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24日,在南京医学院(现南京医科大学)一栋教学楼的一个窨井内发现了一具女尸。
随后被证实,该女尸就是四天前,即3月20日失踪的该校22岁女学生林伶。
经法医检验,林伶系被钝器击打头部并实施强奸后,按入窨井中死亡。
警方随即开始侦破追寻凶手,可谁能想到,这一追就是28年,直到2020年意外发现凶手。
这就是轰动一时的1992年“3·24南京医学院女生被杀案”。
林伶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1992年,这年3月23日,有人向学校领导反映,说医学系88级6班的女学生林伶已经3天没来上课了。
这引起了学校主管领导的重视,随即展开调查,据室友反映,自3月20日晚自习后,她就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在校园内见过她,大家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没有来得及说就出去了,因此大家也没有在意。
于是校方开始派人在校内寻找,但是没有结果,门卫处也没有她的登记,校方预感不好,于是选择报警,说学校一女学生失踪多日。
警方接到报警之后非常重视,立即派员到该校进行调查,随后在校方人员的陪同下,警方把学校能查的地方全查了,甚至连校外周围的居民区都没有放过,但就是没有发现关于林伶的任何踪迹。
此时,接到学校通知的林伶父母也紧急赶到了学校,当听到女儿失踪的消息时,二人的心跳就没有慢下来过。
在学校相关人员的陪同下,林母来到了林伶最后停留的教室,在整个过程中,林母的眼泪都没有停过,她不愿相信女儿会出事,但心里又时刻暗示着女儿可能出事了。
不知是母子连心还是什么原因,来到教室后的林母突然说,她一直听到有流水不断的声音,期间还听到女儿喊“救命”的声音。
南医老校门
在场的主管校领导听到这一句话,第一感觉并不是感到林母迷信,而是突然恍然大悟,之前一直只注重地面上的搜索,从来没有关注地下,学校所有的窨井和下水道从来没有搜查过。
警方和校方迅速行动,对全校范围内的窨井和下水道进行排查。
果不其然,3月24日下午,林伶的尸体在回字型教学楼中间天井内的一个窨井内被发现。
经法医检验,林伶头部被重物重击,并遭强奸,她的咽喉、食管、气管里有淤泥,说明她被投入井里时仍有呼吸。
发现尸体处
看到女儿惨死,林伶的父母痛不欲生,尤其是林母几度晕厥。
大学校园之内发生如此令人发指的惨案,迅速引起轰动,案发后,省市领导高度重视,相继作出重要指示,要求集中力量,迅速破案,抓获凶手。
在各级领导的重要指示下,在全体师生的关注下,在家属们殷切的期盼下,南京市公安局高度重视此案,全警动员、全市发动,抽调数百名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连续数月开展大规模走访调查和摸排等工作,核查线索数千条,走访排查人员超过1.5万人,但由于当时条件所限,案件始终没有任何突破。
当时在现场,警方提取到了罪犯的精斑,但由于当时江苏省并没有DNA提取技术,最终还是送到了公安部,才最终提取出了罪犯的DNA。
当时怀疑是校内人行凶,于是在DNA结果出来之后,首先对校内所有的男同学和男教职工进行了抽血、涂唾液等检测,但并没有发现线索。
之后还将调查范围扩大到方圆两公里的居民小区,依然无果。
由于那个年代侦破手段非常有限,不像现在,输入DNA库直接比对,当时也没有这个条件,茫茫人海之中,根本不可能去进行DNA比对。
除了DNA这一条线索之外,还有一条线索,那就是保安隐约看到了凶犯的脸。
那是3月20日晚上11点左右,教学楼刚熄灯,一名当班巡岗的保安正好经过出事教室,当走到门口时,他发现对面卫生间有一个人影。
当时外面下着雨,这个人穿着胶鞋,正一边洗手一边踩脚,可能想抖落鞋上的雨水。
当时保安就大喊了一声:“干什么的!”并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对方的脸,对方见状拔腿就跑。保安没有追上,但是用手电筒隐约看到了凶犯的脸。
随后,警方依据保安的描述,画出了凶手的画像。
当时南京市公安局还发布了悬赏令,悬赏1万元捉拿凶犯,在当时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报纸刊登悬赏
1992年11月19日,林伶的遗体在南京石子岗殡仪馆下葬,母亲取下陪嫁的金戒指放在了女儿的嘴里,母亲看到女儿的眼睛微启,心里更加悲伤,认为女儿这是死不瞑目!
此后警方虽并未停止对本案的追查,但一直没有任何进展,没想到这一场竟然就是28年。
期间,林伶的父母每年都会到学校悼念女儿,每次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后来,林某的父亲承受不了打击,长期抑郁,最后因病去世。
林父去世后,林母依然坚持每年都会到学校,只要她来,学校就会安排人接待,每次来,她的话都不多,对学校也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学校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接待林母似乎已经成为了学校的一种约定,从来没有断过。
公安局的办案人员同样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也从没有放弃对本案的追踪,刑警们一代接一代的破案,但案子始终破不了,他们对家属心存愧疚,一位曾经参与此案的老刑警,退休之后仍不能释怀,他说:“案子一直没有破,我们对不起死者,对死者家属也无法交代。”
在案发后的前几年里,林伶的父母在学校凭吊后,都会到南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询问情况,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身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几年两人还不显老,到后来,再来公安局的时候,两人虽是中年,头发已明显见白,走路也开始相互搀扶着了。
同样,南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也像校方一样,每年的3月24日,都会派专人接待二人,似乎也成为了一种约定。
但一直到案发后的八、九年后,夫妻俩打了电话,说身体不好,今年不来了。
二人不来了,似乎警方也暂时没有了压力,但一种更大的愧疚感让他们反而有了更大的压力。
尤其是后来听说林父因病去世后,这种愧疚感越来越强烈。
林母手持女儿照片
虽然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放弃,但在参与此案的每个人心里,或许都在动摇自己的信念,20多年了,竟然没有发现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案子还能不能破?会不会永远破不了,变成一起悬案?
时间进入了2018年,案件似乎迎来了曙光,这一年,江苏省开始了命案积案攻坚会战,这起已经20多年没有破获的“3·24”命案,作为重大积案,再次被重视了起来,专门成立积案侦破工作领导小组,明确“案件不破、人员不撤”。
在此后的一年多里,专案组多次召集包括历届专案组老同志参加的座谈会和案情研究会,回顾梳理当时侦查经过,并对当年120多本案卷全部建档、逐一梳理分析,虽然案件艰难,但大家都坚定信心,克苦攻坚,誓要啃下这块已经20多年的硬骨头。
案件的转机出现在案发28年后的2020年,这一年正是疫情肆虐最严重的时期,此后全员核酸检查成为了常态,在常态下的核酸检测下,每个人都不会被遗漏。
这年2月19日,徐州警方在比对DNA时意外发现,该市沛县53岁的麻某的DNA与1992年“3.24”南京医学院杀人案现场遗留的DNA高度吻合。
南京市公安局接到这一重大利好消息之后高度重视,立即安排刑警大队DNA实验室在库中调取了其家族中符合年龄条件的11位男性的口腔拭子,经过连夜比对,该11名男性成员的DNA均被排除。
虽然小有失落,但经过分析认为,该家族会不会还有重点男性居住外地或者其他送养等异常情况没有被发现。
经过调查,果然发现了重大线索,其家族内还有一名成员早年在南京当兵,并且已在南京定居50多年了。
经查,他有一个儿子叫麻继刚,年龄54岁,符合作案嫌疑人年龄。
南京警方以前几次核酸检测不合格,疑似感染为由,成功获得了麻继刚的样本,随后迅速送至南京市法医中心DNA实验室进行分型鉴定,经鉴定,麻继钢的DNA与犯罪现场提取到的DNA分型完全一致。
2月23日早7时,麻继刚被抓,抓他时,他显得非常平静,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许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随后,他对强奸、杀害原南京医学院女大学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至此历时28年的南京重大强奸、杀人案告破。
麻继刚被捕
据他交代,那时他本没有想杀人,当时他才刚结婚两年,夫妻关系很好。
1992年3月24日晚上,他在南京医学院闲逛,突然撞见了刚自习完的的林伶。
在麻继钢的内心里,他是非常羡慕知识分子的,可是父亲是行伍出身,从小只知道打骂,不会教育,再加上自己也没好好学习,最终与学校无缘。
正是内心中对知识分子的向往,因此在没事的时候,他总愿意在离家不远的大学里闲逛。
这天晚上,他看见林伶之后,竟突然起了恶念,有了调戏之心,或许这也是他太向往知识分子的一种变态表现。
他临时起意上前搭讪,试图达到邪恶的目的,不料遭到林伶的拒绝和反抗。
在他心里,他比不上知识分子,如今又被知识分子瞧不起,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麻继刚当时考虑问题也简单,她回绝自己,自己觉得就是她不给面子。
他不能理性地面对这种挫败,遂选择使用暴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据他说,那天工作人员上门说核酸检测不合格,要重新采集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了。
那晚工作人员走后,他就问女儿:“我又没有接触有病的人,为什么要查我?”
女儿也没有在意,只是说疑似感染。
他问女儿唾沫能不能查出DNA?女儿说连头发都能查出来。
女儿的话让她一夜都没有睡着,第2天晚上,老家的堂弟又打来电话说,警察在老家查家谱了。
听到这些,麻继刚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背负着那桩罪恶,让他不堪重负。
近两年,他经常去教堂,只要有空,就去听牧师布道,祷告,忏悔。
牧师送他一本《圣经》,他放在车上,有空时翻一翻。
他曾在苏州一家知名机械工程进出口企业工作,在领导眼中,他工作一直不错,人缘也不坏。
后经营名犬生意,平时卖卖狗,妻子有一个出租车车牌,但是自己不开,出租出去了,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因此,他平时过的很悠闲。
麻继刚
直到这一次查核酸检测和表弟告诉他老家查家谱,他意识到自己藏了28年,最终还是暴露了,但同时心里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他对自己说,终于结束了。
在挂完表弟的电话之后,已经很晚了,他突然拉起妻子说要去散步,妻子不解,在以前从没有说大晚上去散步的,于是就看着他,他却不敢看妻子,妻子不看他了,他却又目不转睛的看着妻子,这个跟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女人,脸上也有了皱纹,头上的白发也很明显了,然后情不自禁抚了抚妻子的头发,对于丈夫的这一行为,妻子感觉到莫名其妙。
直到2月23日早7时,警察的枪指着她丈夫的脑袋,她才明白,那天丈夫是在和她告别,同时,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个和她生活了30年的男人,在28年前竟做了这么大的恶。
麻继刚被捕
家里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一被抓,他女儿一连几天不出门,也不跟人说话,他妻子面对从天而降的大祸又气又怕,高度紧张导致眼睛出血,他的母亲受不了打击也去世了。
2020年10月14日,麻继刚因犯强奸罪、故意杀人罪被一审判处死刑。
一审宣判后,麻继钢不服,提出上诉。
2021年1月19日,江苏高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2021年6月10日,麻继钢执行死刑。
值得一提的是,在麻继刚被捕以后,他的老父亲麻玉杰给林伶的家人诚恳的写了一封道歉信:
尊敬的林伶家人:
我是麻继钢的父亲,非常惭愧以这种方式联系你们。麻继钢在28年前的所作所为,让我们全家也大吃一惊,万分羞愧。我真的非常对不起你们一家人。我活了这八十二年,做过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没有管教好我这个儿子。这些年来你们蒙受了太多的痛苦,我非常后悔,非常气愤,这个东西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不配再活着,他多活了这么多年,让我觉得都羞愧!要怎么处置全都听法律,要杀要剐都可以,我真不想承认我有这种儿子。不仅他没脸活着,我们也没脸再抬起头了,连带他的爱人、女儿都抬不起头来。我只想,向你们表达我深深的歉意,你们受的苦太多了,你们真的辛苦了,是我这个缺德的儿子害了你们,我希望可以尽全力赎罪,尽全力赔偿,我一定尽我所能。
这么多年,我们亏欠你们太多了,再次向你们表达真心的歉意。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代表他的家人,当面向你们赔罪。
我年纪大了,不能写字了,只好请他们帮着打印出来。
麻玉杰
但不管怎么道歉,都改变不了林伶家家破人亡的事实,老人这样做,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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