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李铁、大羽他们，他们成功不是偶然，他们聪明，又刻苦，肯定能成功啊。我光聪明不练有什么用？”
——姚立
从“六小天鹅”到“平安六君子”：姚哥觉得很冤
2000年3月，《足球》报头版头条报道深圳平安6名球员赛后在酒店召妓，被主教练塔瓦雷斯当场抓获，震惊足坛。时至今日，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姚立依然认为自己“背了黑锅”，当时在他房间里的只是一名女球迷，“酒店当时都有监控，那个球迷不愿意走，一直等到很晚，第二天要送我，我就让她到我房间里休息。从我送她到我房间，到我出来，就只有几秒的间隔。然后，我就到队友房间了，一直没出来。你说我能干什么？”应和这种声音的还有一些熟知当年内幕的深圳跟队记者，他们认为细节或有出入，但性质无改。
“六”，似乎总是和姚立有缘。他今年三十六，本命年，昔日在健力宝一度贵为“六小天鹅”，前程朗朗，但“平安六君子事件”爆发后，职业生涯走低，多次受困于伤病，更被放浪形骸的性格所伤，过早消匿在纷乱的足球丛林之中。
从“六小天鹅”到“平安六君子”，姚立很冤，“那段时间我压力巨大，消沉很长时间”。但似乎也不冤，健力宝时期勤力不缀的精神从他身上完全消退。“从事足球以来，一直到今天为止，我觉得在巴西过得最充实、最难忘，那时候足球信念最强，自律也最严。后来，我常常后悔和自责得是（从巴西回来后）自律性差，导致我的技战术水平下降，当打之年很早退役。”在沈阳铁西家中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姚立百感交集，表情在明亮和黯淡之间切换，况味杂陈。
“姚哥”曾是一个传说。姚立在当年留学巴西的球员中岁数算不上最大，但无论队友还是教练，都喜欢叫他“姚哥”。有典故。 1998年，健力宝打完土伦杯，姚立在免税商店买了一身“Boss”牌西服，穿上后，拿个手包，老板的派头马上出来了。队友们起哄，开始叫姚立“姚Boss”,后来改为“姚哥”，叫个没完，朱广沪有时候打趣叫姚哥，后来辽宁队的张引教练也“跟风”。时至今日，朱广沪来沈阳给姚立打电话还都是“姚哥”称呼。
但而今，说起姚哥的名头，姚立心绪复杂，“姚哥这个外号有褒义，也有贬义，要说好呢，就是我实在，亲近人。但要说不好，就是爱玩，老买单，喜欢当大哥。用东北人的话说，就是傻呗……”
因伤病落选国家队而痛哭：“每到关键时刻就受伤，这就是命吧”
对于姚立的足球天赋，圈里的人士包括昔日健力宝的教练和队友，没人认为他傻，都觉得他速度快，意识出众，脚法细腻，是打边前卫的一块好料。1995年，首批落选但苦练不息的姚立作为增补的6名队员之一入选健力宝，这个性格实在、风趣幽默的东北孩子很快成为队中的大活宝，大家都爱和他插科打诨。及至后来，被打散的健力宝几次聚会，姚立都是最受欢迎的球员之一。
姚立在俊彦汇集的健力宝冒得很快。入队后朱广沪认为他的身高偏矮（1.68米），将他从前锋的位置改到边前卫，这使得姚立如鱼得水，很快在健力宝站住脚跟。昔日，健力宝的李金羽、李铁、张效瑞和隋东亮“四小天鹅”名满天下，还有一个“六小天鹅”的称谓，另外两人一度就是李玮峰和姚立。不经意之间，姚立很快创造了两个“第一”——1997年，健力宝回国汇报表演，在爆满的工体，健力宝1:0力克当时甲A第六名八一，姚立一记很刁钻的左脚抽射破网；1998年健力宝解散，回归辽宁队征战甲B联赛，第一场替补出场的姚立在下半场后登场后不久，就破门得分，打进健力宝球员在职业联赛的第一粒入球。
但快进之后，姚哥此后的职业节奏显得“很慢”。他在1998年加盟辽宁两年之后，2000年因为薪金、球队老欠钱等因素转投深圳，然后在那里坠落，再次加盟辽宁队，借机跳往青岛征战甲A，表现日渐平淡。2008年，在新加坡征战了两三年之后，陷入合同纠纷的姚立心灰意冷，决定挂靴，回到沈阳的家中，陪陪父母，也想在故乡成家，娶妻生子，过上平淡稳定的生活。今年10月1日，姚立与女友正式结婚。
很多足球圈的人至今提起姚立，说得不约而同的是一个词是“可惜”。姚立后来的“慢”，因子之一是伤病。1993年健力宝第一批选拔，姚立最后时刻因骨裂影响发挥，落选。和他一起参加选拔的省体校队友李铁、李金羽入选，让16岁的姚立很难过，就在送别李金羽的宴席上大哭。1997年，国家队征召6名健力宝球员入队，在名单之中的姚立临行前撕裂左脚踝韧带，被郝伟临时入替。一瘸一拐送李金羽等队友的路上，他痛哭不止，回到驻地房间，朱广沪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找人打扑克，姚立还是一边打牌，一边流泪。回到地方，他在辽宁正打得火热之时小腿拉伤，严重影响发挥。转会青岛，已经进入国家队大名单、可能被主教练阿里·汉征召进入最后名单之际，他被查出“骨样骨瘤”，没动手术采取保守治疗，但从此状态已非，2004年以后从中超赛场上消失。
姚立自己也叹息，“其实，我职业生涯从来没有重大伤病，别人碰上的半月板撕裂、膝盖断裂等足球运动员的要命伤病，我都没摊上。但每到关键时刻，我就会受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命吧。我那么多朋友都说我‘点子背’。”
都是爱玩惹的祸：“在健力宝那么刻苦，到了地方却不努力了”
“点子背不能怪社会”，根子还是自律太差，“玩得太多了，管不住自己”。在圈内，姚立训练不刻苦是出了名的，在辽宁队，当李铁、李金羽等人训练后留下来加练，姚立总是第一个开溜。姚立那时不以为然，“我觉得不用练，我边路突破他们跟玩似的，他们却过不了我，我还要练什么？”李铁、大羽他们晚上九点半就早早睡觉，姚立经常反其道行之，出去玩，在宿舍里也是拉着队友聊天、打牌，不折腾到凌晨一两点不睡觉。次日，起不来、胡乱一抹的姚立来不及吃早饭，提着球鞋就急匆匆直奔训练场。
场外，穿着西装夹着手包的姚哥喜欢热闹，呼朋引伴，慷慨大方，但在留恋酒肆、歌厅等欢场的同时，也迷失了自我。姚立喜欢请客吃饭，别人组局邀他也来者不拒，早在辽宁队，他讲义气就人尽皆知，“姚哥”的名头很响亮。
辗转多队后，姚立有反思，有改变，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爱玩不爱训练的性格难有逆转。无论在辽宁的主教练张引、深圳主帅塔瓦雷斯、青岛的李章洙等等，无不熟稔姚立的性格，对其均采用严密看管的管理手段，但收效不大，无不摇头叹息，逐渐弃用。在辽宁，他经常出去玩，逐渐不被教练张引所喜。一次半夜不归，张引干脆在大堂守候到天明，姚立辩称是买药，较真的张引派人去药店查询，结果一问药店根本没开门。他在青岛，教练李章洙干脆让人如影随形跟着他，姚立只能在训练场和宿舍两地呆着，他买什么东西都有人代劳。
“说实话，当时的足球运动员都玩，很少有不玩的。但是姚立自我的控制力太弱了，结果荒废了。”一位相当资深的广东足球记者如是说。爱说爱笑的姚立回首当年，也笑不出来，“伤病呢，确实影响了我职业生涯，但关键的还是自律太差，否则我职业生涯上的不是一个台阶，至少两三个台阶。我肯定会进国家队，而且很可能会打主力。”
让人叹息的是，姚立在最引以为豪的巴西留学期间很勤奋。当年，就在健力宝驻地的庄园后山那里，姚立经常独自跑步，加练体能，还独自提着一筐球，练习边路突破技术，收效斐然。朱广沪在队会上公开表扬姚立，“这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要努力就有回报。”
在巴西，姚立“种瓜得瓜”，但回到地方，却“种豆得豆”，瓜豆之间，反差鲜明。在氤氲的烟雾中，姚立谈起往事，脸色黯然，弹烟灰的右手在微微颤动。嗓音有些喑哑，“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健力宝那么刻苦之后，到了地方却不努力了。我觉得有个性的一面，我需要健力宝那样的封闭环境，需要有个人在后面抽着鞭子赶我。可是回国后，诱惑太大了，很多东西都没玩过，就欲罢不能，到处瞎玩……。”
以前从辽宁出来的国青教练于明，一次忍不住数落姚立：“姚立啊，你真是白瞎了你父母给你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你如果不是爱玩，进国家队很容易啊。你看看你咋整的？！”
梦醒时分：“又被媒体关心，但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
但姚哥现在似乎整明白了。梦醒时分，提起曾经的“姚哥传说”，姚立其实颇有悔意，“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说得一点不错。你看看李铁、大羽他们，他们成功不是偶然，他们聪明，又刻苦，肯定能成功啊。我光聪明不练有什么用？”
退役后，他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折腾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也离不开8岁就开始踢的足球。这两年，赋闲在家，他每周还是要和朋友出去踢一场球，出出汗，找找感觉。他来往最多的还是足球圈的人，很多都还牵挂着他。今夏，姚立去青岛踢一个沙滩足球比赛，碰到以前在深圳队踢球的老大哥彭伟国，在酒店房间里的一番长谈，给他的触动很大。姚立说：“国哥说现在足球环境很好，你又有基础，不从事足球工作太可惜了。还有，他让我捡起以前在巴西学的葡萄牙语，这样发展空间更大。”他一一照做，在过了中国足协和亚足联联办的D级和C级的教练员资格证之后，姚立准备下面继续学习，考取职业层面的B级证书。他也有意参加辽宁省的教练梯队计划，到学校任教，“先打个基础再说，为以后做更好准备。”
健力宝留学巴西二十周年，让昔日这些天之骄子们再次回到镁光灯下，但之于姚立，心态已然大变。“我以前红过那么两下子，现在似乎又被媒体关心了，上次在成都健力宝踢比赛，那么多媒体又围着我们拍。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自己了，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回归到正常生活，回归到家庭吗？”
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无别胜解。这段富有禅机意味的话似乎很能形容以前的姚立，始终跟随自己的凡心，无论好坏。但现在，直面现实的姚立说：“无论如何，我要重新开始了。”
作者：齐小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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