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掏腰包去第3级拯救球队，这样的浪漫故事不多了|佩雷斯|卢卡斯|塞尔塔|拉科鲁尼亚|拯救球队|浪漫故事|阿森纳|马德里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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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超级拉科”的明星们相比，拉科鲁尼亚现任队长卢卡斯·佩雷斯过于平凡。但他自掏解约金从西甲降入第3级，又率队升上西乙，他对球队、对家乡的爱，绝对真挚，近乎偏执。

当笔者提出以卢卡斯·佩雷斯作为本篇主角时，编辑老师的第一反应毫不意外是“以前阿森纳那个”。个人的名望系于伟大俱乐部的门楣下，这是一名普通球员的荣耀。可即便在伦敦，卢卡斯(西班牙没人简称他为“佩雷斯”)依然穿着拉科鲁尼亚的鞋，家里挂着加利西亚的旗帜。他并不想标榜什么，而是时时刻刻寻求家乡给予的心理安慰。本来没人知道这些，直到卢卡斯自掏50万欧元解约金，从西甲跳回了在第3级联赛挣扎的拉科鲁尼亚。如今拉科回到了职业联赛，可戴上队长袖标的卢卡斯已经36岁，还有希望重返西甲吗？

不用再问卢卡斯本人这个问题，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唯一的答案：如果是和拉科回到西甲，没问题，其他没所谓。卢卡斯对这家俱乐部，或者更直白一点，对这座城市的依恋超越一切。

漂泊的水手

他称自己为“莫内洛斯的卢卡斯”。与“莫阿尼亚的阿斯帕斯”——莫阿尼亚是塞尔塔前锋的家乡，成了他的个人标签——相比，莫内洛斯这个拉科鲁尼亚城市边缘的街区更加映衬卢卡斯的寒酸出身。他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由祖父母抚养长大。他原本要被送到儿童福利机构，但在祖父母坚持下，留在了这座被称作“水手大楼”的公寓里。说到这里，当他转会阿森纳后，一段“卢卡斯爸爸到伦敦卖章鱼”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任人取乐。其意不止低俗，简直恶毒。

卢卡斯的祖父在远洋渔船上工作，每次出海半个月，每天工作16个小时，目的地是不列颠岛以西一片叫做“太阳海”的渔场。捕鱼、养殖贻贝或是在码头工作，这是一大群加利西亚底层人的宿命。卢卡斯原本也应步爷爷后尘，在成年之前登船出海，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只要有空，他就会跑到坑洼不平的牧场上踢球，没有伙伴时，就对着墙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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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喜欢足球并且有点天赋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少年时代的卢卡斯辗转于各青训俱乐部间。先是拉科鲁尼亚当地知名的“胜利”足校，而后是巴斯克的阿拉维斯。在被马竞梯队相中前，卢卡斯踢过地区联赛甚至踢过一阵室内五人制足球。那并不是人在囧途的代称，相反，绝大多数你认识的职业球员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踢室内足球往往能磨炼出最细腻的控球技术。

真正让卢卡斯遗憾的，是踏入球场这十几年，始终和“自己的球队”拉科鲁尼亚无缘。这也难怪，加利西亚大区两支强队，塞尔塔以重视青训著称，拉科背靠天才辈出的富饶海湾——罗德里之前的西班牙金球奖得主路易斯·苏亚雷斯和皇马前锋阿曼西奥都从拉科步入职业足坛，但都不是拉科青训——但对经营转会市场更有兴趣。在马竞梯队和巴列卡诺度过3个赛季后，必须在职业前途上做出选择的卢卡斯去了乌克兰冒险。抚养他长大的祖父母已经去世，他已了无牵挂。

时值乌克兰(最后)的黄金年代。卢卡斯在利沃夫喀尔巴阡效力期间，西班牙在波兰-乌克兰合办的2012欧洲杯上成功卫冕。卢卡斯在利沃夫的前两年打进15球，贡献8次助攻，是队内进攻线上最重要的球员，却不是这里的英雄。卢卡斯在2012年“冬训”期间被安排单独训练，因为他搁置了续约谈判。最让卢卡斯感到不安的是，俱乐部断然拒绝了将他租借到拉科的请求。而为了给深陷降级区的家乡球队出一份力，卢卡斯甚至愿意放弃一半的薪水。最终，利沃夫将这个坐冷板凳也不屈服的“刺头”租借给了班霸基辅迪纳摩，又在2013年夏天便宜处理给了塞萨洛尼基PAOK。卢卡斯将在乌克兰的最后半年描绘成“人生里最糟的时光”，不但被欠薪，被下放到二队，甚至受伤了也得不到妥善治疗。

而在塞萨洛尼基，一切都不一样。卢卡斯称这是他效力过“最专业的俱乐部”。在希腊，卢卡斯为球队贡献10球14助攻，3次获评联赛当轮最佳球员。和许多将希腊、塞浦路斯当成第二故乡的西班牙球员一样，卢卡斯在这里原本有更稳定的职业前景，但心里始终有别的盘算。一年后，他说服球队将自己有偿租借给拉科鲁尼亚。又过了一年，塞萨洛尼基用这个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换来了150万欧元。不得不说，希腊人的宽容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除了从拉科身上总计赚得的270万欧元，还有后来卢卡斯去阿森纳的转会分成，大约600万。

忠诚之歌

虽然路径相当迂回，但卢卡斯总算在2014年夏天踏上了里亚索球场的草坪。他小时候跟着佩佩叔叔到这里看球，梦想着有一天穿上蓝白球衣，像马凯、贝莱隆和德贾明哈那样踢球。不过家乡人给予他的欢迎气氛不够热烈。拉科刚升回西甲就炒掉了主帅费尔南多·巴斯克斯，中前场也大换血。球迷知道卢卡斯是本地人，但从来没看过他踢球。事实上，卢卡斯的首秀因为养伤一直拖到了10月中旬的第8轮。拉科3比0大胜巴伦西亚的比赛，卢卡斯完成首秀打进处子球。他近乎发狂地庆祝着，亲吻胸前的队徽，拥抱球迷。

然而因为再次受伤，卢卡斯在上半赛季一共只打了2场联赛，当他复出时，球队的保级形式异常严峻。当赛季，卢卡斯一共只打了1500多分钟的比赛，仍有6球3助攻入账。最后一轮做客诺坎普，拉科在0比2落后的绝境中由卢卡斯和萨洛芒连扳2球，拿到保命的1分。卢卡斯一边激励队友，一边小声朝梅西和内马尔嘀咕，要对手放水。在哈维告别赛的背景下，更衬得卢卡斯的行径像是反派。但熟悉他的人都理解，为了自己的球队，他宁可放下自尊，不择手段。

关键是，卢卡斯终于让拉科看清，谁才是甘愿为这支球队付出一切而且值得依靠的人。2015-16赛季开始，身心终于都归属拉科的卢卡斯迎来生涯最高光一年：17个进球，10次助攻。关键是，这17球均匀分布在16场比赛中，帮助球队取得6胜9平，只输了1场。不算助攻的话，卢卡斯的进球帮拉科拿到了全赛季42分中的2/3。而且这17球中的12个在前16轮打进。其中不乏对阵毕尔巴鄂的世界波：一记转身凌空抽射。一时间，媒体都在呼吁让卢卡斯入选西班牙国家队。可惜当时仍是德尔博斯克执教的最后阶段，如果换作是现在，卢卡斯·佩雷斯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恩里克或德拉富恩特的征召名单上。除了数据上的个人成就，卢卡斯在这一年最大的收获，是在与塞尔塔的加利西亚德比上第一次戴上队长袖标。即便是个没落的名门，拉科选队长要论资排辈的规矩一时半会不能改。卢卡斯也是因为门将队长卢克斯受伤，才有机会获得这份荣誉。

可即便阵中有如此耀眼的明星，拉科也只是提前1轮保级。20年前“超级拉科”的耀眼光芒让整个俱乐部心浮气躁。即便财务困难，缺少青训支持，转会运作亏损严重，球迷依然要求球队要场面漂亮。像2015年底，拉科确实一度进入欧战区，球迷就想当然地认为好日子回来了，但整个下半程球队只赢了2场比赛，又吵着要换帅。但最大的麻烦还是上亿的债务。拉科在走破产清算程序，曾经叱咤风云的主席伦多伊罗也已经下台。为了改善周转状况，拉科没办法拒绝阿森纳对卢卡斯的2000万欧元报价。

不知道阿森纳球迷如何评价卢卡斯，毕竟这家俱乐部来来往往的球员太多了。但数据不骗人，卢卡斯这一年为阿森纳打进7球，助攻5次。看起来没什么，不过考虑他全部出场时间不过1000分钟，这样零敲碎打的已经算是效率可观了。但他在伦敦快乐吗？恐怕没有几个西班牙人会说在英国过得很舒服。时间一到，卢卡斯又开始闹着要回拉科。就像那个寓言故事——主人把会说话的鸟卖给富人，鸟儿找机会逃脱回到主人身边，再去找下一个卖家——卢卡斯对拉科的忠诚，让与他签约的所有其他俱乐部都感觉挨坑了。

浪漫主义闪现

只过了一年，卢卡斯重新出现在里亚索。连年保级成功让高层动了再进一步的心思。他们认为卢卡斯应该被树立成领袖，就像以前的弗兰和贝莱隆那样，而且拉科需要更多本地球员来增加号召力，不管他是不是本队青训。除了卢卡斯，何塞卢、莫斯克拉等人也受到感召回到家乡。然而，卢卡斯的回归让之前表现出色的罗马尼亚前锋安多内失去位置。再加上技术层在教练和门将位置的一顿胡乱操作——当赛季拉科换了3个教练和5个门将，球队提前10轮就基本失去保级动力。最后请来西多夫执教，不过是让整个闹剧有了个更热闹的收场。

而这一次降级，拉科也基本失去了重返西甲的能量和运气。可笑的是，当地银行Abanca接管俱乐部债务，让拉科不再为钱发愁之后，球队拿着西乙和西足协甲(第3级)最高的预算，却踢得越来越泄气。卢卡斯离开阿森纳，之后几年辗转于西汉姆、阿拉维斯、埃尔切和加的斯。但他从来没有切断和家乡的联系，直到2023年1月。他看到连续第2个赛季挣扎在第3级联赛的拉科，做出人生最重要的决定：舍弃在西甲踢球的机会以及工资，拿出49.3万欧元支付自己一多半的违约金，回到拉科去踢第3级。卢卡斯很早对加的斯主席说：“加的斯保级，我去拉科踢升级附加赛。完美。”在当今什么都用钱来衡量的足球世界，卢卡斯的想法是如此直白、自私甚至有些幼稚，但却让所有仍想在这项运动中体会到浪漫主义的人们感到震动。

就在2024年11月底，一场乏人关注的西乙比赛，加的斯在主场迎来了特殊的访客：卢卡斯和他的拉科鲁尼亚。客队当场4比2获胜，在艰难的保级之路上又拿到宝贵的3分。拉科下半场10人应战，困局中又是卢卡斯挺身而出，连入2球锁定胜局。他每一次进球后都对主队球迷深深致歉，而当他打进精彩的直接任意球、完成帽子戏法后，不少主队球迷起立为这个“叛徒”鼓掌。他们可能对卢卡斯这第3次归乡后的遭遇有耳闻。他回归后的半年时间，帮助拉科取得附加赛资格，却因为门将马凯在对卡斯特里翁的比赛中失智般的连续犯错，导致全年努力付诸东流。而后又是一年在第3级泥潭的奋斗，卢卡斯打进12球，帮助球队以本组冠军身份拿到直接升级席位，避免又一场附加赛闹剧。

直到这时，卢卡斯·佩雷斯才真正成为球队的第一队长。他带着一群20岁出头的晚辈，要带领球队争取每一分，还要直面自家球迷的苛责。重返职业联赛，此时距离他第一次从希腊返乡已经过去10年。这期间无数媒体——南美媒体特别喜欢这种疯狂而浪漫的球员——问他关于自掏解约金、自愿降级的决定。卢卡斯回答：“钱，我差不多赚够了。何况总是说钱让我感到空虚。”

“超级拉科”从来不缺少球星和有个性的天才球员，卢卡斯站在贝贝托、里瓦尔多和德贾明哈之中，显得如此普通。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偶像，一支球队要面对每个时代的挑战。卢卡斯·佩雷斯，这个走了又回、资历不足的队长，凭着自己对家乡偏执的爱，让这一代球迷永远仰视他，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