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79,当终场的哨声响起,法国队的球员们尽力克制住情绪,和彼此击掌庆贺。这必然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比赛:即便对面成色不足,但他们终究是战胜了梦之队,将他们挡出四强的又一支球队。而另一件要提及的事情是:队中这些在NBA效力的名字,长久以来,几乎都被傲慢的美国人嘲讽着。

戈贝尔,触发超顶薪条款,却被当做条件荒谬的例证;

巴图姆:乔丹不懂球的证明;

尼利基纳:8号秀第二年,换不来一个次轮;

德科洛:5年前被踢出NBA,到32岁都没能回去;

富尼耶:从签下1700万合同的名字开始,魔术就开始后悔……

就是这样一群人,干掉了不可一世的梦之队和波波维奇。巴图姆打进3+1,尼利基纳投进了杀死比赛的三分,德科洛砍下了18分,戈贝尔拿下21分16篮板,并在最后送上两记禁飞区的血帽,而真正将美国人的信心一点点摧毁的,是10号富尼耶——每一记出手,都是绝对不合理的巨星球:顶着两个人上篮,交叉步后接干拔远投,以及那个在美国队9号头顶命中的漂移后仰三分。

10天前,他就是这样在诺天王的注视下,用一记金鸡独立送走德国队的。

在世界杯之前,未必有多少球迷看过富尼耶的比赛,只能通过数据,判断出他刚过完生涯最低效的一年:在魔术,他的打法就很不合理,充斥着令两方教练都不知所措的进攻选择,在仅有的5场季后赛,他更是效率奇低,以至于到了世界杯,人们也没把他放在法国的主要核心里,他们讨论着戈贝尔和巴图姆能带着球队走多远,富尼耶?路人而已。

但此时,法国10号场均拿下21分,排在赛事第4位,从第二轮开始,分别是24分、31分和22分,他的三分球命中率,44.8%。

在世界杯的强度上,他更像乔丹:用十佳球动作完成高难度作业。而一向被认定为“独”的打法,也因为巨大的威慑力而变得游刃有余:最后一分钟,他在右侧三分线一个假动作,三个人扑上来,他顺势一个击地,戈贝尔转过身来,大力灌篮。

26岁的富尼耶,和比他大了一岁的好兄弟戈贝尔,宣告了法国篮球新时代的来临,这12个人里,最年长的德科洛32岁,最年轻的尼利基纳21岁。他们的比赛沉稳而激情四射,浪漫和暴力兼具。在他们战胜美国队的第一时间,属于上一代的标志人物托尼-帕克,在推特上打出了一个响亮的“Yes!”

但富尼耶的篮球生涯,并不是看着帕克开始的。

2002年,10岁的富尼耶偶然看到了国王和湖人的季后赛对决,从此迷上了篮球。他深深喜欢上了国王的当家控卫毕比,并在那之后一直把10号视为幸运号码。

他的职业生涯异常顺畅:法乙打了一年,到了法甲的普瓦捷队,在那两年,他连续当选进步最快球员和新人王。他被邀请参加了耐克球员峰会,虽然比赛的风头被比永博一人抢走,但这位面容清秀的法国小伙子却成功得到了多位球探的注意,他们觉得,富尼耶值得一个次轮。

但接下来,好运降临在了他的头上:灰熊决定放弃续约梅奥,打算重新选一个年轻的得分后卫。拥有着第25号签的灰熊早早给了富尼耶顺位保障;而前几个目标都被拦截的小牛也闻讯换来第24顺位想要截杀灰熊。而这些流言最终让第20顺位的掘金提前下手将他选来,他穿上了浅蓝色的94号球衣,那是他在法国的街区编号。

尽管掘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他,但富尼耶还是在掘金度过了两个平稳的赛季,从11分钟的龙套,到19.8分钟的轮换,得分也提高到了8.4分。然而掘金对从前的得分后卫阿弗拉罗念念不忘,于是将富尼耶送到了魔术。他终于换上了一直念着的10号球衣,也因此,成了NBA的首发后卫。

魔术并没有规划细致的管理层,也没有过长远打算。这却是富尼耶的机会:没有战绩需求,也没有太严格的战术体系,只要自我努力好好发挥就行。他的确稳步提高着,在他的第四个赛季,他在小前锋的位置上大放异彩,场均拿下15.4分,三分球达到了40%。

然后,魔术递上了一份5年8500万的巨额支票,并且出人意料地把球队头牌奥拉迪波送走了。

富尼耶就这样,和比永博并列成为了球队身价最高的球员,在总经理亨宁根看来,他和佩顿搭档后场,加上换来的伊巴卡和武切维奇,以及三年级的戈登,就是一套足以走出东部的漂亮阵容。这套阵容最终在半年后被他们自行拆毁,但富尼耶的持续进步还是令人欣喜,他连续两年都是球队内的最高分,而且效率相当不错。他把那段时间的进步归功于日本的武士文化:他添置了几处文身,还理了一个武士的辫子发型。

但在2018年3月,他意外地拉伤了左侧内侧副韧带,这次拉伤严重影响了他的运动能力,赛季因此报销,足足缺席了17场。

而当他重新回到场上,魔术已经彻底变成了武切维奇为核心,戈登作为全能前锋的战术。被边缘化的富尼耶很难打出舒服的节奏,而他突破前先刻意寻找对抗骗取犯规的打法渐渐被其他球队识破,他的效率大幅缩减,这一年,他只有15.1分,三分球是生涯最低的34%。

魔术把他放上了货架,但1700万年薪的3年合同导致无人问津。他也开始自我怀疑,在异国他乡,性格内敛的富尼耶身边并没有太多知心朋友。

但戈贝尔总在社交平台上和他互动,有时候也发发短信打打视频电话。戈贝尔给他留言,“我们只顾打球就好,其他的没什么好操心的。要是实在烦了,就去打2K吧!”富尼耶被逗笑了,回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

2K的段子,来自于2K17刚出炉时,游戏里给富尼耶设定的形象:那是一个完全不像的角色。他在推特上配图写道,“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他用着我的名字,穿着我的球衣。”

然后他补充道,“下一个评论我像失业的雷鬼艺术家的,将被我无情拉黑。”

戈贝尔转发评论,“看像不像一个男的看到他女友跟别人亲吻时的表情?”

从此戈贝尔每隔几天发自己打游戏时的照片,并特意圈上富尼耶,“我在用我兄弟富尼耶打比赛。”这段几乎成了那个夏天最有趣而持续的笑料。

但当兄弟真正需要的时候,戈贝尔总是第一时间送上安慰的,在东部的争八战役最为白热化的时候,富尼耶终于站了出来:最后13场,他场均砍下17.7分,魔术赢了11场,成功杀入季后赛。戈贝尔又是第一个留言,“这才是个开始,你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为你感到骄傲。”

他也不再那么腼腆,会主动找到队友击掌鼓劲,“我们输了太多球,他们都以为我们赢不了,季后赛意义太重大了,我们只要团结,一切都能做好。”

这的确也是他真正成熟的一年,他开始更多信任队友,有27场送出5次以上的助攻,助攻率达到生涯新高。他试着跟武切维奇打大量的挡拆,甘愿给现在的核心,全明星中锋送出炮弹。

但当球队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也能挺身而出:对骑士,对活塞,两场压哨绝杀,无论如何,他都是魔术的头号外线得分手,人们质疑他的薪水,却不应该质疑他的能力。

而世界杯,是最好证明自己的时候。

现在在他身边的,是真正的兄弟戈贝尔。比起武切维奇,他更容易接到抛的更高的高吊球。而两个人的默契,也让比赛变得更加简单。更重要的是,为国效力的荣誉感,反而让他打得更加从容了。

2016年,富尼耶在最后时刻落选大名单,他为此难过了很长时间。不能代表法国打奥运会也代表着另一个遗憾:他没法和偶像迪奥并肩作战了。

在迪奥宣布退役的时候,富尼耶晒出了一张自己小时候和迪奥合影的照片,“你影响了我们一代人。”他写道,“谢谢你替我们创造历史。”

而当此时,富尼耶成为法国队一员,并带领球队创造新的历史时,他还是没有太多的豪言壮语,“一场一场来,抢好篮板,避免失误,让我们一起期待结果吧。”

作者: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