男人愣愣地看着她,也不吱声,看得她直发毛。
第二天一大早,晓凤就急三火四地向婆婆家走去,婆婆家的大门没插,外屋的门开着,熏得黝黑的厨房里,婆婆佝偻着腰正在点火,许是烟筒堵了,烟都从灶坑冒出来,呛得婆婆不停地咳嗽。
看到这一幕,晓凤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多年来的怨恨瞬间被汩汩的泪水冲走。她一把扶起婆婆,有些激动地说:“妈,这屋还能住人吗?走,跟我回家去住。”
听了晓凤的话,婆婆先是一愣,接着像是盼望了许久一样,高兴地点头:“哎,哎,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去。”
“妈,啥也不用拿,家里啥都有,过几天燕儿领对象回家过年,咱们一家三代好好团圆团圆。”
晓凤一说这话,婆婆乐得合不拢嘴,晓凤搀着婆婆向家里走,婆婆养的小花狗跟在后面,快到晓凤家的时候,正碰上前院老胡太太出门倒水,一看到这娘俩,就问:“晓凤,这是接你婆婆回家过年啊?”
没等晓凤回答,婆婆抢着说:“可不是,燕儿要带对象回来,大过年的,你说我这做奶奶的能不表示表示。”说着,婆婆就往兜里摸。
晓凤一看,急忙说:“哎呀,妈,你咋又提钱,快进屋。”
此刻,花花在大门口嗅了嗅,然后摇着尾巴从两扇门中间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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