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06年,西罗马帝国正被各类蛮族渗透的千疮百孔。由于财政紧张、兵源枯竭和气候变迁,曾经不可一世的军团普遍沦落为武装农夫,将拱卫边界的重任交到外族雇佣军手上。皇帝也不再是牢不可破的效忠对象。
然而,百足之虫往往死而不僵。只要有合适的将领来统帅、节制,晚期军团依然能凭借各类专业技能逼退强敌。正如他们在佛罗伦萨城下用野战工事反包围对手,并辅以外交偓佺等间接手段,逼的数万蛮族入侵者缴械投降。
不请自来的麻烦
以哥特人为首的蛮族 成为罗马帝国的催命符
早在376年,大批哥特人因匈人集团崛起而迁徙至罗马境内。由于不满帝国当局的歧视性政策,遂愤然起兵掀起叛乱,期望为自己赢取新的生存空间。由于没退路可逃,又容易获得本地奴隶或平民支持,故而始终处于某种不败状态。即便遭精锐正规军镇压,也可以通过投诚等方式换来喘息之机。同时,各类成分复杂的蛮族纷纷效仿,由多瑙河与莱茵河北岸向南搬迁。他们同样乐于被罗马皇帝收买,成为镇守边界的雇佣兵部队,也可以在条件允许时割据一方。而且经常搞临时性组合,以某个英明神武的领袖为共同话事人,为自己的小共同体寻觅全新机会。
另一方面,作为东道主的罗马人也相当为难。由于传统城邦地区的尚武民风凋敝,他们越来越依仗招募蛮族成员当兵,乃至为某些接触者奉上高官厚禄。由此产生的巨大消耗迫使皇帝增加赋税,继而为敛财而供养更多职业官僚。后来索性将土地分配给驻军使用,造成可用税源的进一步萎缩。最后只能向新来的其他蛮族伸出橄榄枝,勉强维持拉一派打一派的腹黑游戏。只不过在僧多粥少的大背景下,很容易因囊中羞涩而遭遇反噬。
公元5世纪初的蛮族入侵罗马路线图
到了405年末,由首领拉达盖苏斯统帅的新蛮族集团开始叩边。根据目前留存的古典记载,我们大致清楚他是某位哥特小王,一度为躲避匈人帝国而流亡匈牙利盆地。可能是因为竞争压力巨大,也可能是由于害怕遭罗马-匈人合作碾压,决定带族人到西罗马境内重新发展。为此,他还联络到附近的其他哥特流民集团,以及部分被裹挟西迁的汪达尔人和阿兰人。他们大体上维持着原有结构,并根据各自的亲疏程度组成三大集团,相互配合着朝意大利北部进发。由于选择走相对冷门的阿尔卑斯山路线,沿途几乎没遭遇到任何阻拦,便轻而易举的踏足波河平原。
次年春季,蛮族大举入侵的消息传至拉文纳,让刚搬迁不久的霍诺里乌斯大惊失色。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西部辖区比较贫困,又连续遭不同入侵者鸠占鹊巢,根本没余力应付重大威胁。残存的近卫军力量,全都被留在沼泽环绕的新都城附近,而其余地方上的戍卫力量几乎弱到可忽略不计。即便还能从高卢等外省召集野战军回防,也需要有地方实力派配合。何况这批新来者粗略估计达10-20万之众,其中至少有近30000名可战之兵,足以在转进来临前造成巨大破坏。
公元5-10世纪的佛罗伦萨 规模远比后来要小
好在拉达盖苏斯不熟悉意大利情况,又需要让刚刚翻越大山的部众们补充给养,以至于没有将米兰、罗马等大城市作为攻击目标。相反,他选择优先搞定一些中小城镇,靠以战养战的模式激励属下和盟友士气。最后盯上看似弱不禁风的佛罗伦萨,却被顽强抵抗的守备队给拖住阵脚。尽管晚期的罗马地方驻军经常与武装民团无异,但在具有较完整城邦建制的区域,还是能凭借残存的公民意识强化抵抗意志。加之蛮族方面缺乏复杂攻坚技巧,还总是开小差去周围郊县搜罗物资,便一直在这片区域逗留下来。
讽刺的是,作为西罗马帝国统帅的名将斯提利科,正为手头没兵而焦头烂额。除亲自领导的近卫军和少量阿兰雇佣兵外,他还忙着派人去高卢调遣野战军,并遣使北方向匈人国王乌尔丁求救。同时,在意大利各地招募新兵,甚至以军饷+恢复自由民条件强征奴隶入伍。经过约4-6个月的内外偓佺,勉强凑出15000人随自己赶往前线。
晚期的罗马军团 已不再对蛮族保有优势
收买与间接战略
佛罗伦萨守军的顽强抗击 成为左右战争的关键因素
公元406年8月,佛罗伦萨守军的意志濒临崩溃,围困他们的蛮族联军同样身心俱疲。由于内部派系众多,分成三股的他们其实缺乏缜密配合,彼此分开扎营又制造出许多防御漏洞。因而在相持的关键阶段,罗马守备队仍可与拉文纳方面保持通信,乃至收到少量补给品援助。更要命的是,作为哥特首领之一的萨鲁斯经不起诱惑,被斯提利科的银弹攻势收买过去,直接带着12000名部下改旗易帜。
与此同时,国王乌尔丁的匈人骑兵已接近战场。他们按照事先约定,将对方阵营里的阿兰人和汪达尔人作为打击对象。前者是源自高加索、乌克兰地区的伊朗系牧民,因力量衰落被匈人取而代之。后者则是遭民族大迁徙裹挟的日耳曼部落联盟,比较缺乏参与高强度战争经验。因而是战力弱于哥特人的软柿子,总是数量偏少且纪律散漫。结果也正如斯提利科所料,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突袭,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就惨遭屠戮。只剩下少量余部,沿阿尔卑斯山麓的西侧逃往瑞士。
乌尔丁的匈人骑兵 一直乐于为罗马攻打其他蛮族
即便如此,作为集团核心的拉达盖苏斯身边仍有20000名部下,且在佛罗伦萨东北部的菲耶索莱建有稳固营寨。那是一处典型的高地,还建设有类似小镇的定居点,天然有利于设防者痛击来犯之敌。斯提利科虽在总兵力实现反超,有着近乎2:1的巨大优势,依旧对硬碰硬的死磕持回避态度。这既是对晚期罗马士兵的素质不信任,也是担心损耗过大引来其他蛮族势力威胁。于是下令对菲耶索莱进行全面包围,派士兵用最短时间挖出一条壕沟。随后又花钱雇来更多市民,用他们替代正规军完成土工作业,持续不断的构筑各类阵地。
很快,罗马人的间接战略收获成效。由于对外通道被切断,包围圈里的蛮族很快面临后勤困境。随之而来的涣散,让拉达盖苏斯失去许多部落信任,无法再有效组织属下行动。于是,许多哥特人追随自己的小首领突围,却每次都不能获得其他同胞支持。即便猛打猛冲,也会被蜂拥而至的军团给重新堵回去。先前倒戈的萨鲁斯集团,更是在这类小范围冲突中表现亮眼,屡屡断绝前盟友的求生之路。
为避免直接对抗 罗马军团重新捡起土工作业
最终,走投无路的拉达盖苏斯只能无条件投降,只身一人跑到敌营内等候发落。后者虽给出过公平对待承诺,依旧毫无顾忌的下令将对方斩杀。其他哥特人同样处境艰难,被罗马人和其他临时盟友分为奴隶。据说由于数量太多,一度导致西帝国内部的人口市场崩溃。但他们还是为这场胜利建造凯旋门和纪念碑,并将斯提利科奉为“意大利的救世主”。
事实上,西帝国的这场胜利,很大程度上有运气成分在发挥作用。首先就是来犯者实力有限,缺乏可行的既定目标,更像是临时起意的大草台班子。其次就是佛罗伦萨的守军顽强抵抗,超乎敌我双方的共同预料,否则根本不会给拉文纳宫廷留下那么多操作时间。而且真正参与作战的主力,是倒戈蛮族与匈人外援,罗马人自己则极力避免交手。这种柔滑且软弱的态度,自然难逃盟友们的火眼金睛。
拉达盖苏斯在长期围困中选择投降
意义不大的胜利
佛罗伦萨之战的胜利 并不能挽救西帝国命运
此外,西帝国在佛罗伦萨之战的胜利,是非常典型的强干弱枝选择。数年前,斯提利科已经为防御莱茵河边界,将驻扎哈德良长城的不列颠军团撤回大陆。后来又以差不多缘由,撤掉阿尔卑斯山沿线的堡垒守卫。如今更是将野战军从高卢调回,为其他蛮族势力的入侵打开方便之门。
不久,另一支由阿兰人、汪达尔人和苏维汇人组成的武装集团,趁着冬季冰封越过莱茵河。同时,还有撒克逊人、皮克特人为主的蛮族势力,向着英格兰地区疯狂输出。作为中央的意大利却爱莫能助,坐等外省军民自生自灭。结果,残存的不列颠军团宣布叛乱,拥立篡位者君士坦丁三世转进高卢。这等于是在原有威胁之外,又给蜗居拉文纳的皇帝制造出更多麻烦。如果考虑到当时的西班牙已被哥特人占据,那么西罗马的实际控制区就缩水50%,更无资源实现任何复兴。
斯提利科本人也难逃被皇帝清算的命运
最后,意大利本土亦没有因胜利而变得安全。通往中欧的各条山间小道依旧对入侵者敞开,奄奄一息的高卢可以被任何人轻易通过。西班牙则将成为可怕的战争策源地,在数年间祸及北非、西西里岛等主粮产区,直至罗马城本身。这些挫败都将被算到斯提利科头上,且不会随皇帝逝世而人死债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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