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体育12月27日报道:

新奥杯决赛,柯洁与彭立尧战至265手,随着柯洁以半目优势胜出,在低谷中纠结的他终于拿下了个人年度首个世界冠军,此时离2017年只剩下6天。在几日前十佳劳伦斯颁奖典礼上,柯洁获得了最佳非奥运动员,这是围棋项目第一次获此殊荣。在中国的围棋历史上,柯洁是一个符号般的存在。回顾这一年,虽然他本人今年下半遭遇低谷,但他与AlphaGo的人机大战引发了巨大的关注,也代表了中国围棋第一次被真切地推到了全世界面前。这是柯洁进步的一年,也是他退步的一年;这是围棋进步的一年,也是围棋比赛退步的一年。

人工智能:进击的变革巨人

如果说2016年是人工智能颠覆围棋的元年,职业围棋界对于人工智能还处于疑虑之中,那2017年就是人工智能全面颠覆甚至是彻底摧毁并重新创造围棋的一年。在这一年里,人工智能在围棋领域高歌猛进攻城略地,技术上远远甩开了人类围棋几千年的积淀,摧毁了人类顶尖高手基于几千年来围棋领域积累和高绝的个人天赋的自信,甚至动摇了人类在围棋领域存在的意义。

2017年元旦,一个名为master的账号在网络对弈平台展开了对中日韩顶尖高手的无情杀戮,6天内创造60:0的惊人战绩。包括柯洁、朴廷桓在内的各国高手一败再败,它几乎击碎了职业棋手抗衡的念想。随着master的真实身份揭开谜底,柯洁与AlphaGo在5月的对抗赛成为全世界的焦点。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的以AlphaGo3:0完胜柯洁而告终。柯洁最后一盘对局时流下的绝望的泪水成为这次比赛的最佳写照,比赛期间deepmind团队表示新版AlphaGo可以让旧版三子的惊人言论也让职业围棋界震动和胆寒。

10月,deepmind团队发表第二篇论文,一款新版的AlphaGo zero从空白状态起训练72小时就能打败战胜李世乭的 AlphaGo Lee,而40天后就能以89:11碾压master,似乎人类积累的围棋知识和经验影响了AlphaGo进步的步伐,柯洁甚至发出了在AlphaGo面前人类是多余的哀嚎。年末发布AlphaGo用37万个变化图道出一个无情的局面:人类围棋积累的定式及布局套路绝大多数都是有问题的,无论是雪崩妖刀大斜这样的以复杂著称的经典大型变化,还是点三三、星位挂角这样的常见套路,在AlphaGo眼里都是破绽百出的。而AlphaGo在人类常见开局套路之外,又指出了大量的,人类没有研究尝试过的可行的开局变化。

职业围棋:进退失据的虚假繁荣

AlphaGo的出现,不仅为棋手和棋迷带来了震撼,更带来了一批追逐热点的短期资本进入围棋界,各种邀请赛如雨后春笋一般,围棋好像突然焕发了生机。但这些邀请赛的目的是借围棋宣传自身,那自然只邀请极少数顶尖棋手参加,于是顶尖高手忙于赶场疲惫不堪,而广大二三线棋手缺乏高水平比赛机会。目前除了围甲、围乙联赛以相对成熟的赛制为尽可能多的职业棋手提供舞台之外,广大非知名职业棋手已经很难单纯依靠比赛来养活自己。整个职业围棋界呈现出严重的两级分化:顶尖高手光环环绕、四处赶场捞金,广大普通职业棋手参赛机会匮乏,只能依靠教棋为生。

中国的围棋竞赛目前来看是完全不成体系的,没有A级B级赛事一说,等级分的增减也跟比赛性质无关。除了围甲,职业围棋界似乎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有底蕴有品牌的围棋赛事,名人天元这两个传统赛事只能苟延残喘,甚至无法吸引第一人参赛,连笑N连霸名人也无人提起。在AlphaGo横空出世之后,由于资本对短期热点的追逐,导致职业围棋比赛更加混乱。

人工智能的冲击到现在为止持续了两年,但是如何系统性的应对,找到人类围棋与人工智能围棋的最佳结合点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明确的方向性结论出现。这就导致了整个职业围棋界的迷茫和恐惧,AlphaGo的出现大幅度降低了围棋的竞技性,而竞技性是围棋作为一种体育项目的基础。在艺术性方面,由于过去竞技体育成绩第一的指挥棒的引导,围棋行业管理者在过去一直不重视文化积累(基础信息统计缺失,基于围棋文化的宣传、仪式严重不足),过于强调竞技成绩,导致面对AlphaGo从竞技层面无情的碾压之后,职业围棋作为人类围棋最高水平的代表,突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柯洁:随着“狗”的步伐前进,踩着现实倒退

AlphaGo的进,与职业围棋赛事的退在柯洁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柯洁是在2016年借着AlphaGo成为“网红”的,当时在AlphaGo Lee和李世石比赛期间,柯洁发表诸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一炮而红。2017年的人机大战,尽管他最终秘能从AlphaGo手里抢下一盘,但他在赛场上的表现赢了世人的认同,总共这3局棋,这个20岁的年轻人,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对手从安乐死逼到宁为玉碎最后孤注一掷。几次不甘认输的泪水后洗去了他身上仅存的稚嫩。他也确实成了人类最后一位与AlphaGo进行过较量的棋手,不是空前但确实绝后。

人机大战对弈之后,柯洁状态无敌,实现了惊人的22连胜,在现代围棋史上排名第三,仅次于井山裕太的26连胜和李昌镐的24连胜。柯洁正在成为当代围棋的旗帜性代表人物,他接地气的网红形象正在把这项阳春白雪的运动推向大众的视线,这一年,他真的成长成为了那个对中国围棋有独一无二贡献的存在。

但8月份以来柯洁在重要比赛中的战绩就呈现一路下滑的态势,对世界冠军级棋手(近5年获得过世界冠军的棋手及日本的井山)的胜率总计更是只有40%。11月至新奥杯赛前,他的战绩竟然是2胜6负,围甲还遭遇五连败,也让出了自己ELO等级分连续38个月排名世界第一的位置。柯洁的境况绝不是简单的状态起伏,更多的是中国围棋职业赛事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一方面,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他还在纠结AlphaGo与李世石一战为何参战的不是他自己,过分关注能否赢AlphaGo一盘从而名垂青史。另一方面,柯洁一年的对局差不多有30%是邀请赛,如今他的行程就像是不断的赶场走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同一批人在不同的比赛明目下进行相似的对局,这类比赛本身对保持竞技状态帮助不大,毕竟围棋是需要极高的专注度的游戏。

坦白说,如果不是AlphaGo,围棋这项数千年古老智力运动不会引发如此巨大社会关注。如果不是柯洁,这项阳春白雪的精英运动也不会被这么多中国人所熟知。人类在与人工智能的对弈中被碾压,但从而也带动了这个项目的整体进程,棋神秘的面纱或也逐渐褪去,由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转变为群众口中耳熟能详的下里巴人,而这是所有竞技体育的终极目的。

作者:周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