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om Friend
译/Marat
2003年，遭遇性侵犯官司的科比在科罗拉多法院和球场之间来回奔波，而他唯一能够释放内心的办法就是跳上他的摩托车，没有愁容满面的妻子，没有黑衣保镖形影相随，没有人群中乱嚷的神经病，没有八卦媒体，只有他和宽敞的马路，以及不断提升的车速。“那段时间很艰难。让我烦恼的是，人们说我的官司给队友和球队带去了麻烦。”
是时候该摆脱这一切了，所有他说的、她说的，还有沙克说的，一切的一切，实在太压抑了，被告跳上他的摩托车。世界清静了，就只剩下他一人，没有愁容满面的妻子，没有黑衣人形影相随，没有人群中乱嚷的神经病，没有八卦媒体。现在就只有他和他心爱的皮夹克，只有他和一条宽敞的马路，以及从60到70，再到80，不断加速的摩托车……
对他而言，这是短暂的自由！面对雄鹿砍下31分，这种感觉很不错，尤其是面对客场球迷那漫天的嘘声——就好像他已经被定罪了一样。但是其余时间，一周七天，一天24小时，与妻子、孩子、经纪人、训练师和保镖在一起，就如同被缚在茧中。赛季期间，要重新增加20磅的肌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比赛日要与律师通电话，回到凄清的科罗拉多法院，让人难受；听人说你已成为你们队的包袱，那些记者开始对你的文身进行所谓的心理分析，闪光灯不停地冲你闪着，这一切太难熬了。
他差一点就要失控了。那是在洛杉矶，湖人战胜勇士的比赛后，他年轻的妻子在更衣室外候着，边上还有一个保镖——是的，她同样需要保镖——被一名正打算离开的摄影师发现了。哦，天呐，这是瓦妮莎！“嘿，伙计！”科比-布莱恩特对着那摄影师说，有些咬牙切齿，“赶紧走吧。我知道你想要继续你的工作，但现在不是时候。”
这就是NBA常规赛前十天，湖人8号球员过的日子，他没法做回自己，他可以笑对外界，但内心深处却燃烧着一团怒火。事实是，9月，他差一点就离开球队，他说他“很认真”地考虑本赛季休战。“我就是没心思，没做好准备。”他这么说。
哦，不过他知道如果真的休战，这个世界必然对他更加苛责，想当然地断定他有罪。在无数次的“摩托车灵魂之旅”中，他一次又一次陷入思考。（“当我戴上头盔，没人能看到我，没人知道我是谁。”他说，“我需要这样。”）球队夏威夷训练营的第一天，他没有出现，拒绝接听所有湖人来电。他最终给出的借口是“身体不舒服”。瓦妮莎告诉他天赋是上帝赐予的，不应该就这么浪费。而他的决定是管他的呢，我要打球，我就是头倔驴，生来如此。
“我为什么要打球？我可不想觉得自己好像东躲西藏似的。”他说，这是11月6日客场与马刺的比赛前，他在圣安东尼奥的威斯汀酒店里，“我压根没必要躲躲藏藏的，而且我也不想有这种感觉，我不想我的家人有这种感觉。所以我说：‘我要上场，干好我应该做的。这是我的工作，我要回去开工。’”
就这样，他在这里，距离NBA常规赛开赛已经十天了，体重减轻了，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场均得到26分，他在计划着自己的“逃亡”。对于科比-比恩-布莱恩特而言，“逃亡”意味着完全不同的选择——他可以在赛季结束后“背弃”湖人，选择跳出合同，尽可能远离三角进攻、沙克和所有相关的一切。但那也可能意味着在深夜，驾驶着他那辆Ducati（意大利摩托车品牌）999型摩托车，以超过80英里每小时的速度飞驰。
“现在的科比可能想寻求些刺激。”菲尔-杰克逊说，“他高速驾驶摩托车，享受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对他来说，那有很大的诱惑力。”
什么，难道世纪审判还不够危险刺激吗？
此时此刻，事态似乎趋于好转。
10月20日，法官弗雷德里克-加内特留意到科比性侵犯案，检察官提交的诉讼中有一个疑点。这让科比松了一口气。在那之前，这位超级球星用“极度恐慌”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在10月20日后，湖人内部人士称科比私下决心澄清一切，以便向原告方进一步施加压力。
很多球迷也坚定站在科比这边。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场季前赛开始前，一位男球迷站在湖人大巴面前，举着一块标牌，上面写着“她撒谎了（She Lied）”。在安纳海姆，拳王迈克-泰森也举起了“放了科比（Free Kobe）”的标语。
科比感谢所有人的支持，但他仍然可能面临四年的牢狱之灾。他还有其他担心的事，与三位未来名人堂成员的队友在场上的配合，还有无处不在、只关心官司以及瓦妮莎的媒体们。
10月23日，安纳海姆的季前赛，你知道Inside Edition（以报导名人八卦为主的电视秀）以及Access Hollywood（走进好莱坞）这些媒体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关注湖人的联防。当精心打扮的科比妻子亮相——高跟鞋，白色带褶皱短裙，手腕上套着写有“Kobe”字样的皮手环——后，Inside Edition的镜头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她。《人物》杂志的记者试图冲上前去采访瓦妮莎，但被保镖挡了下来。那晚，当瓦妮莎去洗手间时，那些保镖得阻止其他任何人的进入。
看到瓦妮莎的报道遍布各大媒体，科比出离愤怒了。媒体可以纠缠他，但绝对不能去骚扰他的妻子。“我不想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报道中，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评判。”他斩钉截铁地说，“她不需要出现在任何故事中。”随着赛季的深入，关于科比的种种所谓心理分析让他感觉无奈至极——儿时在意大利，他被过度保护起来；他不善交际；他不熟悉黑人文化；他娶了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却被她带坏了；现在他又想变得街头些，戴上钻石耳钉，开始文身，这些都是他曾经发誓不会做的；他骂脏话，穿休闲服，而不是正装；他又一次与父母亲疏远；他开始驾驶那辆摩托车……
“现在我更街头？为什么，就因为我有了文身吗？”他讥讽地笑了笑，“明白吗，这些是我要说，因为实在太荒唐了。上赛季，或者是这个赛季之前，有段时间，我一直穿运动服。现在我更加骂骂咧咧？我可不会坐在这里说我嘴巴一直很脏，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当你在比赛，或者训练的时候，没错，或许我会说些垃圾话。可我一直是如此。所以那些分析了半天说这些是新的变化之类的人，他们从来都不了解我。”
所有的“弗洛伊德（注：精神分析创始人）”们都突然跳出来开始分析是什么导致科比那晚在鹰郡的行为。“禅师”杰克逊此前曾称科比“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因此当这个世界上块头最大的“弗洛伊德”沙奎尔-奥尼尔发话后，你可以预见科比会有怎样的反应了。
首先，在夏威夷训练营期间，尽管科比没有与全队会合，但沙克公然称“全队已经集合了”。“好吧。”沙克是这么解释的，“我看到他的人了，我以为他也在这里。”接着，季前赛期间，当沙克恢复脚伤时，他又宣布：“为了德里克（费舍尔）、卡尔（马龙）和加里（佩顿），我正在努力恢复健康。”媒体认为他是故意漏掉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没说有德文-乔治或者里克-福克斯的名字。”奥尼尔说，“我没说菲尔和珍妮-巴斯的名字。我只是说想为加里和卡尔努力，他们来到这里也做出了牺牲。我的意思被误解了。”
这些有意无意的插曲可无法缓解科比本来就很紧绷的神经。他从来不喜欢在沙克身边当二把手，七年前加盟湖人时就是如此。当年18岁的科比不会像其他新秀那样对沙克产生敬畏之心。两人合作拿下的三连冠只是暂时的缓冲剂。
“一支球队中有两个球风具有侵略性，都要求更多球权的球员。”奥尼尔解释，“我们俩不一样。他很自我，他很聪明，SAT（注：美国高考）考了1100分，会说五种不同的语言。而我相反，我讲话大大咧咧，SAT刚刚及格，是真的，我才考了700多分。”
当科比在两场季前赛出手24次——几乎没有训练——奥尼尔提议他应该在动过手术的膝盖完全恢复前学着分享球权。科比对此不屑一顾。他找到杰克逊，恳请“禅师”让沙克管好自己的嘴巴。“科比觉得沙克对媒体说了些不恰当的话。”杰克逊说，“我之前没有读相关的报道，所以我特意找来报纸看了看。然后我又找到他，对他说：‘我不觉得这些话带有攻击性。’他回答：‘不，他先挑事。他没权来指挥我该怎么打球。’我说：‘科比，这没什么，除非你有意寻事。这压根就不算侮辱，也没必要报复。’”
可是后来全世界都看到了——先是科比对记者说，沙克应该顾好低位的发挥；接着沙克说出“如果他不喜欢，大可以选择跳出合同”；然后两位球员都遭到了总经理米奇-库普切克的警告，要求他们闭上嘴巴；科比接受了ESPN吉姆-格雷的采访，直言沙克“太胖，孩子气，缺乏职业精神”，他还说在性侵犯案发生后，沙克从来没有表达过支持，科比说，如果他真的跳出合同，就是因为这个大家伙。
因为违反了禁言令，科比被罚款2500美元。沙克说这个夏天自己打过电话给科比。“我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一两次吧。他不停要去科罗拉多，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但我打电话了，只是没联系上他，也没给他留言……”
“伙计，说真的，我可没有想针对他的意思。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我可不会那么做。如果我真要跟你说什么，我会面对面说清楚。我可不会接受ESPN采访之类的，踩你一脚。如果真有话要说，就咱俩面对面，我做人向来如此。伙计，我们都这么大了，都不适合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了。这一年，在这座城市，我只想打球，闭上嘴，什么都不说，就是打球。一年而已，能给我这样一年吗？”
科比的回应很简单：“不，他没有打。”在他进入联盟的第二年，曾经在训练时和奥尼尔有过争执，沙克扇过科比耳光。不过科比不打算再来一次这样的格斗。“哦，他知道我会和他打的，我一点也不怕他。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我们彼此尊重的原因。他知道我是少数几个敢和他抗争的人。”
就连当地的体育电台外都设了一块写有“KOBE”字样的牌子。整座城市都在消费科比的这起性侵犯官司。
无怪乎科比聘请了十人的保镖团队，有些人是直接从洛杉矶警局调过来的。三个人会全天跟随保护他，他们都穿着黑色西服，配备了无线耳机。“你可以想象詹姆斯-邦德式的保镖团队。”库普切克说，“但有时候，他们的出现是很重要的。说真的，他需要他们。这可不是什么地方性事件，这已经成为全世界关注的事件。”
所以，11月1日，科比的赛季揭幕战，造访菲尼克斯客场，他感到极为忐忑。自从受到强奸指控后，他就没有打过一场客场比赛，亚利桑那的球迷会怎样对待他，科比很焦虑。比赛日的早上，他说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觉得那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指责他，甚至还会有女性团队在观众席上向他抗议。
球队方面也做好了各种可能的应对措施。由于膝伤和官司，科比和新队友马龙、佩顿只有过5次完整的训练，而且球队害怕他会像季前赛那样，独占球权。“所以我才会那么说的。”奥尼尔说，“让他知道今年会是怎样的一年。我们拥有了完美的阵容，不应该搞砸。就这样。”
马龙和佩顿都很开心能成为湖人一员。他们并不像奥尼尔那样会针对科比，并且科比还是他们孩子的偶像。“我儿子就想和科比一起玩游戏。我告诉他：‘等等吧，给他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佩顿说。
当湖人与太阳的比赛开始后，球在湖人每个队员手中传递。这是谁的球队？看起来是佩顿的，自从“魔术师”约翰逊后，湖人还没有能像他这样尽力组织和突破的后卫。科比就是耐心等待佩顿的传球，在外围展现杀伤力。“他们的磨合太棒了，我都嫉妒地想吐。”太阳某助教说。或许科比真的听进了奥尼尔的话。
每一次他持球，菲尼克斯球迷就会送上嘘声，但他们并没有那么严重的敌意。在那场比赛后，科比被问到接下去的客场之旅（对阵雄鹿、马刺、黄蜂和灰熊），他的回答还是一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次征战客场，他带上了私人训练师乔-卡布恩——由于夏天没有正规训练，他的体重偏轻15到20磅。他看上去更像新秀时期的科比，而不是此前一个赛季肌肉发达的科比。卡布恩会监督科比每天完成三次训练，此外，他也是科比的好友之一。妻子瓦妮莎回家了，不过当科比独自在密尔沃基旅馆的房间时，她通过网络让丈夫见到了9个月大的女儿。“篮球让我平静下来。”他说，“但只有在家里，我才是最安心的。”
密尔沃基的球迷科比菲尼克斯的球迷更冷酷，他在场上打了40分钟，听到的都是漫天的嘘声，不过至少没有人打标语。最后，他拿到了31分，让观众闭上了嘴，湖人取得4胜0负的开局。赛场上，他和每个人撞胸庆祝，包括沙克。
但是赛场之外，他就变得眼神暗淡，疏远队友。奥尼尔和马龙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甚至开始谈论赛季结束后一起去打猎，奥尼尔和佩顿是更衣室里最健谈的球员。科比从不加入其中，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坐在训练师的房间里，安静看电视，身边则站着他的保镖们。
“那段时间很艰难。”科比说，“让我烦恼的是，人们说我的官司给队友和球队带去了麻烦，我应该留心。留心什么？为什么？因为你要不停地往返两地回答些问题？这就是我的生活，人人都看到了，有什么难的？我不需要留心。我不认为上场打球，然后回答一些法庭问题，是件难事。”
所以他把自己孤立起来。“如果他离开，我是否会感到惊讶？”杰克逊说，“一点也不会。为什么？原因很简单，科比热爱挑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他觉得在我的战术体系中，他受到了限制，他被要求将球传给沙奎尔，这能让他成为一个可以拿到冠军的篮球选手。如果他不干了，我不会惊讶。我也不会感到受伤。尽管我觉得如果那样，并非明智的决定，可我绝不会意外。”
科比则说：“确实有离开的可能。原因有很多。”
对科比来说，一切皆有可能。下一场比赛，在嘈杂但却还算公平的圣安东尼奥球迷面前，他和队友娴熟配合，49分钟里29投16中得到37分，还完成了个人赛季第一次空接扣篮。双加时结束，湖人笑到最后。
比赛结束后，一个黑衣人陪着科比-比恩-布莱恩特，来到球队大巴。17个小时后，他们将迎来又一场比赛（客场输给了黄蜂），7天后，他将再次出庭，然后又是一次“摩托车灵魂之旅”。这是科比唯一可以释放内心科比的办法。
幕后故事
就在十年前，人们还穿着“放了科比”的T恤表达支持。2003年7月，科比被控在鹰郡下榻的旅馆强奸一名19岁的女性员工。丑闻迅速传开，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赛季即将来临，而NBA最顶尖的球员之一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白天，科比是被告，到了晚上，他会成为球队的关键先生。法庭和球场之间的来回奔波让科比变得阴郁、冷淡、目中无人。而他与沙克的矛盾也完全公开，两人针锋相对。科比唯一的朋友似乎就是他花钱雇来的那些穿黑衣的保镖们。他对这些保镖颐指气使，其中最出名的一次就是让一名保镖回飞机上取自己忘带的耳机。
在整理湖人那个赛季首周的报道时，我被那些无处不在的尖酸刻薄给震惊了。开始撰写这篇报道前，我和湖人主帅菲尔-杰克逊并不熟。但是当我们在圣安东尼奥的咖啡店会面后，他的直率让我颇感意外。我还没有打开录音笔，他就已经开始侃侃而谈，说他和他的女友——湖人老板的女儿珍妮-巴斯——一直在讨论科比是否已经认罪。他说珍妮认定科比是清白的，但他觉得科比有罪，因为科比总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当我打开录音笔后，菲尔变得有所收敛，但他仍然描绘了2003年科比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受欢迎，令人难以忍受。
我那时和科比的采访也是开诚布公。他的评论惹恼了队友。就在圣安东尼奥的旅馆房间里，科比的膝盖裹着冰块，他说：“让我烦恼的是，人们说我的官司给队友和球队带去了麻烦，我应该留心。留心什么？为什么？因为你要不停地往返两地回答些问题？这就是我的生活，人人都看到了，有什么难的？我不需要留心。我不认为上场打球，然后回答一些法庭问题，是件难事。”沙克想要揍他，但这不是重点。事实是，那是科比生涯的最低谷。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年秋天发生的一幕情景，当时湖人在训练，左边，沙克和一群孩子开心地玩着2对2。我问菲尔：“科比会那么做吗？”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会。“科比是个我自主义者，他会孤独终老。”当然，随后的事情并非如此，菲尔和科比一起又拿了两枚总冠军戒指，而科比也摆脱了官司困扰。但是在2003年，没有人支持科比-布莱恩特，没有人。——Tom Friend
原文链接：http://espn.go.com/nba/story/_/page/Mag15judgmentdays/kobe-bryant-considers-leaving-nba-court-trials-espn-magazine-archives
原文标题：Judgment days
作者：Mar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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