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德水，是江南水乡东阳村的人。说起我这个名字，村里人都说是我爹给我起得好，水能载舟，水能覆舟，水能滋润万物。可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怕是想不到我这辈子会和水果打上交道。
我们村子靠着一条江，江边一年四季都种满了桑树。春天的时候，满山遍野的桑葚子成熟了，远远看去，犹如给青山抹上了一层紫色的胭脂。每到这个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会爬到桑树上摘桑葚子吃。可是，我从小就胆小，爬不上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
好在我有个邻家姐姐，叫许巧莲。她比我大三岁，从小就照顾我。每次她摘完桑葚子，都会分给我一半。她说：“德水啊，你这个胆小鬼，要是没有我，你这辈子怕是连桑葚子的味道都尝不到。”
说实话，巧莲姐长得可真俊。她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江边的水莲花绽放一样。特别是她的性格，温柔似水，待人和善，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好姑娘。
我从小就暗恋巧莲姐，可是我不敢说。一来是因为她比我大三岁，二来是因为我这个人实在是太怂了。每次看到她，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手心都会冒汗。
89年，我参加高考。那时候，巧莲姐已经去广东打工两年了。临考前一天晚上，她还特意给我家打了个电话，说：“德水，明天考试加油啊！考上大学，就能找个好工作了。”
可是，我还是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我高考落榜了，而且分数低得让我爹都不好意思在村里抬头做人。村里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瞧瞧，陈德水这个书呆子，整天就知道看书，结果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魔怔了。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整天躺在床上发呆，连饭都不想吃。我妈急得团团转，我爹也是唉声叹气。他们想让我复读，可是我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巧莲姐回来了。
那天早上，我正躺在床上发呆，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德水，你再不起床，我可要踹门啦！”
我一听是巧莲姐的声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我打开门，就看到巧莲姐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头发烫成了波浪形。这两年在广东打工，她变得更漂亮了。
“巧莲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一听说你高考没考好，我就赶紧回来看看。”巧莲姐说着，就走进我的房间。她看了看我的房间，叹了口气：“你这是要当多久的废人啊？”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
“德水，你知道吗？高考不是人生的全部。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跟我去云南？”
“云南？”我一听，就懵了，“去那么远干嘛？”
“我哥在那边有个水果园，我们去帮他收水果，顺便见见世面。总比你在这里当废人强吧？”
我心里一动。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去云南，对我来说就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可是，我又有点犹豫：“我爹妈不会同意的。”
巧莲姐笑了：“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果然，巧莲姐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我爹妈。她说她在云南有亲戚，而且她会照顾好我。我爹妈想了想，觉得让我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就同意了。
可是，临走那天，巧莲姐的爹把我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德水啊，你要保护好巧莲。她这个丫头，从小就心善，我怕她在外面吃亏。”
我连连点头。其实我心里也在想，这么远的路，我该怎么保护巧莲姐呢？
就这样，我们坐上了去云南的绿皮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火车走走停停，整整走了四天三夜。
路上，巧莲姐给我讲了很多在广东打工的故事。她说在工厂里，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手上都是茧子。她还说，她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没考上大学，但是在外面打拼，最后也都过上了好日子。
我听着听着，心里就暖暖的。我偷偷看着巧莲姐的侧脸，觉得她真的像个大姐姐一样，总是在关心我，照顾我。
可是，到了云南，我才知道上当了。巧莲姐根本就没有哥哥在云南，更别说什么水果园了。
“你骗我！”我气得脸都红了。
巧莲姐却笑了：“要是不骗你，你能来吗？你在家里窝着，只会越来越消沉。在这里，没人认识你，你可以重新开始。”
我一想也是，反正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我们在昆明租了一间小屋，每天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进水果，然后找个地方摆摊。刚开始的时候，连个摊位都没有，只能用蛇皮袋装着水果到处跑。有时候被城管撵，我们就扛着水果满街跑。 我记得第一次被城管撵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那天我们刚把草莓摆好，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城管来了！”我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结果一箱草莓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巧莲姐却镇定得很，她一边帮我收拾，一边说：“德水，别慌，这都是常事。你要记住，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气。”
那段日子，可真是苦啊。我们住的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晚上我打地铺，巧莲姐睡床。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去批发市场，晚上十点多才能收摊回来。有时候下雨，我们就躲在天桥底下，看着水果一点点烂掉，心疼得不得了。
可是巧莲姐从来不叫苦。她说：“德水，你看这些水果，成熟的时候最甜，可是它们经历的可都不容易。春寒、夏旱、秋霜、冬雪，熬过去了，才能结出甜美的果实来。我们也一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慢慢地，我们攒了一点钱，租了个固定的摊位。我们主要卖草莓、荔枝、杨梅这些时令水果。巧莲姐特别会做生意，她总能把最普通的水果说得天花乱坠。
“大姐，这草莓怎么卖啊？”
“这可是建水的红颜草莓，个大汁多，甜得跟蜜似的。您尝一个？”
就这样，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半年后，我们租了一间小店面。巧莲姐还给店起了个名字，叫”甜甜水果”。她说这是为了纪念我的名字，因为有水，所以果子才会甜。
那时候，我整个人也变了。不再是那个自暴自弃的落榜生，而是个有模有样的生意人了。我学会了挑水果、议价钱，甚至还学会了开三轮车送货。
可是有一天，巧莲姐发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我背着她去医院，一路上她在我耳边说着胡话：“德水，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你觉得我比你大，配不上你…”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原来，我暗恋的人，也在暗恋着我。
等巧莲姐烧退了，我对她说：“巧莲姐，我也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巧莲姐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德水，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等我们的事业有了起色，等我们真的能挣到钱了，到那时候，我就答应你。”
我点点头。从那以后，我更加拼命地干活了。我开始研究水果市场，跑遍了云南各个水果产地。我们开始做批发生意，从一辆三轮车发展到一辆小货车，又从一间小店面发展到好几间连锁店。
三年后的春天，我和巧莲姐开着自己的小货车，满载着水果回到了东阳村。村里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落魄的高考落榜生，现在竟然成了开着小货车的老板。
我爹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我这个儿子啊，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是现在比上大学的都强！”
可是，就在我们准备回村办喜事的时候，巧莲姐却病倒了。
在医院里，她才告诉我真相：“德水，其实三年前我就查出有病了。我不想看着你在家里颓废，所以才骗你去云南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巧莲姐笑着说：“我想等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再告诉你。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是个拖累了。”
我紧紧地抱住巧莲姐，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是我在保护她，原来，是她一直在保护我。
现在，巧莲姐还在医院里。医生说她的病还有救，只是需要很多钱。我把所有的店面都抵押出去了，就为了给她治病。
村里人都说我傻，为了个女人，把几年的心血全搭进去了。可是我知道，如果没有巧莲姐，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这些天，我常常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呆。我在想，人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考上大学？是赚大钱？还是找一个懂你、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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