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体育9月9日报道:

从8月26日亚运会夺冠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中国三人篮球男队成员陈功依然觉得这段经历如梦如幻。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一场未打的NBL菜鸟,籍籍无名;几个月后,他冠军龙服加身亚运金牌在手,声名远播。

8月26日这天,中国三人篮球男队在亚运会决赛中遭遇韩国队,他们凭借黄文威在常规时间行将结束时的两罚全中将比赛拖进加时,又通过黄文威的高难度突破上篮以19-18绝杀对手,成功登顶。陈功在这场比赛中替补出场,6投5中拿到全队第二高的5分,同样功不可没。

这场比赛的意义不仅仅局限在金牌本身,因为中国队4名球员均没有职业联赛经历,是彻头彻尾的草根团队,而对手则均为职业球员。

看看夺得亚运历史首枚三人男子篮球金牌的这四名中国汉子吧。陈功虽然出身湖北篮球青训体系,且已经签约NBL武汉当代队,但因为参加三人篮球男队的亚运集训,夺冠之前未能代表武汉队出战NBL联赛,严格来说也算草根球员。而在半决赛和决赛中均上演绝杀戏码的主将黄文威是广州体育学院的老师,曾冰强是广东工业大学的在校学生,肖海亮则是东莞麻涌镇宣教文体局职工。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在斗志和求胜欲方面,他们丝毫不输职业球员。

草台班子撂倒正规军,还有比这更热血的戏码吗?很多敏感的人甚至嗅到了时代更替的味道——他们认为这是民间体育的胜利,是喊了若干年的体育社会化的胜利。

对于陈功来说,他完成了人生的逆袭。曾经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姚明,就坐在场边为他和队友们加油鼓劲,还时不时来一番心灵按摩,“夺冠之后,姚明对我说,‘我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个银牌,你们拿了个金牌。’”陈功说,“我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当时我太兴奋也太激动,讲不出话来,就冲他笑了笑。我可能做梦也要笑醒吧。”

这枚亚运金牌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逆袭,也是湖北篮球的逆袭——他们已经有20多年没有出过亚运会篮球冠军,也很久没有如此扬眉吐气过了。夺冠之后,陈功收到的不只是亲朋好友的祝贺,还有湖北体育界的嘉勉。他在亚运会上的成功,或许会掀起当地学习参与三人篮球的热潮。不过这都是后话,且留给时间检验,让我们暂时先回到陈功梦开始的地方,去追溯他神奇的篮球历程。

机会留给努力过的人

1996年2月,陈功出生于湖北省孝感市云梦县,他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军人,在部队时喜欢上篮球,转业回到地方之后,留在云梦县某政府机构工作,陈功后来走上篮球道路,多多少少受了父亲的影响。云梦是该省人口密度最大的县市,音通“圆梦”,又容易叫人联想到孟浩然那句吞吐山河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陈功刚接触篮球时,只是觉得这项运动能激发人的激情,属于“打着玩儿”。打着打着,父亲就发现了他的天赋,“当时我比较调皮,我父亲看我这么爱打,就索性把我送到体校去练球,顺便让教练管教一下我。”

《孝感日报》整理的陈功简历如此写道:“2007年经云梦县业余体育运动学校推荐,输送到孝感市体育艺术学校,同年进入湖北省体育运动学校、省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学习篮球,2008年进入湖北省青年篮球队担任主力后卫,多次代表湖北参加全国比赛,获得多枚奖牌。”

如果不了解湖北篮球的整体环境,恐怕就很难理解陈功夺得亚运冠军之于湖北篮球界的意义,也很难体会到陈功逆袭的难能可贵。所以我们先宕开一笔,约略窥探一下湖北篮球的前世今生。

湖北篮球氛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也曾有过巅峰:1979年第四届全运会,他们荣获亚军。而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之后,由于“无人买单”,湖北篮球一直缺乏顶级职业俱乐部,这一痼疾直接导致了湖北篮球的衰落。

CBA上古时代,湖北美尔雅仅征战一个赛季(1999-2000赛季)便销声匿迹;2011年,湖北卓安征战NBL则因资金问题不了了之,领完李宁公司的装备之后便宣告解散;直到2014年,该省才通过体育局与广东唯美集团共建的形式,成立了湖北马可波罗俱乐部,结束了没有高水平职业篮球俱乐部的历史。然而好景不长,2015年,湖北马可波罗因为冲击CBA无望,暂时宣告解散,由江苏男篮接盘。直到今年,武汉当代才卷土重来。如果不是武汉当代成立,陈功恐怕不会有征战职业赛场的机会。

试想,一个长期缺乏顶级职业俱乐部的省份,靠什么来带动青训?而年轻球员又如何看到自己的未来呢?陈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历尽艰难险阻走上人生巅峰的。

2013年全运会男篮青年组的比赛,陈功迎来了自己篮球生涯的第一个巅峰。那一年,他帮助球队夺得了全国第5的成绩,当时他还只是个轮换球员。5年时间过去,当年的队友们有转行的,也有因伤退役的,只有他还坚持在篮球运动一线。

驱使他接着打下去的,大概就是对篮球的热爱和对于出人头地的执念——他想“风风光光”,不想灰头土脸。他将“出人头地”的朴素愿望,转化成了争强好胜的性格。哪怕是跑步,他也要跑得比别人更快。他告诉网易体育,刚到湖北省体校的时候,他总是跑不赢队里的一个队友,他就趁那位队友休息的时候加练,“拼命跑,拼命提升自己的力量,时间一长,就跑过他了。”他不断订立新的目标,不断超越,最终积小胜为大胜。

到了2017年全运会,他又被临时”抓“去代表湖北队打三人制篮球的比赛,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拿到了全运会历史的首枚铜牌。

为什么得到三人篮球垂青的偏偏是陈功?原来,近几年,陈功在完成青年队的比赛和训练任务之余,还会参加一些商业比赛,也就是业界俗称的“野球”,在野球场上与高手过招、以赛代练。野球场那种街头篮球的氛围,对个人能力的倚仗,动辄一天数场的比赛强度,均与三人篮球相当接近。也正是在野球场上的历练,让陈功具备了某些三人篮球运动员的特质。还是那句话,“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陈功的成功绝非随随便便。

2017年11月,中国篮协公布《2017—2018“我要上奥运”全国三人篮球擂台赛竞赛规程》,该赛事不设门槛,面向所有适龄选手。陈功及其领衔的湖北队从这一赛事中冲破重重关卡,最终荣获亚军。中国篮协在组建三人篮球亚运代表队时参考了这一成绩。于是,陈功通过这一类似于“选秀”的赛事,实现从“草根”到“国家队”的跨越。

送韩国职业球员去当兵

三人篮球男队的组建,更像对某种建队思路的检验,因此篮协方面并没有给他们施加太大的压力,队员和篮协均是以“赢一场赚一场”的心态对待这项赛事。正是这种心态,让大家放下了包袱,在场上打得更加游刃有余,也更加毫无保留。

不过,中国队的夺冠之路并不平坦,进入淘汰赛之后,走得可谓是步步惊心。1/4决赛打卡塔尔赢了3分,半决赛打伊朗赢了2分,决赛打韩国赢了1分,其中半决赛和决赛都是通过关键球决胜,打韩国那场尤为凶险,也尤为荡气回肠。

韩国队4名球员均为职业球员,技术动作相比中国队更为成型,身高也更高,“他们就是为了拿金牌来的。”陈功说。于私,他们可以通过夺金来免除兵役,照理说,他们的求胜欲应该比轻装上阵的中国队更强。然而,最终夺冠的却是中国队。

在陈功看来,夺冠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众所周知,三人篮球以抛硬币的方式决定谁先开球,加时赛中则由另一方开球,在加时赛中先得到2分的队伍获胜。这样一来,加时赛中的开球一方无疑就占到了先机。说来也巧,“那场比赛之前,都是我们先开球(常规时间),唯独这一场不是。”陈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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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威绝杀后,陈功冲入场内与队友庆祝

掩面坐地的韩国球员

进入加时赛之后,率先开球的中国队没有手软,头一次进攻便通过曾冰强和肖海亮之间的传球配合得分,为黄文威的上篮绝杀奠定了基础。

“我从来没想过一步登天,我只想把每一步都做好,我算是‘十年磨一剑’了,现在的成绩跟天赋有关,但后天的努力更为重要,是平时的积累加上了对机会的把握。”

从国家队回来之后,陈功搭上了武汉当代征战NBL季后赛的末班车,系列赛第三战,取胜无望的武汉将陈功派上,如同仪式般地完成了职业生涯首秀。那场比赛,他出战1分35秒,没有获得出手机会。

9月5日,放假回家的陈功抽空到访了自己的母校云梦实验小学,“表示将进一步努力,为母校争光,为家乡争光,为祖国出力,再立新功。”当地媒体在报道中写道。

陈功明白,他不能在亚运会的功劳簿上长睡不起,兴奋过之后,他还得去迎接各种各样新的挑战。他告诉网易体育,未来会打NBL,冲击CBA是他的长期目标,但是三人篮球的事业也不会放下,仍会积极参加三人篮球赛事。如果2020年东京奥运会国家队有需要的话,他必将义不容辞。

采访:赵环宇

作者:赵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