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士兵离开库尔斯克州边境时,安德烈弯腰拆下迷彩服上的国旗臂章,塞进胸前的口袋。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九个月前,他们高举旗帜冲进托马罗夫卡村的情形。

当时泥土还没被炸成焦黑色,战壕里还能听见战友用口琴吹奏《喀秋莎》的调子。现在他的靴子陷在泥浆里,每走一步都能带出半凝固的血块。身后三公里处,俄军装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
撤退命令是凌晨两点下达的。指挥部用加密频道重复了七遍“立即执行”,安德烈所在连队没人说话,只有工兵中士低声咒骂着开始往装甲车油箱倒汽油。
他们用四十分钟销毁带不走的反坦克导弹和通信设备,医疗兵给重伤员注射最后几支吗啡。上尉把地图撕碎扔进火堆,火光照亮他左脸尚未愈合的弹片伤。安德烈记得那个伤口是在五天前的无人机轰炸中留下的,当时他们刚打退俄军第三波冲锋。

公路上挤满向南撤离的军用卡车,车轮碾过被遗弃的防弹衣和头盔。安德烈的排负责殿后,他们在科罗恰河大桥安装炸药时,俄军侦察分队已经出现在两公里外的树林边缘。
工兵引爆炸药的瞬间,有人喊了句“他们来了”。整座桥在火光中坍塌,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能拖延几小时。河对岸的俄军坦克群正在集结,天空中盘旋的Su-34战斗机像秃鹫般压低了高度。
撤退路线需要穿过雷区。工兵中士握着金属探测器走在最前面,探雷针突然发出尖啸时,十九岁的列兵马克西姆绊倒了。他扑倒在泥地里的姿势让安德烈想起训练场上的假人靶。

爆炸掀起的热浪掀翻了三米外的机枪手,等硝烟散去,马克西姆只剩下半截右手挂在灌木枝上。医疗兵用止血带捆住机枪手断腿时,俄军火炮开始覆盖这片区域。弹片削断了安德烈右侧的松树,树干倒下的声音和炮弹爆炸声混在一起。
他们用担架抬着伤员走了八公里,途中遇到三支溃散的民兵队伍。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背着书包,里面装着教堂里抢救出来的镀金圣像。
安德烈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时,看见对方手指在不停颤抖。接近撤离点时,两架乌军直升机低空掠过,旋翼卷起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地勤人员挥手示意他们丢弃重型武器,安德烈把PKM机枪扔进收集坑,金属撞击声让他想起老家基辅的废品回收站。
装甲运兵车启动时,安德烈从射击孔看见燃烧的田野。两个月前他们在这片麦地里构筑过反坦克工事,现在焦黑的麦秆上挂着蓝色塑料布,可能是某个难民帐篷的残骸。
车载电台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有人切换到公共频道,里面传出俄语广播,正在播放占领库尔斯克州的胜利宣言。机枪手把止痛药药瓶捏得咔咔作响,安德烈摸了摸胸前的口袋,国旗臂章的边缘有些扎手。现在他只想活下去,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下一次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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