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佳玮（网易体育专栏作者）
2012-13季打完74场后，尼克斯48胜26负。哪怕此后8场全败，尼克斯也已创了21世纪以来的单季胜场纪录；只要再赢3场，他们就会拿到大西洋区冠军——上一次纽约人民目睹此事，还是1993-94季的事。那年，尤因和斯塔克斯还在，乔丹还在打棒球，杰森·基德这老妖精刚打算参加选秀，纽约尼克斯的主教练还是帕特·莱利。【 策划-毒战!甜瓜比科比更毒 】
实际上，这事挺玄幻：本季至今，尼克斯伤兵满营。王牌斯塔德迈尔出勤29场，全是替补上阵；拉希德·华莱士去年圣诞节以来就没打；首席王牌甜瓜缺了13场；首席组织后卫费尔顿缺了12场。中流砥柱、上季年度防守球员钱德勒抖擞精神熬到了3月中旬倒下，纽约连输二场。此后的事甚不科学：尼克斯连胜10场。
你可以找许多理由，例如甜瓜手感极佳，尤其在迈阿密和亚特兰大，一场50分，一场40分；例如JR史密斯又醉打山门发癜，3月底连续三场32分、35分、37分……但如果告诉你：纽约的10连胜，是从35岁的肯扬·马丁和36岁的阿根廷后卫普里吉奥尼联袂首发开始的，是不是很不合逻辑？
但这还真是事实：纽约尼克斯本季的关键词，就是“老头儿”。
尼克斯很老了，平均年龄30.3队仅次于湖人。队里布满了39岁的坎比、40岁的基德、35岁的马丁、35岁的普里吉奥尼、38岁的拉希德·华莱士。相形之下，30岁的钱德勒、29岁的甜瓜、28岁的费尔顿，都算是青春红颜了。
尼克斯的打法也很老。他们的速度联盟第五慢，只比黄蜂、网、灰熊、公牛打得快。他们每场投29记三分球联盟第二多，进11个联盟第一。然而他们的进攻效率是联盟第三，仅次于热和雷霆；他们的防守只在中游，但有两个环节是联盟出挑的：防守篮板；造对手失误。最后，最关键的：他们是全联盟失误最少的队伍。
简单说：他们打得慢；三分准；失误少；篮板稳——一支地道的老头儿球队。
说他们的风格。
首先，你扫一眼这球队，会觉得眼熟：甜瓜、JR史密斯、肯扬·马丁、坎比……等等，这是2008年的丹佛掘金拖家带口，搬到纽约来了？那支掘金的风格是什么呢？嗯，是了：多点开花；大批射手拉开空间；快速转移球；动态进攻。
然后，是去年夏天，基德到来时说的话：他和甜瓜比作德克，把纽约比作小牛……嗯，如果甜瓜是德克的话，身边加个钱德勒，背后加个基德，是不是还真有几分2011年小牛的意思？当然这么类比很没劲，但回忆下，那年小牛的套路：大前锋德克背身单打为轴；射手群——特里、巴里亚、史蒂文森、基德——在外伺候；钱德勒弱侧走位；基德阵地指挥。
于是，我们找到当年掘金和小牛的相通关键词了：快速转移球；大批射手拉开空间；多点进攻；一个王牌攻击点（甜瓜/德克）。
这一切，恰好是本季纽约的套路。
纽约本季开始，一度8胜1负，当时的布阵：甜瓜打大前锋，外围则是射手群一字排开；JR史密斯领衔第二阵容；钱德勒攻抓前场篮板、守拱卫内线；加上基德、费尔顿、普里吉奥尼这三个学院派控卫，尼克斯攻守得法。他们的打法很易概括：三后卫保证球运转良好；甜瓜单挑内线更积极；JR史密斯攻防两端都无比有责任感；外线费尔顿、基德、甜瓜、JR、诺瓦克、拉希德、香波特真是人人能投三分，加上钱德勒、托马斯、坎比、拉希德这班老头子内线老奸巨猾在内线扛人，听上去顺理成章：一支老兵油子队伍，靠经验和手脚防守，靠大脑转移球，到处游击放冷枪。你想一掌拍死他，滑不留手，根本打不中命门。
对比一下：上季丹东尼还在时，纽约尼克斯也是射手群们站得很开，但丹东尼教练创意太多，让甜瓜去当组织前锋，结果球转移不开，纽约一群射手，站成了兵马俑。本季，纽约场上，总保持一大四小。内线一个钱德勒，或科特·托马斯及坎比替补，大前锋不是甜瓜就是诺瓦克，偶尔拉希德上来，也是投三分的货。总之除了内线，人人都能远射，不会挤在禁区。纽约场上，常保持三个控卫——基德、费尔顿和普里吉奥尼——中的两个在场。
具体打起来时，纽约很稳。射手们把阵线拉开。甜瓜或者JR史密斯拿球去，有机会就单挑，没机会就转移；除了他们单挑外，纽约还能找一找费尔顿的突分、边线让布鲁尔切出找空位。因为传球质量高，空间拉得又开，一有空位就是三分。球队思路很明晰，所以甜瓜打得很高兴。
当然这么打，有问题：一如当年魔术和太阳，三分球永远不是最靠谱的手段。太阳、小牛和勇士这些三分球队伍打得快，可以和对方拼速度，尼克斯是打个稳：一来二去的磨往返进攻，多投进几个三分球少几个失误传球，分数就拉开了。但赛季中，问题慢慢出来：伤病侵蚀，人手短缺，多点进攻的点越来越少，甜瓜也没法净往内线扑了。人手齐全时，甜瓜是内线攻击的轴心，吸引包夹，让射手们有空挡投篮；人手短缺时，甜瓜只好再变身为自由攻击手，内外线开火找手感。
于是说到3月的转机了。
3月中旬，尼克斯开始10连胜，说了人不信，但真还是肯扬·马丁和普里吉奥尼的功劳。前者基本起了钱德勒八成的作用：防守端篮板、卡位、盖帽、拼命、吼两嗓子补充全队热血；进攻端挡拆、内切、走位。普里吉奥尼这阿根廷老妖，爷爷辈的老后卫了，你让他学威斯布鲁克每晚飙25分是不成的，但指挥若定，让费尔顿腾出手来连窜带突，还行，而且近来普里吉奥尼开了窍：之前老是打死都不投，如今也肯投俩三分了。与这俩老头上位相衬的是，JR史密斯的打法变了：以往他的德行，众所周知：有机会要去左翼45度投三分，没机会跌跌撞撞也要到左翼去，后仰到四脚朝天也得把球投出去，近来他脑子活络了：突破、上篮、造罚球、前场篮板！——大概他终于明白过来：“老子身体好成这样，干嘛不去内线冲去，净外头放风筝？！”
实际上，说到底，还是纽约本身“老头儿队”的资质。
纽约，一如东部其他几支队伍，比如步行者，比如凯尔特人，比如公牛，都是一支成熟的队伍。他们都遭遇了伤病，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都咬着牙熬过来了。尼克斯是支老头儿队，这限制了球队的天分，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他们除了甜瓜和JR史密斯外，就剩几杆打冷枪的；但他们熬得过来。
迈克·伍德森教练赛季开始前就说过：
“这些后卫知道怎么运作球队，所以我可以后退一步，这儿叫个战术，那儿叫个战术，让他们管球队了。”
这算是伍德森教练的聪明处：他把甜瓜用到了地方：他肯定明白，甜瓜如果去学勒布朗打组织前锋，让他当牛做马，基本一团浆糊；但如果甜瓜只需要考虑每回合找位置、接球、得分，而不考虑如何组织队友、如何控制节奏，他会是这个星球最可怕的得分手之一。
无论怎么伤病侵蚀，尼克斯的套路没变过。没有内乱，没有起伏，就是老头子控卫掌握球，甜瓜单挑做箭头，JR史密斯撑替补有无限开火权，老头子内线们谁打得动就谁上去扛。尼克斯战绩也难看过，但他们有一批风云过眼、脸皮厚如城墙的老头子，不把一两场比赛胜负放在眼里，不会急吼吼嚷“甜瓜你凭什么投那么多篮还不快点让老子来出风头”，不会的。
只要看一看拉希德伤了之后，还时不时在更衣室给球队鼓励；看一看基德、费尔顿和普里吉奥尼三个后卫多么经常扎一起琢磨事；看一看马丁到来后多少次玩小花招逼到死球后和队友窃窃私语讨论防守，你就明白了。老头子们的经验是千金难买的。明星好比肌肉，是硬实力；老头子们的经验和心是筋和血，保证这肌肉能活泛。
一个很凑巧的事：甜瓜和JR，正在打职业生涯最好的篮球；此前，他们打过的最好赛季是？2008-09季；那季发生了什么？比卢普斯去了掘金，当了那里的指挥官。
当年的昌西和如今的基德，有如下类似处：他们无法像保罗似的，把一堆角色球员带进季后赛；甜瓜、坎比、拉希德们一个个受伤时，他也变不出新菜式来。但他跟韩信似的，将兵多多益善。队友们有他在身后，就可以免于思考，把每个回合都交给他来处置。尼克斯是联盟最慢的球队，联盟最依赖三分球的队伍，小个阵容，大量伤病，却还能领跑东部，就因为他们是联盟失误最少的队伍，他们非常、非常、非常稳。2011年，基德在小牛时就说：“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摆好桌子，服务大家。我们队有那么多会得分的人，我只需要偶尔投投定点空位篮，然后把球分给其他需要的人，让一切推进。”
摆好桌子、服务大家、偶尔投投定点空位篮、把球分给其他需要的人——这就是尼克斯如今这些老头子，比如基德、普里吉奥尼、马丁们所做的事。甜瓜和JR的锋芒刀刃，就是他们这些磐石基础给磨亮的。
作者：张佳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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