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体育3月23日报道:

从林书豪境遇揭NBA种族歧视,到考神当中国记者面羞辱书豪,到艾弗森曾讥讽中国记者为姚之队,最近的专栏主题均和种族话题有关,亲身经历,有感而发,唏嘘之外,更有很多纵深思考的空间。在美国这个“种族熔炉”中,种族问题无处不在,但人们却极力躲闪,涉及到种族歧视的,更是高压线,轻易不得触碰。作为NBA驻美时间最长的记者,将来如果有机会,我更愿意从社会、文化等角度来叙述解读美国的种族问题,那会更容易发力,挖掘至深处。

而现在,侧重的层面还是NBA和体育。这几期专栏的网友评论,我多少看了一些,有所启发,也想有所释疑:有人说艾弗森就说了句中国记者为姚之队,就脸皮发烫感觉不爽,这是心理自卑的表现。但这其实和谁说的、谁说了什么都无关,真正相关得就是人和人对话时对方的语气、神情和态度,你能轻易感受到对方恶意还是善意,是无意调侃说笑还是掩饰不住的嘲笑讥讽。这是人情感的本能,千古无改,无论中外。艾弗森说这话时的粗鲁和嘲讽之意,你如果身在现场,可以立马察觉,更不要说考辛斯当着我的面讥讽林书豪,那种嚣张沸反盈天。我清楚记得考辛斯狂笑那一刻,他身边的队友保持着沉默,没有帮腔,没有附和。过分,是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做过分的事情。

还有一个故事,或许和种族相关,或许无关,见仁见智,山水不同。

这个赛季,我继续来休斯敦火箭驻站,轻车熟路,熟视无睹。有一天,记者像往常一样来到主队更衣室,站一站,聊一聊。远端的后卫贝弗利坐在自己衣橱边,和火箭公关、几个老美同行记者聊天,因为更衣室里人比较多,他显然不知道我也在更衣室里。他很大声地说着,“你知道吗?这里有一个中国记者,他问问题从来都是和杰瑞米-林有关系,和杰瑞米没关系的他一律不问。你们说他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那么奇怪啊?这很荒唐,你们知道吗?”说完,贝弗利在那里哈哈大笑,独自乐着,身边的一帮人都没有笑,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知道我就在房间里,虽然在对面,但能够清楚地听见贝弗利说的话。而且,他们都知道贝弗利在说谎话,林书豪2014年夏天被交易到洛杉矶,我接下来的一个赛季还是在休斯敦采访,待到林书豪又去了夏洛特,我还是来到了航天城。平日的采访,我的问题完全和林书豪无关,因为他已经不在火箭队里了,要说和林书豪相关的问题,也是林书豪征战客场来火箭打比赛的时候,如果要写关于林书豪的稿件和专题,我会特别多问些和林书豪相关的问题。我日常到底问什么问题,这些跟队很长时间的同行尽收眼底。

贝弗利还在笑,周围人还在面面相觑,我走了过去,问道,“你是在说我吗?”像霜打茄子一般,贝弗利瞬间收住了笑容,面色潮红,尴尬不已,半响不语,最后讪笑着说,“哈哈,你在这里啊,你在这里啊。”

是的,我在这里,在这里十来年了,这里的山路十八弯,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在中国那里,这叫背后说人坏话,乱嚼舌头,搬弄是非。在美国这里,这叫“Bad-mouth”,也是说人长短,恶言中伤的意思。

人一阔,脸就变。2013年1月,火箭宣布与来自欧洲联赛的贝弗利签约,后者成为林书豪的替补。那时的贝弗利,怯生生地,见谁都点头,见谁都赔笑,无比低调。那时的贝弗利,提起林书豪就是“学习的榜样”、“球队的领袖”,他要向林书豪多学习多请教。面对中国记者,他笑如春风,面对提问如柳絮般滔滔不绝。场上,贝弗利就像一只凶狠的斗牛犬,逮谁咬谁,毫无畏惧,牛皮糖般的凶悍紧逼防守让他入选2013-14赛季的最佳防守第二阵容。那时的贝弗利,拼命想融进火箭的圈子,向霍华德大献殷勤,赢得了魔兽的好感。接下来的一个赛季,火箭在冬天来到芝加哥打比赛,这里是贝弗利的故乡,尽管天寒地冻,但魔兽坚持让火箭官方电视台Comcast给贝弗利拍一个回家的专题片,也亲自来到贝弗利的老家,在大雪纷飞中出现在镜头中,大赞贝弗利。

后来,就慢慢地变了,有所声息。林书豪走了,贝弗利开始牛了,一些老美的跟队记者说,“他变了,傲气了,对人很不尊重很不耐烦。”去年夏天,和火箭签了一纸4年2500万的合同后,似乎觉得自己的地位稳固了,他没有了往日如潮的激情,硬如长弓的防守强度退落不少,发挥起伏很大,火箭官方电台790的主持人提起他很忧虑,“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先发球员,就攻击和防守两端来说,他的整体实力也就一般。现在,控卫成为火箭的软肋。”霍华德也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他昔日力挺上位的小弟了。就在火箭三月初同鹈鹕的比赛中,贝弗利和霍华德发生激烈争吵,以至于教练不得不把两人都换下平息事态,赛后,贝弗利在更衣室里还摔了水瓶。

要说这个事情和种族无关吧?他说得是中国记者,没黑老美同行。要说这个事情和种族有关吧?他居然和霍华德叫板,两人可都是黑人。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有时候,报道的是比赛,看到的是嘴脸,打得是篮球,写得是人生。

作者: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