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清明祭祖,刚嗑完头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奶奶。
我去,我奶死了三年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愤怒的吼叫。
“我打了三年工才攒够钱给你打电话!知道为了保佑你,我托了多少关系吗!”
1
暖阳之下,我竟感觉后背发凉。
青天白日我听见我奶的声音了,一定是我刚才磕头磕的不够响。
我扑通跪在地上,哐哐哐又磕了五个响头。
屏幕上还是显示和我奶正在通话中。
见鬼了。
等等!
“奶奶,你是说……下去了还要打工?”
“是啊,在这儿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以前我最爱吃的那家烧鸡老板比我早死一年,他在这儿卖了一年烧鸡了,一只要卖十万,我饭都吃不上!就靠你们每年给我烧假钱,我猴年马月能攒够钱投胎?”
我呆呆看着墓碑前还没烧完的面额千万的天地银行钞票。
这……还分真假?
“每年都要我保佑你们,就你刚找的这份工作,你知道我托了多少关系吗!”
“奶奶……你有财神爷的门路吗?能保佑我发财吗?这做牛做马的苦日子孙女儿真的过够了呜呜。”
“做梦吧你!给你打电话花了我一个亿,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你现在工作也有了,我跟一个老姐们儿商量好了,她孙儿没对象,你也没对象,我们给你俩打电话说一声,你俩认识认识,哎哎,马上马上就好,我时间不多了,他跟你一个公司,暗号是……”
还没说完暗号,我奶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反复翻通讯记录,最近的电话是昨天晚上的。
一缕风吹过掀起灰烬漫天飞舞。
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我心里非常难过,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踏进办公室。
人生无望四个大字仿佛刻在脑门上。
下去了还要打工……人生无望啊。
我奶说给我找了个对象就在公司里,我环视一周,是年仅二十出头就头发稀疏的他吗?还是三十多岁依旧母胎单身的他呢?或是那个有男朋友的他呢?
我的老天奶!
整整一上午公司的人没什么异样。
我严重怀疑是不是昨天真的产生幻觉了,我奶怎么可能给我打电话呢!
晌午手机又响了。
奶奶。
“清清啊,奶奶昨天分钟不够了,暗号还没跟你说呢,我去地府银行借了一个亿,你记住暗号啊,‘爱拼才会赢’,你听到公司有男孩儿跟你说这个,就是我给你找的对象。”
“奶……地府利息……高吗?”
“……我不太懂。”
地府银行行长是她老同学,人家在世时就是金融大佬,下去了干老本行,地府想借钱的多了去了,预约号都排到十年后了,这还是老同学给她插队才借的。
奶奶口中的地府世界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想投胎得先攒够钱买名额,每年会新增一些可投胎名额,投胎家世越好的名额就越贵。
有些就想摆烂不投胎了,但地府不养闲鬼,超过三十年没投胎的,统统丢去人间做孤魂野鬼,是最低等的小鬼,谁都可以欺负。
现在每年投胎名额越来越少,价格也水涨船高。
奶奶说攒不够钱她也得去当孤魂野鬼了。
吓得我下班赶紧回去给她烧纸钱。
奶啊,赶紧把钱还了吧,你这么弄什么时候能攒够钱投胎啊?
2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晚上竟然梦见奶奶在地府打工。
闹钟把我惊醒。
哦,我也要打工。
经理一大早就召集我们开会,整个会议又臭又长,我躲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经理是个快四十了还没结婚的老光棍,此时正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振臂高呼:“同事们!爱拼才会赢啊!”
我猛然一个激灵,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的老天奶,不是吧……
我反复思索,思来想去。
这不应该啊,我奶的审美应该还没堕落到这种地步吧!
借着送文件,我想试探一下经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您好,我是新来的员工,宁海,人事让我过来报到。”
这位新同事个子很高,大概一米九左右,黑色西装贴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长相出众,一双眼睛如同蕴含千万星辰。
忍不住叹息:奶,这才是我的审美,你看见了吗?
经理出声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好的,你稍等啊,对了许清,你找我什么事儿?”
“这是您要的文件,经理……”本社恐此时此刻脚趾都扣紧了,“你早上说爱拼才会赢?”
“对啊,你上个月业绩垫底,这个月不拼你就滚蛋!”
我灰溜溜跑出去,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我奶说的人好像不是经理,不过我业绩真的垫底了啊……
下了班我又马不停蹄买了纸钱烧给奶奶。
“奶奶啊,保佑我这个月业绩第一吧,我给你多多烧钱,你托关系吧,我还把我最喜欢的书都烧给你,你无聊可以看看,还有这些炸鸡薯条可乐汉堡,都给你吃吧。”
这次等了好久奶奶都没给我打电话了。
我把汉堡炸鸡都带回去。
她吃不吃不知道,我还是要吃饭的。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就看见昨天的帅哥新同事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
经理说销冠和其他同事们忙,他就让我带了。
意思是,我没业绩,我很闲。
“你好,我叫宁海,辛苦多多指教。”
我不动声色,内心却非常慌张:“你,你好,我叫……”
“爱拼才会赢。”他抢先开口。
“啊?你……是爱拼才会赢?”
“你也接到电话了?真是不可思议,我还以为这几天产生幻觉了。”
我奶竟然知道我的喜好,真的送我这么个大帅哥!
可是我更社恐了。
看我半天不说话,他赶紧安抚我的情绪:“你别害怕,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怎么样,我现在还挺高兴的,找到同伴了,能听懂我说什么,至少确认我不是个神经病。”
气氛缓和下来,我也得说点什么,可是说点什么呢……
“那个,我奶说我给她烧假钱,你能教我……哪种是真的吗?”
他露出了和我当时一样震惊的表情。
这还有假的?
3
我和宁海渐渐熟悉起来。
他在A市出生,跟着奶奶生活到五岁,就和爸妈去了外地,这次也是跟着爸妈搬家回来,找了这份工作。同样是在清明节接到了他奶奶的电话。
这个事情只有我们知道,我们俩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但仅限于这件事上。
我并不想有任何感情发展。
我奶还在世时就一直催着我找个男朋友,总说她想看着我有工作,结婚生子,不然走了都闭不上眼。
后来我被念叨烦了,找了个外地工作,她很生气可我什么也不听,拎着行李箱就走了。
她去世那天我没赶上最后一面。
她在的时候我们总是吵闹,她秉承老辈思想,认为女孩就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小时候我想搞艺术学画画,她不让,说这个没什么出息,也不指望我读多少书,找个好人嫁了就可以了。
我不明白,什么叫……就可以了。
我想去爬山,去攀岩她不让,说这是男孩儿做的事,我不能去做。
让我有规矩,教我以后要孝敬公婆,对丈夫体贴,教我做家务做菜。
我觉得她就是重男轻女,只是我爸离世早,我妈又改嫁了,她只有我这个孙女,没机会让她重男。
我从小在她手底下长起来,我觉得本应该讨厌她,可我没资格讨厌她。
半夜发烧是她背着我去医院,整宿整宿照顾我,被小男生欺负是她为我出头,下雨打雷也是她抱着我睡觉,夏夜里她抱着我在院子里轻摇蒲扇,替我扇走蚊虫。
没有她,我早就是孤儿了。
奶奶去世后我辞去外地的工作回到A市,住在老房子里,每天出门也跟她说一声,就像她还活着。
她好多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我以为是她钱不够,又烧了好多,还是没有音讯。
趁着午休我悄悄拉过宁海:“宁海,你奶奶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过一次,问我跟你怎么样,不过没说几句就挂了,说是最近地府有大事,她们忙着。”
“啥大事啊?孙猴子大闹地府?”
他摇摇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不知道,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音的确很嘈杂,还真像……有人大闹。”
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孙悟空举着金箍棒一棒子打在我奶头上的画面。
这小老太太哪受的住这个……
“要不……给她们烧点防身的东西吧……地府买肯定贵的要命。”我可不想小老太太被一棒子打得魂飞魄散,“你说,要是画一些武器烧给她们,会不会有用?”
“你会画?我会做模型,那你画了我做成模型烧给她们试试?”
他对我的提议表示赞成,于是我们一拍即合。
下班后相约到我家里,我画画,他做模型,捣鼓出好些长枪大炮。
趁着夜色我俩把这些东西全烧了。
第二天上班时,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清清啊,你们这些东西来得真及时,地府女性独立的第一枪,就在今天打响了!”
4
奶奶说,在地府女性找工作很难。
因为女性魂魄的阴气比男性魂魄重,地府这些年也讲究一个阴阳调和,本来地府阴气就重,于是很多用人单位都喜欢聘用男性魂魄。
年龄越大的女性魂魄阴气就更重了,就更不好找工作。
当然,男性魂魄年纪大了阳气会越来越弱,就会被单位裁掉,也会失业。
我奶现在在那边刚三年还算能找到工作,再多干十几二十年就没工作了。
要是没攒够钱投个好胎,要么便宜点投个不好的人家,要么就等到三十年被扔去做孤魂野鬼。
前一阵我给我奶烧了一些书,她看了大受启发。
“瞧,你还做了摘抄,我给你念念啊,‘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山之巅,俯瞰沟壑’,说得多好啊,女人怎么了,阴气重怎么了,就应该歧视我们吗?难道要以后人间生出的都是男娃娃就满意了?现在我和姐妹们正在实行反封建思想运动,为女性争取权益,等我们成功的日子,就是地府的妇女节!
宁海凑过来和我一起听,完了还提出疑问:“奶奶,你这是反男还是反阎王啊?”
“这是反对不合理的规章制度,不论男女我们都会失业,好的投胎名额那么贵,我们没工作谁买得起,个个都去当孤魂野鬼!对了!你俩今晚再多烧些来,那个大炮好用,多做一些!”
我和宁海听得脑瓜嗡嗡的,震惊之下张了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他率先反应过来:“奶奶,今晚我们经理让加班,恐怕不行……”
“加班?那不行,仗刚开打,正是需要物资的时候,还有医用物品你们也多烧一些,我们肯定要用的。”她拿开电话对那头小声嘀咕了几句,又回来跟我们说:“你们放心,今天不会加班了。”
啥?
那头挂断电话,我和宁海发了五分钟呆。
“你敢信吗?我奶在地府打仗。”
“我不敢不信,我奶说的大事,居然这么大。”宁海忍不住摇头感叹,“那我以后下去了,也是名门之后啊。”
“是,说不定投胎给你优惠点。”
我翻出手机里奶奶的老照片,她喜欢种地,被晒得黝黑,瘦瘦小小的身躯佝偻着,放在大街上也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太太。
就这么小小的身躯,现在居然在干这么大的事。
我忍不住轻笑,还真想看看她举着大炮是什么样的景象。
午休之后,经理从办公室里急匆匆忙出来,额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
他跑到我俩的工位上,惊魂未定,像是做了噩梦。
“我梦见我死了十年的奶奶了,她说今天敢让你俩加班,就把我带走……你俩对我做了什么!”
我和宁海对视一眼,我奶太牛了。
我干笑两声,指了指窗户外面:“经理,看看外面,青天白日的,我俩能做什么?”
他点点头思索片刻:“……算了,你俩今天不加班了,下班就回去。”
“可是经理,工作还没做完呢。”我瘪了瘪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要是做不完,明天你可要被老板骂了。”
宁海秒懂,立马接话:“是啊经理,我们热爱工作,可以今天做完。”
经理内心挣扎了好一阵,哭丧着脸哀求我们:“求求你们了,你们回去吧,没做完的我来做。”
我俩异口同声:“那就……辛苦经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