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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众神逼下诛仙台的时候,也将我的宿敌一并拉了下来。
因为,我不仅触犯天条,还强要了天界祖神。
这位天界祖神便是我的宿敌,也是他带着众神将我逼下诛仙台。
1:
听说,跳下诛仙台会被剥去仙骨变成凡人。
而且,会很疼的。
我紧紧地拽着祖神祁慕的衣袍,眉头越皱越深。
早知道,跳下来这么痛苦,我就应该多拖几个神仙下来!
“祁慕,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风在耳旁呼啸,他的眼里一片漠然。
他孕育于天地,无欲无求,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的情感灵气。
可我不一样,我掌控万物的七情六欲,所有事物的情感都易于我的修炼。
当然,也包括三界的欲望和贪婪。
成神成魔皆在我一念之间。
我在空中飞速下坠,罡风肆虐,白衣之上血迹斑斑。
我强忍着疼,挑起祁慕的下巴,丝毫不在意他闪躲的目光,带血的嘴唇轻划过他的唇。
我的血染上了他的唇,红得刺目。
我凑在他耳边轻笑道:
“多好看啊。”
身旁的风扰乱了青丝,我的神识也越来越模糊,模糊到看不清他的脸。
2
我降生在人间最为繁华的长安城。
早在跳下诛仙台之前,我便借着诛仙台,将自身的情感记忆抽离开来,散于这天地间。
我重现人间,无需施法,情感记忆便感应而来。
当我变成婴孩降生之时,瞧见祁慕穿着道袍,站在床旁。
他的手里挽着拂尘,冷漠地瞧着我,说道:
“此女乃罪仙转世,尔等需好生教化,方可福泽三世。”
生我的女人似乎很敬重祁慕这个假扮的道士,只见她的脸色愈发沉重。
也是这时,我才明白:
“祁慕与天同寿之说的确是真的,他丝毫不受诛仙台的影响。”
托了祁慕的福,我从小便被认为是不祥之人,人人避之。
在天界之时,我的修炼之法便是吸取他人情绪,被众神所不容。
没想到到了人间,也被视为异类。
父皇将我送去道观,让我每日抄经书,说是为了减少我身上的罪孽。
堂堂一国长公主,竟落得这般模样。
我在道观的日子并不好过,人人都轻视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他们给我吃猪食,往我冬袄上泼冷水。
于是,趁着太常寺卿宋寻来道观求香问道之际,我用木簪将自己划得皮开肉绽,故意晕倒在他身旁。
醒来后,他守在我的床边,眉眼里满是担忧。
我抱着头大哭,大声叫嚷着让他别过来打我。
宋寻眉头紧锁,想上前却又收回了步子。
那一夜,整个道观亮如白昼。
官兵包围了道观,打板子的声音和厮喊之声混在一处,我竟听得很是享受。
我看着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
宋寻为人刚正不阿,我料定他一定会帮我出气。
此事动静不小,没过多久便传开了。
有时候,皇家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及笄那日,我被接回了皇宫。
3
我穿着锦衣华服站在宫门前,看着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宫阙。
黄瓦朱墙,巍峨庄严。
穿过长长的甬道,我瞧见祁慕从承华殿出来。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清冷孤寂,风华似乎更甚从前。
他朝我行礼,面上无波无澜。
“臣,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
我向他走近,冷笑道:
“国师大人,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
如今的我,依旧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情感。
在道观之时,那些人轻视的神色在我脑中不断放大,刺激着我每一处血液,我竟然感受到了一些情感灵气。
这凡间,也不是没有修仙成功之人。
我想重新修仙,杀回天界。
夜里,我唤来宋寻,美其名曰答谢救命之恩。
我拿出父皇赐我的金玉酒,为他倒上一杯,轻笑道:
“宋大人,那日真是多亏了你,本宫敬你一杯。”
我面上微红,借着酒劲,我靠在他的肩上。
宋寻目光微动,揄揶着起身。
我一把拉过他的手,望着他时眼里盛着泪光,像一池春水,稍微一动便会喷涌而出。
“宋大人,从小便没有人对阿皎这般好,他们只知道欺负阿皎。”
“阿皎常常在想,宋大人定是天上哪个神仙下凡来救我的。”
呸,天上就没有什么好神仙。
不过,凡间的人向来夸人都说是天神下凡,于是我也学得有模有样。
宋寻比我大不了几岁,尚未定亲,被我这般坦诚的话勾得心里发痒。
他急忙解释道:
“殿下,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瞧见他这般模样,我忍不住勾唇一笑。
4
回宫第二日,太后薨了,举国悲鸣。
可我也被众人推上风口浪尖,他们说是我回宫,带来了厄运,克死了太后。
我坐宣烨殿中赏花,满园春色,也遮不住那些谩骂之声。
眼见旁边几朵花儿焉了,我神色一冷,抓起旁边嚼舌根的婢女,按着她的头朝土里扎去。
“再说一句,本宫便让你永远长眠地下。”
那婢女吓得直哭,吵得我头疼。
流言蜚语,开始在宫中少了起来。
可民间越传越烈,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他们还架起木台,旁边围满了木材,想逼父皇活活烧死我。
父皇子嗣稀薄,夭折过两个皇子,除了我和太子便没有其他的子嗣。
父皇不愿,那几日谁也不见。
母后常常陪着我,拿着宫中最好的佳肴摆在我面前,连皇叔也从西南赶来看我。
她总是劝我,莫要怪父皇心狠将我送去道观,那时新朝初建,父皇也是身不由己。
后来,祁慕在天坛之上,学着江湖术士的模样,拿着符纸在我身旁左右摆动。
他神色漠然,却当着众人之面为我化解了这场民怨。
还记得他说:
“公主殿下,尊容万千,是大周之福也。”
我乐得哈哈大笑,眼底却是一片阴暗。
宫殿里,我看着铜镜里艳丽的容颜,突然笑出了声。
曾经的祁慕会为我梳妆,插好玉白簪后的他,便会揣摩着那细长的流苏。
透过镜面,我看见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对我说:
“乐皎,修道也是修心。”
我不懂,他却不会为我解惑。
我在他的仙山之上孕育化形,是他将我一手带大。
可逼我成如今模样的人也是他。
5
元景二十六年,大雪纷飞,并未淹没了皇城的那些腌臜之事,而是将它裸露在暴雪之中。
太子于南下江南的途中,中箭身亡。
父皇悲痛欲绝,咳血多日,整个大魏皇嗣竟只剩我一人。
我想去看父皇,却被李公公拦了下来。
我跪在殿外求父皇见我一面。
我本对他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只是他力排众议,没有信那些传言将我烧死,我还是有些动容。
没过多久,我瞧见祁慕从殿中走出。
他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道:
“殿下,陛下需要静养。”
头顶上突然没了落雪,我抬头便瞧见宋寻撑着伞,站在我的身旁。
他面若冠玉,低着头朝我笑。
“殿下,爱惜身子,切勿染了风寒。”
我回了一个笑,然后继续跪着,他便陪我一同跪着。
祁慕扫了一眼宋寻,眸色微沉,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像极了那井中死水,静得可怕。
没过多久,宋寻被前朝官员叫走,说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
雪越下越大,我终于撑不住了,倒在了雪里。
彻骨的寒意蔓延开来,我忍不住将身子蜷缩在一处。
隐隐约约间,我好像看见了祁慕,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我感觉他抱起了我,向前走去。
在天界的时候,他也曾抱着年幼的我,前往昆仑、蓬莱、青丘、扶桑等地云游。
我常常仗着自己年纪小,爬上他那坚实的背,然后指挥道:
“祖神,阿皎今日想去不周山。”
“好。”
他总是应下我的要求。
“不周山终年大雪,寒冷刺骨,可学会避寒之法了?”
我摇了摇头,无所谓地道:
“反正有祖神在啊。”
“不周山可是通往凡界的唯一的路,阿皎要是去凡界,定要做个公主。”
“最好,还有祖神可以护着我,就像在天界的时候一样……”
一路上絮絮叨叨,他便听了一路。
“好。”
6
等我醒来之时,祁慕早已不见踪影。
我推开门便被大风刮得直后退,狂风夹杂着漫天寒意,朝我袭来。
父皇身边的李公公说父皇叫我去承华殿,我急匆匆地披上狐裘前去。
我拖着身子行走在大雪之中,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衣的人。
我瞧着有些像司命星君,可一睁眼那人便不见了。
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茫茫大雪。
就好像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承华殿内。
父皇脸色苍白,他静静地看着我,突然哽咽道:
“阿皎,是父皇对不住你。”
回想起在道观的日子,他也曾派给我送来吃食,却被那些轻视我的人给胡截了。
说完,他从暗格里拿出一把钥匙,交到我的手中。
他嘱咐道:
“我大魏子嗣并非稀薄,只是有人从中作梗……咳咳咳……阿皎,若父皇哪日不在了,这大魏便交付于你了。”
可大魏朝以前,从未有过自古没有女子称帝。
“阿皎,朕信你。”
我一时愣住了,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的容颜不似曾经那般光洁,长长的纹路垂在他的眼角、嘴角,浑浊的眼里透不进光亮,又沉又暗。
父皇虚弱地拉着我的手,同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因为那把钥匙,我跑去藏书阁住了好几日。
人间古书有言,自人界开辟以来,众神为保人间太平,在众仙山间建之祭台,灵气充沛,却难以窥之。
我接连看了几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人间关于记载神仙的书,真假参半。
不过,我的的确确是想修仙,杀回天界。
而这钥匙,便是开启祭台的关键。
历朝历代,皆有皇帝祭祀天地,而这南郊祭天、北郊祭地,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他们却不知这祭台旁满是灵气。
等我离开藏书阁之时,听宫里传来消息,我母后有孕三月有余。
原本忧心忡忡的大臣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看皇帝命不久矣,若无子嗣传位,民心难稳,江山岌岌可危。
我去看了父皇,他的脸色逐渐好转。
宋寻曾来找过我好几次,可我那时还在藏书阁研究这凡间之事,便一一回绝了。
今日,我约他在未央楼喝茶,他如约而来。
我眼睛红肿,强忍着泪水,又端起茶,一饮而尽。
宋寻见状,为我添上一杯茶
他不解地问道:
“殿下这几日怎么了,竟然如此伤感,臣听闻陛下已无大碍,不知殿下为何还这般伤心?”
我抬眼看了一眼宋寻,却没有回他。
我依旧是那副眉眼低垂、无精打采的模样。
宋寻等不到回答,沉默了好久,终究还是不愿我再这般下去,便道:
“殿下,臣愿解殿下之苦。”
“皇弟尸骨未寒,我又怎能展颜开怀?”
宋寻听完,长叹一声,劝我节哀顺变。
他目光一沉,似乎若有所思。
我端起他为我倒的那杯茶,慢慢饮尽,眼里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光。
7
宋寻办事很快,没过几天他便来寻我了。
“启禀殿下,因太子遇刺一事,江南不少官员皆被罢职,臣的暗卫探到不少消息。太子殿下是中毒身亡,并非是中箭,而这毒还是西南特有的蛇毒。”
我哭得悲痛欲绝,险些站不稳,还好宋寻扶了我一把。
我抓着他的手,柔柔弱弱地回了一句:
“多谢宋大人。”
宋寻安慰了几句,见我还是伤心不已,他皱了眉头,似乎在想该如何是好。
我乖巧地收回了眼泪,善解人意地道:
“宋大人,言之有理,逝去之人不可回,愿皇弟来世安康长乐。”
啊呸,老娘根本和这个太子见都没有见过。
宋寻以为我想通了,便温柔地为我拾去眼角的泪。
他满眼眷恋的看着我,开口道:
“殿下,臣不能待太久。”
我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边,轻声道:
“宋大人,当真是世上极好的男子,外边雪大,注意脚下。”
一番叮嘱后,终于把宋寻服服帖帖地送走了。
我刚刚入宫没有任何势力,便只能借宋寻的手,替我查清太子遇刺一事。
等到天光大亮,金阳一如既往地往东升起,漫过正脊,将顶上的戗兽照得闪闪发亮。
我偷偷去往南郊圜丘。
虽说这十多年吸取了不少人的情绪,而凡人的情绪对于我而言,太过微小。
不过,我修炼之术特殊,比常人修仙总要快上十几倍。
古书上说,这钥匙是当年祖神所掉落凡间之物,需要灵力才可驱动。
“祁慕这厮,可真能掉东西,不过掉得刚刚好。”
我眉头微挑,真是天助我也。
凡间皇族并不知钥匙的用途,他们只是按照钥匙的模样,做出锁来,然后用来存放玉玺或是遗诏。
父皇,是想传位给我的。
可还没有等我高兴完,便发现这钥匙根本就不管用。
因为我修为不够连那祭台都找不到。
我猛地一愣,自古祭祀大事,乃人界皇帝操办。
看来只有当了这人间之主,才可以找到这祭台,助我修炼。
这皇帝,我非当不可,最后再杀回天界。
8
冬至之日将至,这就意味着祭天大典也快到了,可父皇的身子不知为何又垮了下去。
夜里风雪渐大,我约了祁慕于宣烨殿中对奕。
桌上茶香缭绕,热气蹿然而上,看得人有些不真切。
我手捏一子黑棋,嫣然一笑,眼中细碎的光亮倒映在茶面之上,竟似一个个断裂的冰锥,凌厉刺人。
“国师大人,你猜猜今夜的飞雪会不会盖满你身上的每一处?”
我放下棋子,捂着红唇大笑,涂满蔻丹的手从他的脸上游走到心口,然后继续往下。
祁慕脸色微变,他抓住我继续往下的手。
“国师大人莫不是害羞上了?”
“可是,你坐在我的对面,最多也只能到腰间啊。”
“若是将这棋盘撤了,国师大人倒是该紧张些。”
言毕,我又是一笑,风轻云淡地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变冷。
祁慕站起身来,清冷的眸子里折射出一丝寒意,拂袖道:
“冥顽不灵。”
好一个冥顽不灵。
我感受到他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变化。
只可惜他如今还是祖神,我是个凡人,压根吸取不了他的情绪。
可惜了。
不过,神不可在凡间用法力,也是他定下的规矩。
他常说,凡人生死有命,神不可扰乱凡间秩序。
于是,我便丝毫不畏惧地将双手缠上他的脖间,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娇笑道:
“国师大人,可真是勾人啊。”
饶是祁慕定力再强,我还是看见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他偏过头去,迟迟不肯看我。
可我从千年前起,便爱看他这般强忍着的模样。
祁慕握住我的手,眼中似乎含着惊涛巨浪,可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可能也会疑惑,疑惑当初那个爱黏着他的姑娘,怎么变得这般模样。
他居然松开了我的手,朝着殿外走去。
窗外的大雪静落无声,他融在夜风里,沾染一身飞雪。
似初见,君颜清俊,一人独揽日月风华,遥遥一望,惹人眼。
“殿下,自重。”
他只给我留下这句话。
我坐回了棋旁,捏出一枚白子,替他走下一步,随后又下了一枚黑子,将白子之路尽数拦截。
“国师大人,好戏开始了。”
殿外火把高举,整座大魏皇宫亮如白昼。
漫天的飞雪也遮不住这些有备而来的士兵,他们拿着利剑划开宫门,扎进血肉里,惹得宫人四处逃窜。
呻吟惨叫,从甬道中不断传来。
我慢条斯理地将棋盘收好,看着皇叔披着银甲朝我走来。
他每走一步,地上的血迹便多一条。
而皇叔的身后是被押着的祁慕。
从拉祁慕下诛仙台之时,我便在为自己博下一丝生机。
众神因我修炼之法特殊,在我吸取魔族情绪之时,污蔑我与魔界有染。
尔后又说我触犯天条,坏天界秩序,将我逼下诛仙台
所以,他们定不会为我寻一个好的凡间命格。
可祁慕不同,他是天界祖神。
若有他陪我轮回,这命格便会发生偏差,而我便可躲开那些神仙为我安排好的人生。
凡间有灵物祭台,助我修仙,我便要让众神亲眼瞧着,我重回天界。
他们怕我修魔道,那我便修魔道。
收好棋盘,我的目光回到殿中。
祁慕被士兵押着,他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在意。
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呢。
我看着皇叔在我一步开外停了下来,他的战甲染血,身上满是杀伐之气,目光冷厉得可怕。
“阿皎。”
皇叔唤了我一声,我只是点头应下。
他动了动唇,似乎有什么话要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