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铁柱啊,你都25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哪个不是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娘的声音像喂猪勺敲铁桶似的,咣咣响在我耳边,我蹲在门槛旁用扳手修着自行车,假装没听见。

8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院子外那几棵白杨树的叶子都蔫头耷脑的,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叫,叫得人心烦。

"听见没有?我又求你谢婶给你寻了一门亲事,在供销社上班,模样周正,能说会道...过几天休息,你必须给我相亲去。"

我娘用围裙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额头上都是汗水。

我把扳手往工具箱里一扔,金属碰撞声,吓得院里的母鸡扑腾着翅膀跑开了。

"娘,您就别瞎操心了,那些个姑娘娇气得很,连锄头把都握不住,娶回来当菩萨供着?"

"你个倔驴!让你跟杏花在一起,你嫌弃人家土气,找城里姑娘你说人家娇气,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

爹的声音从屋里炸过来,他扛着锄头走过来,"你以为你还在部队里?既然回到村里,就得按村里的规矩来,赶紧给我相亲去!"

我梗着脖子不说话,复员回来几个月了,我还是不习惯村里这种鸡毛蒜皮的日子。在部队里多痛快,训练、出任务,哪像现在,天天被催着相亲。

"铁柱啊," 娘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你看隔壁老刘家的二小子,比你小两岁,媳妇都怀上了..."

我猛地站起来,骑上自行车,"我去乡上修理厂去!" 撂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身后传来爹的骂声和娘的叹息。

走在村道上,泥土路被晒得发烫,隔着解放鞋都能感觉到热气。

几个光屁股小孩在路边水沟里摸鱼,看见我过来,齐刷刷喊:"铁柱叔好!" 我点点头,心里却烦闷得很。

这时,我看见杏花正蹲河边洗衣服。她穿件蓝布衫,头发剪得齐耳短,活像个锅盖扣在头上。见我路过,她抬起头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铁柱哥,去乡上啊?" 她的声音细细的。

我哼了一声,故意大声说:"你这发型,跟簸箕似的,也不嫌难看。" 说完我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杏花也不恼,继续搓着衣服:"难看就难看呗,省得打理。" 她手腕上戴着的红头绳已经褪色了,随着她搓衣服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我快步走开,心里更烦了,谢婶介绍的那些姑娘,好歹还知道抹个雪花膏、扎个辫子,这杏花倒好,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不多时,我到了几里外的乡上的农机站的修理厂,李叔正在修一台手扶拖拉机。"来得正好," 他抹了把汗,"这台 ' 铁牛 ' 趴窝两天了,你给看看。"

我蹲下来检查发动机,油污沾了一手,但这熟悉的机械味道让我心里踏实了些。

在部队我就是修理连的,这些铁家伙比人简单多了,哪儿坏了修哪儿,修不好就换零件,干脆利索。

修到晌午,我肚子咕咕叫。李叔说:"歇会儿吧,我让你婶子烙了饼,一会儿送来。"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我抬头一看,是杏花,手里提着个篮子。

"李叔,周婶(我娘)让我给铁柱哥送饭。" 她走过来,把篮子递给我。

我掀开盖布,里面是两张葱花饼和一碗咸菜,还有几块炸得金黄的猪油渣。

"我娘让你送的?" 我狐疑地问。

杏花抿嘴一笑:"周婶忙着喂猪呢,正好我要来乡里办点事,就顺道捎来了。"

我抓起饼咬了一口,葱花和猪油的香味在嘴里炸开。杏花没急着走,站在那儿看我狼吞虎咽。

"你...要不要也吃点?" 我有点不好意思。

她摇摇头:"我吃过了。" 顿了顿又说,"铁柱哥,听说谢婶子又给你说亲了?"

我差点被饼噎住:"你打听这个干啥?"

"没啥," 她低头摆弄篮子上的补丁,"就是觉得...那些姑娘可能受不了咱村里的苦。"

我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受得了似的。"

"我从小在村里长大,啥苦没吃过?" 她突然抬起头,"春天插秧,蚂蟥往腿里钻;夏天收麦,麦芒扎得浑身痒;秋天掰玉米,叶子划得胳膊全是血道子..."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代课老师,干起农活来这么拼命。

"铁柱哥," 她声音轻下来,"其实过日子不一定要找多漂亮的,能吃苦、知冷知热的才实在。"

说完,她拎起篮子走了,她的背影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却挺得笔直。

我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李叔拍我肩膀:"铁柱,这丫头不错啊,实在。"

"啥不错," 我回过神来,嘴硬道,"土里土气的。"

下午修完拖拉机,太阳已经偏西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路过村小学时,透过窗户,我看见她在认真的批改作业。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的锅盖头镀了一层金边。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这发型也没那么难看了。

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谢婶子的大嗓门:"...那姑娘可俊了,在供销社站柜台,吃公家饭呢!"

我转身就走,直奔村后的山坡。坐在山坡上,我看着暮色中的村庄,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炊烟。

"铁柱哥。"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又是杏花,她从一块破布里,好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烤红薯。

"给你," 她把红薯递给我,"我看你没回家吃饭。"

红薯烫得很,我两手倒换着拿:"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 她在我旁边坐下,"每次谢婶子来,你都会跑到这儿来。"

我掰开红薯,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我们沉默地吃着,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颗都亮了起来。

"杏花," 我突然问,"你为啥不打扮打扮?村里姑娘不都爱穿个花衣裳、扎个辫子啥的?"

她笑了:"打扮给谁看啊?我又不相亲。"

"你爹娘不催你?"

"催啊," 她叹了口气,"可我觉得吧,缘分这事急不得。就像种地,时候到了自然就发芽。"

我啃着红薯,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这个被我嘲笑土气的姑娘,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铁柱,这是你战友建军的喜帖,让我转交给你!"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李叔把一张红纸拍在我面前的工具箱上。

我擦擦手上的油污,接过喜帖。张建军是我在部队时的战友,复员后分到了县农机站。

打开喜帖,新娘叫李秀兰,好像是乡广播站的播音员。

"这周六啊," 李叔凑过来看,"听说新娘子可厉害了,说话跟广播里似的,还会用手绢叠十八种花样。"

我点点头:"得去,建军是我兄弟。"

周六一大早,我翻出压在箱底的衣服,娘看我这么郑重,笑得合不拢嘴:"铁柱啊,既然谢婶介绍的你看不上,但是婚礼上姑娘多,你可得睁大眼睛瞅瞅。"

"我是去喝喜酒,不是去相亲。"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

娘往我兜里塞了钱:"随礼用。看见合适的姑娘,主动点,别跟个闷葫芦似的。"

婚礼在县里的国营饭店办,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蹬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饭店门口贴着大红喜字,张建军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朵大红花,正和新娘在门口迎客。

"铁柱!" 建军看见我,大步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捶了他一拳:"兄弟大喜的日子,我能不来吗?" 转头看向新娘,"这位就是嫂子吧?跟仙女似的,你小子好福气!"

李秀兰抿嘴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建军常提起你,说你是修理连的一把好手。"

进了宴会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我被安排在战友那一桌,正寒暄着,突然听见一阵骚动。

转头看去,门口走进来几个姑娘,中间那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辫梢系着红头绳,走路时一甩一甩的。

"那是...杏花?"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