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篮球往事》是网易CBA一档篮坛历史回顾专栏，由中国资深篮球记者孙保生根据自己亲身经历倾心撰写。孙保生，资深篮球专家、《北京晚报》资深记者。报道中国篮球已逾30年，曾任中国篮球新闻委员会委员，首位中国篮球新闻奖特殊贡献奖得主。以下为该专栏的第十六期，继第15期讲述奥神奥神创立故事后，本期讲述了奥神被李元伟从CBA除名的往事：
文/孙保生
2002年，世界男篮锦标赛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举行。我虽然采访报道篮球多年，但还从未采访过世界男篮锦标赛，很想再去趟美国，此前我跟随CUBA筹委会的龚培山、张宁飞去过美国，那是去考察NCAA。不巧，当年报社没做这笔预算，我要去美国采访男篮世锦赛，就得找赞助。到哪去找赞助呢？我想到了奥神，因为臧长虹说过“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我们老板说了，别客气。”于是，我就给大臧打了电话，说明意思，表示发稿时可以奥神特约世锦赛报道在北京晚报上刊出。大臧说：“我得跟老板请示，估计问题不大，等我电话。”第二天大臧就给我打电话说：“妥了，不用写什么奥神特约之类，老板说你这也是为了宣传篮球，他支持。抽时间你过来一趟，说说行程安排。”
我按约定去了一趟位于光华路的汉威大厦，奥神俱乐部就在那儿办公。我记得是世锦赛是在9月，提前两天到达印第安纳波利斯即可。又过了几天，大臧说：“我们把飞机票都给你定好了，过来取吧！”我又跑了一趟，一看机票是头等舱。我说：“这太奢侈了吧？你给换经济舱就行了。”大臧说：“老板说了，飞那么远，不能让你累着了，就这么办吧！”他还按标准给了我一笔食宿费，并说：“老板祝你采访顺利，等着看北京晚报的报道了。”
那届中国男篮主教练是王非，姚明、巴特尔都打了，王治郅没打，他要在NBA寻找新的东家，没回国集训，希望在美国和中国队汇合，但国家体育总局和篮管中心都不同意，坚持让大郅回国，但大郅不肯，结果被国家队开除了。如果领导同意大郅在美国汇合，三大中锋将首次齐聚世锦赛，很有可能出现三大中锋同在场上的历史镜头。可惜，这一镜头没能出现。那时领导的思想太不解放，办事不灵活，着实遗憾。种种原因吧，中国男篮的战绩不好，没能进入八强。比赛一结束，跟我同行同吃同住的徐济成便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女篮世锦赛10月在江苏举行，我马不停蹄地奔了女篮世锦赛场。我记得给李苏买了件世锦赛的纪念衫，别的我想他也不缺，连同剩余的一点儿钱我交给了大臧，请他代我向李苏致谢。之后，除了正常采访比赛，我与奥神没有更多的接触。
到了2004年，孙悦、张松涛，霍楠、黄海贝等年轻队员崭露头角，年轻而富有冲击力的奥神队令人耳目一新，李苏多年的投入终于有了回报，三千个座位的广安体育馆逐渐热闹起来了。此时，北京首钢队的实力因巴特尔去了NBA而有所下降，舆论也看好奥神。李苏有时也到广安体育馆看比赛，不过他不是坐在奥神队的替补席上，而是坐在看台上。看到年轻队员生气勃勃的表演，他心里有了初步的成就感。尽管李苏行踪神秘，但是，电视台记者还是捕捉到了他头带礼帽、身穿黑皮夹克看球时的镜头。
这一年初夏，中国青年队相中了孙悦，篮管中心向奥神俱乐部发了征调孙悦入队通知。没想到奥神俱乐部拒不放人，理由是：“孙悦是我们自己发现和培养出来的运动员，到国青队练伤了怎么办？目前孙悦就有伤需要治疗休养，不能去国青队报到。”眼看着报到日期已过，国青队始终不见孙悦的身影，时任篮管中心主任李元伟坐不住了，他向媒体通报了这一情况，目的是通过媒体向奥神施加压力。
笔者作为《北京晚报》的记者，就给大臧打了电话，询问此事原委。我说：“选调孙悦进国青队是对奥神育人的肯定，进国青队有利于孙悦经风雨见世面，说明他有培养前途，对奥神队也是有益无害的，你把我的建议转达给李苏，请他认真考虑，从大局出发，让孙悦去国青队报到。”笔者还设法找到了河北沧州体校的电话，找到了孙悦在沧州体校时的教练，并通过这位教练找到了孙悦父亲的电话，希望孙悦的父亲能给李苏做工作。孙悦的父亲当然愿意儿子能去打国青队，事关孩子的前途，对李苏的做法也感到不理解，但孙父不敢跟李苏说，我只得做罢。
其实调一个队员去国青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李元伟担心的是，如果别的俱乐部也纷纷仿效奥神的做法，篮管中心的权威何在？思来想去李元伟认为不能听之任之 ，必须给奥神点颜色，要严厉处罚。怎么处罚？罚款多了没有先例，罚少了不解气。奥神你不是牛吗？我停止你全队一年的注册，让你一年没比赛打！看你还敢藐视我篮管中心吗？主意打定 ，李元伟又来了一个舆论先行，找一些媒体开会征求意见。这个会议没通知我参加，但会议刚散就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到会，然后告诉我这个处罚决定。我说：“李主任不会通知我的，因为我不会同意这样的处罚，太王道了，如果我在场会极力反对！”李苏这事办的不对，因小失大，因为一个人，却害了一支球队。自此，奥神队被逐出了CBA，开始了在美国及台湾等地巡回比赛的流浪生涯。
2005年初夏，全运会男子篮球预选赛在烟台举行，此时的奥神队代表河北队出战。时任中国男篮主教练的尤纳斯到烟台观赛挑选队员，他一眼就相中了孙悦，便向李元伟提出了征调孙悦入队的要求。奥神与篮管中心关系恶化起因于孙悦，如今又要调孙悦进国家队，李苏干吗？我当即与李元伟通电话询问此事，李元伟说原本近期不打算与奥神有任何交涉，但没想到尤纳斯相中了孙悦，那就给奥神发通知，看李苏什么态度，就算是投石问路吧！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李苏不会同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苏竟然痛快地答应了，他说：“这是国家队调人，我支持，这是我们奥神队的光荣！”
在烟台，我还见到了霍楠的父母，夫妻二人见到我说：“您得帮助呼吁呀，得让奥神去打CBA联赛，要不然这批队员就全给耽误啦！”我说：“我当初就让大臧劝李苏同意放孙悦去国青队，但听大臧说李苏不同意放人。篮管中心的处罚过了，我有不同看法。你们也可以家长的身份去劝劝李苏，别因小失大，你们家长得出声，现在我就可以采访你们二位。”霍楠母亲一听这话连连摆手说：“别，别，我们可不敢露头。”我问霍楠与奥神签合同的内容，两口子就更不言声了。停止注册的一年期限很快就到了，但奥神重返CBA联赛的事不见一点动静，两边都拿着劲儿，谁也不主动示好。尽管如此，国家集训队先后征调了张松涛、霍楠等奥神队员，李苏都是大开绿灯放行。
事实证明，李苏同意让孙悦入选国家队的决定是正确的。经过国家队的训练和比赛，孙悦的篮球才华得到充分展示，是所有奥神队员最有出息的一个，反之呢？等到如今这些队员成了自由身时，都已错过了训练提高的最佳时期，我为这批队员深深惋惜。
李元伟在退休之前有件心事未了，就是把自己辣手开掉的奥神重新拉回到CBA联赛。应该说李元伟给了奥神机会，虽然说那时已在试行俱乐部准入制，但我认为李苏完全可以拿出一份合格的准入评估材料，但李苏却放弃了。第一次我听说奥神要回来了，但却把主场选在了澳门，我不知道李苏是怎么想的，结果是奥神没有回来。第二次是在2008年秋，李元伟即将退休，他又给了奥神机会，为此甚至把报准入评估报告的时间一再延后，但李苏还是没把相关材料送到篮管中心。我记得那年有两个准入名额，其中就应该有广东凤铝。奥神不急凤铝急，凤铝一怒将篮管中心告上了法庭，引得社会上议论纷纷，使篮管中心又一次陷入公信危机，所幸凤铝没有打成这场官司，法院不予受理，凤铝负气退出CBA这个江湖。
再后来，让奥神部分队员重生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个机会是北京市体育局给的，目的是让参加2013年辽宁全运会的北京男篮增强实力。在北京市领导吉林同志和市体育局领导的积极斡旋下，李苏同意让孙悦、张松涛、李伟、黄海贝四人入选以首钢队为主的北京男篮。既然能让孙悦等人代表北京打全运会，那有没有可能让他们加盟北京首钢队征战CBA联赛，去夺取第二个总冠军呢？尽管困难很大，但市体育局领导毫不畏难，与奥神进行了多次艰苦的谈判。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李苏终于同意让孙悦等人租借给北京首钢队一个赛季，至于租借费及球员个人薪金的数额是多少，只有双方的高层知晓。
高额投入必有回报，孙悦、张松涛等在加盟首钢队后，如愿摘取了第二个总冠军。非常可惜的是，李苏在2013年9月18日突然病逝，没能看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幕。李苏一走，奥神队肯定不能存在，因为他的继承者对篮球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再为篮球队劳心费神，故决定把篮球队打包出售，无奈要价太高，没人愿意接手。12月3日，李苏的继承者与球员逐个解约，但唯独留下了孙悦、张松涛、李伟、黄海贝、吴冠希及另一名小队员，与首钢队另行谈判。最终，市体育局出资5000多万元买断了这六名队员，其中吴冠希自愿留在上海东方，其所花的费用直到最近才与首钢队结清。至此，李苏与他的奥神队随风而去，但无论如何，他们终归在CBA历史上留下了一抹让人欲言又止的记忆。
作者：孙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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