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叔,您这是..."我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提着一筐土鸡蛋的小叔,心里五味杂陈。

那筐鸡蛋上面还盖着一块干净的白毛巾,那是小叔家的习惯,总爱把好东西包得整整齐齐。

1992年初春,我从县城那家濒临倒闭的国营纺织厂辞职,靠着几年积蓄在市场边上开了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服装店。

那时候,东风商场还是县城最大的购物场所,我的小店就在它斜对面的小巷子里,店面虽小,却在十字路口,来往行人不少。

开业那天,我特意去五金店买了个铁皮的招牌,上面写着"阿伟服装店",这是我第一次以"老板"的身份面对这个世界。

记得开店前一个星期,正赶上小叔五十大寿,家族在小叔家办了场热闹的聚餐。

那天,院子里支起了四张八仙桌,凉菜、热炒、家常菜摆了满满一桌,还有几瓶当时难得的"长城干红"葡萄酒,是小叔单位发的福利。

八仙桌上铺着红色的塑料桌布,那是九十年代初特有的喜庆标配,边角还用透明胶带仔细地粘在了桌子下面,生怕被风吹跑。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给长辈们添茶倒水,妻子在厨房帮着端菜,忙得满头大汗。

"听说你辞了纺织厂的工作?"小叔端着酒杯,目光直直地盯着我,那双眼睛里带着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点点头,轻声回答:"厂里不行了,都半年没发工资了,想自己做点小生意。"

"哼,铁饭碗都不要了,去做什么生意?你有那个本事吗?"小叔连灌了两杯白酒,脸上泛起红晕,"那些倒腾衣服的,有几个成了气候的?我看你是被时髦冲昏了头脑!"

满桌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筷子碰到搪瓷碗沿的清脆声响。

我低着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像当年在学校被老师点名批评一样难堪。

父亲在一旁抽着烟,指间夹着一支"红金龙",眼神复杂,却没有说话。

"小叔,时代不一样了..."我妻子小兰小声为我辩解,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确良衬衫,是去年我们结婚时买的新衣服。

"什么时代不一样?"小叔"啪"地一下拍了桌子,茶杯里的水都跳了起来,"正经工作不做,去当个体户,将来有啥依靠?出了事找谁?现在不比以前,单位多好啊,有福利,有医疗,退休有保障..."

我握紧了筷子,指节发白,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那一刻,我在亲戚们的目光中感到无比窘迫,却又暗自发誓一定要做出点样子来,给这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

饭后,我和父亲在小叔家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抽烟,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如碎银。

"爸,您说我这样做对吗?"我小声问道,生怕被屋里的人听见。

父亲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时代变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你既然下定决心了,就去闯一闯吧。"

我们父子俩沉默地站在树下,远处传来邻居家收音机里播放的《东方红》,那是小叔每天必听的广播节目。

转眼八年过去,我的服装生意从小店扩展到了整个县城最大的服装批发部,店面从最初的二十平米扩大到了两百多平米。

这期间,我经历了无数次进货的辛苦,广州、杭州两地跑,常常是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去批发市场抢货,晚上十点多才能回到住处。

还记得94年第一次去广州进货,身上只带了三千块钱,揣在内衬的口袋里,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

如今,我不仅在县城开了批发部,还在市里的商场开了专柜,去年甚至被评为县里的"优秀个体工商户",照片登在了县报上。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家从单位分的四十多平米的老房子搬进了县城新开发的小区,买了一百二十平米的商品房。

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那是去年贷款买的,每次开出去,村里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村里人见了我都换了称呼,从"阿伟"变成了"伟总",那些曾经投来异样目光的亲戚,也开始频繁登门拜访。

然而今天,小叔却提着一筐鸡蛋出现在我家门口,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门铃响起,打开门就看到了小叔佝偻的身影。

"大侄子,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土鸡蛋,特意给你送来。"小叔的声音比记忆中温和了许多,手上提着的竹篮里装着二三十个土鸡蛋,个头不大,却个个干净光滑。

我恍惚间想起了八年前那个家族聚餐的情景,心中百感交集。

"小叔,您快请进。"我接过鸡蛋,请他进屋。

妻子小兰忙着泡茶,儿子正在客厅里做作业,那是一道几何题,他皱着眉头,一脸苦恼。

我们的新房是去年刚装修好的,简单大方,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但处处透着舒适和温馨。

电视柜上摆着一台二十一寸的彩色电视,那是去年"五一"时买的,比起县城大多数家庭的十四寸黑白电视,算是相当不错了。

"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我问道,心里已有几分猜测。

小叔放下茶杯,那是一套我从广州带回来的紫砂茶具,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失手打碎。

"是这样的,我家小峰今年高考,成绩还不错,想上省城的大学,可是..."小叔的眼神游移着,不敢直视我。

我明白了,小叔这是为了侄子小峰的事情来的。

小峰是个聪明孩子,从小学习就好,只是家里条件有限,现在考上了好大学,怕是学费和生活费成了问题。

记得前两天县报上刊登了今年高考的喜报,小峰的名字赫然在列,当时我还和小兰说起过这事。

"小峰考得怎么样?"我装作不知道他来意,随口问道,给他倒了杯茶。

"625分,能上省重点,就是学费贵,一年近五千,再加上住宿、生活费..."小叔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手指不自觉地在茶杯上划来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