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正在办公室加班,手机响了,是外卖到了的提示。

我下楼去取餐,看见一个穿着蓝色骑手服的女人背对着我,正在电动车上翻找什么。她的背影有些佝偻,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露出后颈上几缕花白的碎发。

"您好,15号的外卖。"她转过身来,把餐盒递给我。

那一刻,我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样僵在原地。

是她。是林晓燕。是我的前妻。

她也愣住了,手里的餐盒悬在半空,眼睛瞪得很大。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角的皱纹、晒黑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可那双眼睛,我认得,那是我曾经对视过无数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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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华?"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晓燕……"

我们就这样站在写字楼下面,像两尊雕塑一样对视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这对已经离婚十年的男女,正在经历一场猝不及防的重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年了,我无数次想象过再见到她会是什么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她穿着外卖骑手的制服,把我点的午餐送到我手上。

沉默持续了很久,最后还是她先开口,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你在这上班啊?"

"嗯,做销售主管。"我说,"你……你怎么……"

"送外卖嘛,挣点钱。"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我熟悉又陌生的坦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靠自己的劳动吃饭。"

我下意识地想掏钱包,想给她一些钱,或者至少给个大额的打赏。可手刚伸进口袋,她就看出了我的意图,摆了摆手。

"不用。"她说。

"晓燕,我……"

"真不用。"她打断我,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骄傲,"建华,告诉你个好消息——小宇考上清华了。"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宇。周小宇。我们的儿子。

十年前离婚的时候,他才八岁。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法院门口。他牵着他妈妈的手,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全是不解和恐惧。我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林晓燕已经带着他走远了,头也不回。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考上……清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晓燕点点头,眼眶有些红了:"今年高考,全省第87名,被清华计算机系录取了。通知书上周刚到。"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站在八月的烈日下,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

十年前,我和林晓燕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说起来,那场离婚没有第三者,没有家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矛盾。我们只是……过不下去了。

那时候我在一家建材公司做业务员,收入不稳定,压力很大。林晓燕在超市当收银员,一个月挣一千多块钱。我们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三十平米,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小宇在附近的小学上学,学费、生活费、房租……每一样都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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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们开始为一点小事吵架。今天是我嫌她买菜太贵了,明天是她说我应酬喝酒浪费钱。吵着吵着,感情就淡了,话也越来越少。我们像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各自疲惫,各自麻木。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母亲的一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