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的,只是告诉你们通往梦想的大门在哪里。那扇门之外,充满危险与挑战,是否推开决定权将在你们手中。但我要说的是,如果想看到梦想的样子,就跟我来吧。否则,梦想将永远停在你的脑海里。”蒂埃里·萨宾,在1978年推广绿洲拉力赛时,直接将赛事当做“梦想”介绍给大众,身为职业赛车手的他,深谙赛车手的心理,“城市拉力赛只是周而复始的重复,甚至连终点与起点都没有什么两样,但绿洲拉力赛并不是这样,在危险、未知乃至死亡之后,等着你们的的将是英雄式的凯旋与礼赞,想象一下,忍受饥饿、苦痛与寂寞,跨越撒哈拉沙漠之后,迎面而来的将是大海、绿洲与文明。”

最终,1978年12月26日,在“梦想”的召唤下,跟随蒂埃里·萨宾出发的勇士,总计170人,而绿洲拉力赛,也在开拔之前正式定名为“巴黎-达喀尔拉力赛”,而赛事的宣传语就正是那经典的四个字(les portes du reve)——梦想之门。

挑战死亡

1978年,首届达喀尔拉力赛,虽然有170人推开了梦想之门,但最终仅有74人完赛到达了梦想之地达喀尔;而赛事创办以来的35年里,达喀尔拉力赛总共夺走了64条鲜活生命。

1979年1月,帕特里克·道丁在一次碰撞中头骨破裂,经抢救无效死亡,这是达喀尔拉力赛有记载的第一起死亡事故,而达喀尔拉力赛也就此被称作是“死亡之旅”——1981年,3名采访拉力赛的记者在南撒哈拉沙漠不远处被恐怖分子杀害;1987年,传奇车手奥里奥尔在砾石赛段摔伤,两脚脚踝骨折,但他仍然坚持完了本赛段比赛;2001年,葡萄牙人里贝罗被地雷炸断了左脚……

即便在2009年移师南美后,达喀尔拉力赛的死亡笔记本上仍然不断增添着车手的名字:2009年1月7日,法国车手帕斯卡·特里在比赛的第二赛段就离奇失踪,而最终他的尸体在第四赛段被发现;而2012年的南美达喀尔拉力赛,则在开赛两天后就有三人遇难;即便是保障措施再度升级的2013年达喀尔拉力赛,也吞噬了一名赛车手及两名观众的性命。

在达喀尔拉力赛的历史上,1986年是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届。1986年1月14日拉力赛开赛前,一架承载着拉力赛创始人蒂埃里·萨宾的直升飞机,在遭遇沙尘暴后不幸坠毁,飞机上的五人全部遇难。而当时蒂埃里·萨宾正与同行的流行歌手萨拉里前往塞内加尔,争取与当地政府洽谈在当地兴办学校等事宜。而在此后的比赛中,摩托车手马里奥尼则不幸摔亡,也让1986年的比赛最终以六人丧命告终。

1979年,获得首届达喀尔拉力赛摩托车组冠军的21岁年轻人赛尔·内弗的一席话,或许可以揭示人们为什么会对这样一项艰难而危险的赛事趋之若鹜,“在参与达喀尔拉力赛之前,我只知道阿比让-尼斯拉力赛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比赛,但今后我只想让更多的人来参加达喀尔拉力赛,让他们看这广袤无垠的沙漠,体会来到终点时的重生之感。”——无独有偶,蒂埃里·萨宾,达喀尔拉力赛的创始人兼组织者,同样是骑着500cc的摩托车,参加阿比让-尼斯拉力赛时误入旁人避之不及的撒哈拉沙漠,才萌生了创办达喀尔拉力赛的大胆想法。

“赛车手从来都必须直面挑战,如果只想着安全与生存,那么他就不该选择赛车手作为职业。”——1986年,法国知名影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20年后》中,蒂埃里·萨宾的名言借男主角之口说出;只不过令人唏嘘的是,正是在1986年,达喀尔拉力赛开始获得世界范围的影响力之时,蒂埃里·萨宾在赛事期间遇难。而截至1986年,达喀尔拉力赛的完赛率仅为37%。

“死亡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赛车手而言,死在赛道上,算得上死得其所。”在达喀尔拉力赛的参与者中,这句残酷的名言流传已久,甚至连出处都已经难以寻找,但显然,如果不抱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很难想象,在缺乏高科技手段的上世纪80年代,每年都会有数百人参与这场寻梦之旅。

挑战大自然

在达喀尔拉力赛创立之初,横穿撒哈拉沙漠就被法国媒体视作是“只有疯子才能想出的搏命游戏”。因为在那时,车手在茫茫沙海中前行,能够倚靠的就只有组委会赛前发布的路书以及指南针而已。当然,如果天气良好,迷路的车手也可以跟在扫尾直升飞机后前行,但从零下10度到零上40度,近乎50度的温差,以及按照人头数分配的三个三明治及少量的水,是否能够让车手支撑到发现扫尾直升机,则只能看车手的运气与耐力了。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在欧洲盛行的拉力赛中,再没有第二个赛事敢于横穿撒哈拉沙漠,甚至就连历史悠久的阿比让-尼斯拉力赛,也是一直沿着海岸线前行,仅有不足20公里左右的沙漠路段。此外,在上世纪80年代,因为恐怖组织丛生,在西非沙漠地区割据为王,南撒哈拉地区更被视作是“死亡之地”,不少欧洲国家甚至禁止国民前往。

“大自然的壮阔,从来都能激发起人类的探索欲望。就好像在海边的人,总在想着驾船出海一样,彼岸永远都是人们的梦想。沙漠自然也是如此,越是看不到边际,看不到终点,人们才越有出发的欲望。所谓好奇心,正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在法国,这个浪漫主义的国度,能够理解赛车手精神的人不在少数,一直跟随报道达喀尔拉力赛的记者萨博·让内就是一个,在他的描述中,沙漠与大海一样神秘,沙尘暴与暴风雨一样阻挡着人们前行的脚步,“但,彼岸永远等在那里,出发永远是到达的第一步。”

20余年间,达喀尔拉力赛几经变更赛道,甚至远赴南美洲开始新的征程,但挑战大自然,寻找“彼岸”的探索精神一直保留,“之所以每年都会变更赛道,为的就是让车手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永远保持新鲜感。要知道,达喀尔的精神内核永远是车手本身,经验并不值得一提。”目前的赛事总监勒吉安表示,之所以达喀尔拉力赛总有新的冠军,原因就正在于此。

据统计,达喀尔拉力赛近万公里的距离,包含了赛车可以通过甚至难以通过的各种赛道类型——沙漠、砾石、沼泽、公路、草原、农田等等。每段赛事也均在300公里左右,平均行驶的时间更是在14小时左右。

“每天都是在追赶着太阳的脚步,因为只有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辨别方向才最为容易,虽然有太阳就意味着高温,意味着蒸发量巨大,意味着车辆随时可能爆胎,但比起太阳落下之后的低温以及难辨方向,太阳永远是车手最好的伙伴。”传奇车手奥里奥尔在描述自己的达喀尔拉力赛生涯时,把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轻描淡写而过,“对于选手来说,每天能够休息按时出发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至于休息,完全可以在赛事结束之后进行。”

在赛事因为种种原因转移到南美大陆后,路线依然参考着在欧非大陆进行时制定,“必须要有沙漠、必须要有砾石、必须要有没有标志物的路段”,从难从严,是达喀尔拉力赛一贯的标准——最终,即便转道南美,但达喀尔拉力赛依然艰难,甚至因为南美在1月仍处夏季,选手们还要比此前承受更多高温的考验。

挑战未知

达喀尔拉力赛之所以吸引人,每个人都有不甚相同的答案,但唯一相同的在与探索未知,甚至是探索自己都不曾了解过的自己。“那种在沙漠里的无助,在荒凉世界里的寂寞,真的是会让人重生的感受。”国内参与达喀尔拉力赛的先行者周勇就曾表示,达喀尔拉力赛给人的精神力量是无穷的,“在抛开输赢之后,人们才能看到真正的自己。”

正如周勇所说,达喀尔拉力赛一直以来都希望保留最原始的纯粹,以至于在高科技发达的21世纪,每届赛事都还会设置无GPS导航,无饮食供应的“原始马拉松赛段”,为的就是让车手抛开高科技,真正回归到赛车与赛事本身。

正是为了保持赛事的纯粹,每年每个参与达喀尔拉力赛的选手,都将面对崭新同时也是未知的路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识别方向尤其是不依靠GPS导航识别方向成了很多车手在参与达喀尔拉力赛前必须补上的一课。

“天晴的时候可以寻找太阳,阴天的时候要学会根据植被、风向来辨别方向,从海边吹来的风有淡淡的咸味,即便它是从几百公里外刮来也是一样。”在著名车手彼德·汉塞尔的自传中,曾经提到“识途”是作为车手,尤其是达喀尔拉力赛车手最重要的技能,“一旦迷路,很多人会下意识地跟着车辙前进,但那也许是上一个迷途误入险境的家伙留下的痕迹,这种时候必须冷静判断,否则很有可能弹尽粮绝无法脱离险境。”

“人类文明的进展,不应该只有机械化一个方向。不是依靠机器解决一切问题。人类的强大在与内心与勇气,我们不该忘怀那些宝贵的传统。”赛事总结勒吉安表示,在可以遇见的未来,高科技将越来越融入人们的生活,但达喀尔拉力赛希望可以保留更多的“原始性”,即便现在的达喀尔拉力赛也正依靠着高科技组建着越来越强大的保障团队,以降低赛事伤亡率。

曾几何时,赛车手被人们视作是最勇敢的骑士,他们的浪漫与神秘就在于他们能够只身前往他人所不能及的地域,或是追逐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与激情。“但随着高科技的发展,赛车运动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赛车运动最原始的魅力正在消耗殆尽,探索未知,挑战自己,为了骄傲的法国赛车传统,我们需要做一些什么。”作为赛事的主办方,同样运作着环法赛事的ASO表示,他们将尽可能让赛车手成为比赛的主宰。

“我们对这个世界知道的还是太少,对自己也是如是。”创始人蒂埃里·萨宾的名言,时至今日仍然激励着一批批年轻的赛车手前赴后继的参与达喀尔拉力赛,“相信自己,推开那扇通往梦想的大门。记住,梦想永远属于选择出发的人。”

只要梦想不死,梦想之门的故事就将继续。

作者: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