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写了Manus CEO肖弘的故事。
但Manus不是一个人造就的,现在正好借机聊聊另一位关键人物——联合创始人兼首席科学家季逸超(Peak)。
相比Peak这个名字,我估计很多人对他的脸更为熟悉,他算是Manus的「门面」——大多数Manus的产品发布视频都是他来主录制的。
2025年12月1日,Peak坐在张小郡的播客镜头前,聊了3个半小时。
他聊了高中做猛犸浏览器的日子,聊了被GPT-3颠覆的那几年,聊了Manus从0到1亿美金ARR的疯狂增长。
访谈快结束时,张小郡问他:你对Manus最悲观的预期是什么?
他说:"悲观预期就是下个月死掉。"
然后补了一句:"我们没有权利活着,我们是在努力获得一个活着的权利。"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采访结束后不到一个月,Meta宣布全资收购Manus。
这期访谈,成了Manus被收购前的最后一次公开访谈。
"这个问题要非常郑重的回答一下"
访谈中,Peak澄清了一个重要的争议:
"如果我们在3月份发布的时候,如果我们有任何付费的宣传——我死全家。"
这是他对"Manus炒作营销"质疑的回应。语气认真到让人有点想笑。
他接着评价了联合创始人肖弘:
"你会发现小红有个非常稀缺的特质,什么?他很正常。他身心健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任何极端极端的思想。"
主持人问: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指标吗?
Peak说:"这已经很难得了。你知道吗,就是我觉得现在整个这个行业,有很多人比较偏执或者怎么样。但是讲真,其实就是你没有乔布斯的命——"
主持人打断:你在说你自己吗?
Peak笑了:"对,我觉得别的创始人都太艺术家了。"
从猛犸浏览器到被GPT-3"杀死"
Peak的故事,要从家庭说起。
父亲是北大物理系教授,传统意义上的科学家;母亲是老一辈中关村连续创业者。他在两种风格中长大,取了个中间点——科技创业者。
"我从小不是那种聪明孩子,学习一般,偏科,但比较喜欢自己瞎琢磨。"
高中在北大附中读书,遇到了一群超级开明的老师——开明到什么程度?有的课不想上,老师说那就不上了。学校还给了他一个办公室,有空调有电脑,让他捣鼓喜欢的东西。
2009年,App Store出现。这对Peak来说是个转折点:
"在App Store之前,你瞎捣鼓的东西没法证明有价值。但App Store让我可以向父母、老师证明——我瞎搞的东西能产生经济价值。"
于是他做了猛犸浏览器(Mammoth Web Browser),定价1.99美元,最后赚了30多万美金。
有意思的是,当时国内没法付费,他就破解自己的软件,在国内论坛免费发。"国内赚不到钱,那就赚吆喝。"
高二高三的时候,他在中关村的一个创业活动上认识了真格基金。徐小平问他:"小伙不错,你想创业吗?"
他说不想。"我边上学边躺着赚钱,为什么要创业?"
但回家跟父母一聊,又觉得这是个机会。最后他想通了:大学什么时候都能读,但机会成本不等人。于是拿了真格的投资,大学不上了,直接创业。
真格给了他一个承诺:"不管你干什么。"这个承诺兑现至今。
2011年,他因为想解决"预测用户下一次点击"的问题,进入了自然语言处理(NLP)领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2014年,他开始做Magi——一个用AI自动构建知识图谱的搜索引擎。他想做下一代Google。
"我们选择了最苦的一条路:从零开始训模型,从爬虫到索引引擎全是自己写的。"
这个项目做了四年。期间经历了Word2Vec、LSTM、Transformer每一次技术迭代,每次都意味着之前的积累作废。"非常幸福,又非常不幸。"
但他们还是做出来了。和Google做过head to head对比,准确度89%+,比Google还高。
"那是我智力和我的编程能力的巅峰。我把我这辈子想试的技术,都以合理的方式花投资人的钱给搞定了。"
然后,2020年,GPT-3出现了。
"我拿到了GPT-3的early access,我觉得天要塌了。"
他随便写了个prompt,测了一下,发现效果跟自己团队做了好几年的模型五五开。
在GPT-3之前,NLP领域的人"泾渭分明"——做信息抽取的、做机器翻译的、做客服系统的,大家互相握手,"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GPT-3出来之后,"把那条心给摁死了"。因为它是一个通解。
Peak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卖掉公司。
他卖了。
"在那个项目做完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你知道吗?所以再后来像包括现在做Manus这些事,我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就是那种——我要证明自己,或者我要做什么这个才能死而无憾。我早就无憾了。"
"每天醒了,都感觉海水在上涨"
卖掉Magi之后,Peak去了一家独角兽公司打工。
那是一家to B的AI公司,内部有个打榜系统:研究员打榜赢显卡,赢得越多,显卡资源越多,然后你又能做更多实验。强者恒强。
"我一个人霸榜第一名,一年半。"
但他也想清楚了一件事:"我根本不是做CEO的那块料。我既不喜欢商业化,我也很讨厌管人。"
所以当肖弘找到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主导一家公司,而是找一块空的画布,做自己擅长的事。
2024年,在真格基金的撮合下,他加入蝴蝶效应,和肖弘、张涛组成核心团队。当时公司已经有了Monica——一个浏览器AI插件,是中国AI行业少有的盈利产品。
但Peak说,做AI创业的那种痛苦感又回来了:
"每天醒了之后,你都感觉海水在上涨,但是你不知道会涨到什么程度。也许你第二天醒的时候就已经到到鼻子这了。"
这是做AI创业最难受的状态:你在追一个永远在跑的目标。
所以这次他换了个思路:不做模型,做应用。
"我们其实是把模型训练这件事外包了出去。用户给我们的钱,同时服务了用户,且让我们有影响力,让别人帮我们训模型。"
听起来有点反直觉。大家都说做AI应用是"逆向工程",没有护城河。但Peak不这么看:
"对我们来说不仅不是逆向工程,反而是在给别人带节奏。"
他举例:Gemini新出的"可控并行Function calling",那个定义和schema是他写的。
"因为我们对于不同的场景使用不同的模型,所以没有关系,我们永远能够为用户提供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体验。"
"悲观预期就是下个月死掉"
访谈最后,主持人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你对Manus最乐观的预期是什么?
Peak说:"我们希望让所有的有高价值工作的白领,都能获得一个7×24小时不断推理的AI伙伴。"
第二个:最悲观的预期呢?
"**悲观预期就是下个月死掉。**这个是所有创业公司一样的悲观预期。就是我刚才说的,我们没有权利活着,我们是在努力获得一个活着的权利。"
主持人问他:如果Manus下个月死了,你会去干嘛?
他说:"我会歇一会,太累了。"
当Meta来敲门
访谈录制于12月1日。
12月30日,Meta宣布全资收购Manus。
这是Meta历史上第三大收购,仅次于WhatsApp和Scale.ai。整个谈判不到10天,快到"怀疑是不是假的offer"。
真格基金的刘元说:"属于中国这一代年轻创业者的时代,已经到来。"
戴雨森说:"他们不靠关系,不比资历,在全球舞台上光明正大同台竞技,做到了我们上一代创业者做不了甚至不敢想的事情。"
回看这期访谈
现在再看Peak在访谈中说的那些话,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我们没有权利活着。"——他们获得了最强的活着的方式。
"悲观预期就是下个月死掉。"——结果下个月他们成了Meta的一部分。
"如果Manus下个月死了,我会歇一会。"——他没能歇,但应该是个好的"不能歇"。
"我早就无憾了。"——这句话在被收购的语境下,听起来像是一种松弛。
还有他评价肖弘的那句:"他很正常,身心健全。"——在一个疯狂的行业里,"正常"反而成了稀缺品质。
尾声
Peak在访谈里说,他的事业"只能有三个月的视野"。
主持人问:10年后的AI世界你怎么想象?
他说:"我不敢想象。"
2025年的AI创业者大概都是这样:看不清远方,但每天都在狂奔。
只是有的人跑着跑着,被Meta接住了。
本文基于张小郡播客《Manus决定出售前最后的访谈》整理
视频链接: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knvYBDE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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