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持平：短篇小说选「吾爱吾师」（第四章）|产房|吾爱吾师|妇产科|春天|短篇小说|陈持平

陈持平：短篇小说选

（第四章）

我以前读过一个「三分法则」，那就是说：「在你生活的团体中，合理的推论，有1/3的人喜欢你，1/3的人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你，1/3的人讨厌你。」。为此，我特别去请教一位高人：「如何使那1/3讨厌我的人回心转意？」。高人回答我说：「没有办法。不喜欢你的人永远不喜欢你，他们讨厌你不需要什么原因，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去使他们回心转意，都是徒劳无功，白忙一场的。倒不如转移焦点，努力向上，谨守分际，多博取中间人士的同情，多让喜欢你的人更肯定你，更支持你。」。于是我就按照高人的指点，努力不懈，谨言慎行，不忧谗畏讥把目标放在远大的未来。

1981年我刚入马偕医院工作时，年方二十八岁，那时蓝大夫已经五十一岁，担任马偕妇产科主任已有七年。1996年蓝大夫离开服务32年的马偕医院，以院长身份退休，时年六十六岁，那时我已经四十三岁，位居妇产科资深主治医师。我和蓝大夫有15年的时光在马偕医院妇产科共处。在这段不算短的时光里，我接受他的身教言教，受益良多，他待我不薄，如师如父，令我终生感激。

记得我刚入马偕妇产科当住院医师时，台北马偕妇产科一个月生产数目超过800例。R1以产科工作为主，生活非常忙碌。好在每位R1有三个月的时间分配到病理科研习妇科病理，得以喘息一下。R1其他的训练课程包括三个月在产房，三个月在门诊及三个月在开刀房。晚间及假日则有一位R1带着实习医师固守产房。我为了帮助产房新进实习医师能够马上进入状况，特别为他们编了一本「产房实习医师考古大全」，内容包罗万象，只要他们看过，则必能在产房生活驾轻就熟。

住院医师在产房若有遇有重大问题时处理不来时，CR会下来帮忙，若是值班R1去跟剖腹产，则值班R2会下来暂代职务。那个时候，虽然产科生产数很多，每位马偕妇产科主治医师都会亲自来接生，就是三更半夜也不例外。

蓝大夫以身作则，半夜清晨均亲自接生，风雨无阻，就算是台风天也是冒着风雨前来。所以当时马偕妇产科「以病人为中心」的服务态度获得很好的赞誉。很多达官贵人的女儿或是媳妇都愿意到马偕医院生产。

蓝大夫平日均穿着蓝色西装，打上深色领带，不苟言笑，十足绅士架势。但是他晚上来接生时，则是轻装便服，平易近人。会跟我闲话家常，嘘寒问暖。我知道他一定是趁此机会，暗中观察并挑选未来的马偕栋梁，好能够继往开来，承先启后。所以我均应对得体，不敢造次。

蓝大夫很注重团队精神，所以迎新，送旧，科内医师结婚，部属夫人生产后新生儿满月酒和科内定期聚餐，他都会全程参与，让大家开心尽兴。科内有几位跟他熟稔的主治医师，敢趁大伙儿酒酣耳热之时，哄他唱歌，敬酒或是跟他开开玩笑，他也都兴致盎然，完全投入。但是我总是保持清醒，谨守分寸，不敢忘形。

记得有位新进R1在迎新活动向蓝大夫敬酒时，竟然白目说道：「报告主任，我对酒精过敏。」。结果蓝大夫马上回敬他说：「你走错行了。」。我听到后，马上替那位菜鸟打圆场说：「别担心啦！多喝几次，就会去过敏的。」。曾经何时，这位当初白目的新兵，已经完全开窍了，不但喝酒不会过敏，反而比我还会喝。蓝大夫喝酒喝到兴高采烈时，也会高歌一曲，他喜欢唱什么歌呢？那就是凤飞飞的名曲：「少年的我」。这是一首非常轻快好听的歌曲，

其歌词如下：

春天的花是多么地香，

秋天的月是多么地亮，

少年的我是多么地快乐，

美丽的她不知怎么样？

春天的花是逢春开放，

秋天的月是逢秋明亮，

少年的我只有今天快乐，

美丽的她不知怎么样？

宝贵的情像月亮，

甜蜜的爱是像花香，

少年的我不努力，

怎能够使她快乐欢畅？

春天的花是多么地香，

秋天的月是多么地亮，

少年的我是多么地快乐，

美丽的她不知怎么样？

宝贵的情像月亮，

甜蜜的爱是象花香，

少年的我不努力，

怎能够使她快乐欢畅？

春天的花是逢春开放，

秋天的月是逢秋明亮，

少年的我只有今天快乐，

美丽的她不知怎么样？

我想蓝大夫少年时一定是很快乐，很努力的。看到他唱歌的神情，我想他的内心一定也是很浪漫的。只是他年轻时受过日本教育，使他平日保持非常严肃。有一次在科内聚餐时，我也穿上一套蓝色的西装，打上深色的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聚餐结束后，我回到医院，去病房处理一下事情，没想到走在病房走廊上竟然有病患及其家属喊我蓝大夫，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尴尬无比，直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弄到对方满头雾水，我也不知所措。

因为我年轻时的确脸形有点像蓝大夫，如果我再披上一身蓝色西装，就能够「以假乱真」了。这种被病患或是家属叫蓝大夫的尴尬情形，出现过好几次，都是在我聚餐穿着蓝色西装返回病房时发生的。从此以后，我就把那套蓝色西装束之高阁，因为要是被蓝大夫知道这个冒牌货胆敢在病房穿着蓝色西装招摇撞骗，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