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岳父家的客厅里，我的心情如同眼前的茶水，表面平静，内里翻腾。
小舅子张军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四溅，他脸色铁青，指着我吼道：“你一个月才挣五千，凭什么不帮家里？你老婆都嫁给你了，家里现在就靠我一个人撑着，你还想不管不问吗？！”
这一刻，我彻底愣住了。他的话语像一根刺，扎进我的耳朵，又在我心里搅动不止。五千？什么时候，我的收入变成了五千？我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老婆林晓，她的眼神闪躲，却没有说话。
我月入两万啊。整整两万块钱，难道她从来没告诉过娘家人？我压下心头的疑惑，尽力让语气显得平和：“张军，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但我每个月还是尽力贴补家里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贴补什么？五千块钱够干嘛？我现在连房子首付都凑不齐，爸妈天天念叨让我早点买房结婚，你们呢？你们就打算袖手旁观？”
我有些尴尬，目光再次投向林晓，想让她解释一下，可她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没有任何回应。
五年前的林晓，不是这样的。
我和林晓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她干练、清爽，说话带着一股理智的冷静，和我见过的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孩完全不同。
那天，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很快，我们恋爱了。和林晓在一起的日子，我觉得特别踏实，她从来不提奢侈的需求，也从不对我撒娇要礼物。
她总说：“我们都是普通人，过日子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一起努力。”她的这种实在让我心生敬佩，也让我对她充满信任。
结婚后，我才慢慢发现，林晓的“理智”背后，藏着一些我从未触及的东西——比如，她的娘家。
林晓的父母重男轻女，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心结。她是家里的大女儿，小舅子张军比她小四岁，从小到大，她几乎是“母亲”一样的角色，照顾弟弟、帮弟弟做饭、洗衣服，甚至供他念书。
她告诉我，她从小学三年级起，就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都是捡弟弟的旧衣服改改穿。
“我妈说，女孩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家里的资源应该给男孩。”林晓笑着说这话时，语气轻描淡写，但我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酸楚。
我曾问过她：“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回娘家？”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因为是我父母，舍不下。”
婚后的日子，我们过得并不算艰难。我有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月薪两万，林晓辞职在家做自由职业，虽然收入不高，但也能贴补家用。
我们买了一套小两居，房贷我一个人就能负担。这样的小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比起很多人，已经是很幸运了。
但我发现，每次回她娘家，岳父岳母总是对我冷嘲热讽。
“哎，小军啊，你姐夫现在也就挣个五千块吧？这点钱供个房子还要养家，够吗？”岳父总是在饭桌上这样问，语气不屑，眼神里满是瞧不起。
“是啊，我姐夫这种情况，难怪你们家也没什么大出息。”张军也会接话，语调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刀子扎在我的心里。
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岳父岳母不了解我的收入，便主动提过几次：“爸，我其实一个月挣两万呢。”
可每一次，林晓都会笑着打断我：“哎呀，别吹牛了。两万？要是真有两万，我们家早就买三居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却有点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要这么说？为什么她要刻意隐瞒我的收入？
直到那天，小舅子拍桌子怒吼，我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回家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林晓也沉默着，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到进了家门，我才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一个月只有五千块钱？”
林晓呆了一下，低头换鞋，没有回答。
“林晓，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我的语气尽量放缓，不想让她感到有压力。
她抬起头，眼里有些泛红：“你不懂。我如果告诉他们你挣两万，他们会怎么想？”
“怎么想？”我不解。
“他们会认为，你挣这么多钱，就应该拿更多钱回来贴补家里。”林晓苦笑了一下，“我爸妈一直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是赔钱货。嫁的男人，就成了他们的‘提款机’。你一个月两万，他们肯定会逼我们每月拿出一半给张军买房。到时候，咱们还能过自己的日子吗？”
她的话让我沉默了。我回想起过去的五年，岳父岳母的态度，张军的理所当然，林晓的隐忍。原来，她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为我们的家庭争取喘息的空间。
“那你呢？”我问她，“他们这么说我，你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有什么用？”她摇了摇头，“他们不会改变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在意。”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林晓的脸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一直是个骄傲的女人，却为了这个家，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委屈。
她从来不抱怨，也从来不要求我做什么。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们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我对她说：“以后回娘家让我来处理吧。你不用再解释，也不用再担心。”
她愣了一下，眼里有些惊讶：“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我笑了笑，“你是我老婆。我们是一家人。”
后来，我们还是会回娘家，但我学会了用幽默的方式化解尴尬。
“哎呀，爸，您别听晓晓瞎说，我五千块工资，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能花的老婆？她一个月花我三万呢！”每次这样说，大家都会笑，气氛也轻松了很多。
小舅子张军还是会时不时提买房的事，但我早就学会了转移话题。林晓每次看着我，都露出放心的笑容。
这个家，或许有许多问题，但只要我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林晓说过，家庭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是两个人的守护。
我想，她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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