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顾烨说过他很爱我,会娶我为妻。
可是当我怀有身孕站在顾家的门口时,看到的却是他在和别的女人举办订婚仪式。
于是我接受冥婚,一心求死。
却没想到,顾烨也会为此而死。
我更没想到,他还会活,为我而活。
……
每过百年的七月十五,我们村子里都会降生一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姑娘,这个姑娘要在自己二十二岁的生日,穿着大红嫁衣,去后山的鬼王庙和鬼王结冥婚。
而这个百年命中注定要去结冥婚的女孩儿,是我。
可是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考上了京市的知名大学,迈入了人生的新阶段,接受过科学的教育思想,对这些鬼神之学,根本嗤之以鼻。
甚至父母一遍一遍来学校劝我回去接受命运的安排时,我都信誓旦旦地告诉过他们。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结冥婚!想都别想!”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我会和他结婚的。”
可是此刻,我却踏足在了四年未回的村口,落魄又难堪的回来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爸妈见我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温仪,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你在学校受欺负了?还是实习工作不顺心啊?”
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无血色,眼眶通红,看着就不像是正常的状态。
我没有和他们解释什么,只是无力地回答:“妈,我想通了,我要去结冥婚。”
虽然我是个女孩儿,还生在了七月十五这天,遭受了村里人从小到大的指指点点,可是爸妈却从来没有重男轻女,他们对我比对我的哥哥还要关爱。
所以当我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时时,我爸唉声叹气,我妈哭天抹泪。
“我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爸爸妈妈也并不想你回来呀!”
我看着家里已经打包好的大大小小的行李,瞬间明白,我爸妈已经不准备逼我回来,而是准备搬离这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庄。
因为据传说,如果命运选定的女孩儿不去后山的那个鬼王庙里和鬼王成亲的话,整个村子,都会遭来灾祸。
我曾好奇地问过爸妈,那是什么灾祸。
我爸妈那时吓得脸色都会发白,他们惊恐地悄声回答:“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那时还不以为意地嘲讽:“又不会真的死,如果真的全都死在这里的话,那以后也不会结冥婚的这个传说了。”
他们却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温仪,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村子,叫程家村?”
“可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却都不姓程?”
那一刻,我的脸色,也不由得被吓得发了白。
我爸继续用低沉的语气悄声说:“咱们祖上原本不在这里生活,可是从你爷爷那辈人开始,就莫名其妙的遭受了各种灾祸,只能逃到这里谋生。”
可是这个村子,背靠大山,前面有条长长的河,只够生存,不能很富裕的生活。
“村子里想要走出去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
我爸掐灭了烟头,将打包好的包裹又翻开,开始将收拾成包裹的行李又物归其位。
“温仪,你是不是,也主动回来了。”
“逃不掉的,咱们都逃不掉的。”
我第一次在温暖的家里,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在哪里,他就看在哪里,无处可逃。
§§§2
我正在寻找让我感觉到十分不适的寒意的来源时,我的哥哥却也赶了回来。
他刚踏进院子的大门,叫朝屋里大吼:“温仪!谁让你退学的!”
比我反应更大的,是我的爸妈,他们忙碌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愠怒又不解的看向了我。
“温仪,你退学了?”
我敛下了从鼻腔直冲眼睛的酸涩感,点了点头。
哥哥直接将手机扔到了爸妈面前,怒气冲冲地用食指指向了我:“爸妈,你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
“她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倒是学会当小三勾搭人了,现在照片都发到我的手机上了。”
我撇到照片的那一刻,照片上的人,就像是一把利剑,捅进了我的心里,反复搅动。
让我在瞬间就疼的呼吸停滞,眼泪纷沓而至。
滴滴答答,掉在了我的手背,灼烫着我的皮肤。
我还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顾烨和我说:“温仪,我想拍下你这刻的样子,你太美了,我真的好爱你。”
“温仪,等你毕业,我就娶你,好不好。”
“温仪,说你爱我。”
这些,都是顾烨在我耳畔的呢喃情深,可是后来呢,后来的这一句句话,竟然都是假的!
他太会装深情了,我爱了顾烨四年,也完全没想到,他竟然骗了我四年。
在我等他向我求婚的时候,他说的话是:“温仪,你想什么呢?”
“就你这样,能配得上我吗?”
“你不过就是我和兄弟们开的玩笑而已,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然后我亲眼看着,他单膝下跪,冲着我的好朋友求婚。
而那时候,我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我遭受的这些不幸,又怎么能和一直担心我的父母说出口。
哥哥看我一直沉默着掉眼泪不说话,气的就要冲上来打我。
“温仪,你知不知道为了供你上学,爸妈把钱都用在你身上了!老子一毛都没得到!”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短命鬼,我至于去城里打工吗?”
“白眼狼!赔钱货!”
哥哥的辱骂声不绝于耳,我知道,哥哥恨我。
他从小就不喜欢我。
因为我特殊的命格,注定要与鬼怪为伍的命运,让村里人都不愿意接近我,包括我的哥哥。
当他知道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刻起,他更是对我态度恶劣,质问我爸妈,为什么要把钱花在我这个活不长的赔钱货身上。
而他只能在城里打工养活自己。
我哥哥更恨我,不愿意回来结冥婚,他骂我是白眼狼,肚子里有了一点儿墨水就变得忘恩负义,忘掉了村里人将我照看长大的恩情。
现在,我也恨自己,生命漫长,可是为什么我却要遭受常人无法忍受之苦。
我还恨顾烨,恨到不想继续活下去,想让他对我悔恨一生。
父母极力拉扯着发狂的哥哥,整个家里,鸡飞狗跳。
“鬼王娶亲,阴界大喜。”
“鬼妻归位,喜结连理。”
诡异的歌声在我家院门外响起,歌词渗人,吟唱的曲调也诡异到让人忍不住将耳朵捂起来。
现在明明是大中午,日头正盛,可是我们家,如入冬至,冷的让人忍不住颤抖。
但是我父母和哥哥还在拉扯,难道他们没有听到吗?
我被这股渗人的寒意吓到了,扭头看向窗外四处寻找到底是谁在唱歌。
结果在不经意之间,我发现了窗户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竟然在死死地盯着我。
那双眼睛,不像是人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罗刹,眼神里覆满了邪念恶意,像是一汪乌黑的泥潭,从里面伸出了无数鬼爪像我抓来。
“啊!”
我吓得叫出了声,我指着窗外那双眼睛,在床上不停向角落里退。
可是当我父母和哥哥都过来看时,那双眼睛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我哥哥愤愤地骂我:“丧门星,鬼哭狼嚎什么,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我问我哥:“你们没有听到什么歌声吗?”
“大中午的,谁给你唱歌!”
可是此时,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3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地拍着手指着我说:“媳妇儿,新媳妇儿回来了!”
他是我们村里的傻子,叫二狗。
从我记事起,他好像就是这幅样子,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好像还是这幅样子。
没有一点儿衰老的痕迹。
我哥正在气头上,急着把他往出赶:“去去去,别在这儿瞎凑热闹。”
可是二狗却坐地上耍赖不起来。
“我不走,我不走。”
“他让我留这儿的!”
我们面面相觑:“谁?”
突然,二狗的嘻嘻哈哈停下了,他面目呆滞,转瞬间,混沌的眼神变成了清明的漆黑。
看向人的时候,深不见底,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的浅笑。
这就是刚刚出现在窗户角落的那双眼睛!
我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二狗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就像是从眼睛里伸出了无数双触手,紧紧地抓着我不放,让我只能看向他,无法逃离。
我爸妈和哥哥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我爸从角落里拿起了一把笤帚,准备照着二狗的后背打下去,将他赶走。
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爸的笤帚落在半空中的时候,二狗突然就将头扭了回去。
我爸立刻脸色发白,动作变得僵硬,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夺了魂。
紧接着,二狗的嗓子就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不男不女,阴的渗人。
“今夜子时,朝着房子西头供三炷香,买三张红裱纸,我还会来。”
他说这句话时,一直在看着我,像是在冲我传达指令。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吞了吞口水。
二狗还是对我诡异地笑了一会儿,突然,他就又从地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
他好像恢复了正常。
嘴里又唱着那首不知名的诡异歌谣。
“鬼王娶亲,阴界大喜。”
“鬼妻归位,喜结连理。”
然后他就迈着疯疯癫癫的脚步,走出了我们家的院门。
我爸突然倒在地上捂住了心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像是溺了水的人被救上岸时的求生。
我妈哭着抹眼泪:“孩儿他爸,你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了?”
我哥愤怒的从地上捡起我爸刚刚拿过的笤帚,气的瞪了我一眼:“特码的丧门星,都怨你!”
骂完我他就要追着二狗的背影去算账。
我爸在他冲出家门前的那一刻扯着嗓子大喊:“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是守村人!”
我跑到地上,用已经冰凉的手把我爸从地上扶起来。
我爸叹了长长地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温仪,还有半个月就到你的生日了,守村人出现,就意味着,你活到头了。”
我妈听了这话,直接将我抱在怀里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这一刻,我理解了我爸的意思,我逃不掉了,也就是说,我只有半个月的日子可以活了。
和鬼王结冥婚,我会死。
我会死啊,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顾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对我温柔的笑着,勾魂夺魄。
再然后,就是他的无情决绝。
我的身体为了顾烨已经支离破碎,我在人世间最后的念想都随着冰冷的手术台和漫天的谣言消散而去。
我结冥婚,就是为了死。
我爸按照二狗的意思,下午去村头买好了供香和红裱纸,在子时之前,一切都置办妥当。
家里挂在墙上的那个破旧的钟表,分针时针同时停留在十二点那一刻时。
诡异的歌声由远及近响起。
他来了。
§§§4
二狗还是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头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白色帽子。
帽带也是白色的,长到拖地,帽檐圆圆的,帽顶尖尖的,就像是古代的官帽。
二狗捻着兰花指,抓着他的帽带,跳动着诡异的步伐来到了我爸放在院中的供台前。
我们全家人站在一旁,看着二狗嘻嘻哈哈地舞动着双手,就像是在捏着什么法诀。
他将三炷香立在额头前,向着西房头拜了三拜,然后又将红裱纸借着香头冒气的火星子,点着了火。
火焰跳动在阴沉的夜色之中,诡异地照亮了二狗阴沉的脸。
他的瞳孔漆黑,嘴角上浮,借着夜色冲我招手:“来,来。”
那一刻,我们确信,二狗不是二狗,而是我爸口中说的那个守村人。
不知到底是鬼还是人。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就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虽然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去死,可是这种诡异的场景,难免还是把我吓得心惊肉跳。
我站定在离二狗一个小胳膊的距离,他将冒着火光的红裱纸吃进了嘴里,火光在他的嚼动之中熄灭。
接着他抓起我的右手,将我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我又白又细的胳膊。
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嚼动过红裱纸的唾沫,口水就像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猩红温热,他粗糙的食指在我的胳膊上重重一点。
可是再抬离时,我的胳膊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瞪大了那双漆黑又诡异的双眼,愤怒用尖锐的嗓音冲我喊道:“跪下!”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体就承受不住他的威压,重重地跪在了供台之前,膝盖接触地面的那一刻,膈的生疼。
除了我哥,我爸妈也跟着我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我爸颤抖着声音问二狗:“二狗子,我女儿,怎么了?”
“她犯了什么错事,还是······”
这时的二狗兰花指一敲,指着我的脑门怒气横生:“温家阴生女温仪,清白尽失,身背业障!”
“不配做鬼王之妻!”
那一刻,我捂住了嘴,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我不是害怕,而是听到了他那句“身背业障。”
我止不住痛哭起来,回忆又纷纷涌向了我的脑海。
我在实习的那几天,胃里总是翻江倒海,不住的想要呕吐。
于是我去医院检查了一番,拿到化验单据的那一刻,我喜悦又期待。
我怀孕了。
而顾烨曾和我说,只要等到我毕业,他就会娶我。
下班之后,我向往常一样给顾烨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在忙,有没有时间来找我。
顾烨那头气氛热闹,但他的声音冰冷:“温仪,我今天没空,以后也不要联系了。”
我听出来他的语气不对,决绝又认真,我想要质问他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问他:“儿子,戒指藏哪儿啊?”
所以,顾烨在顾家。
他随即就挂断了我的电话,我再打去的时候,已经被拉黑了。
怎么会呢?顾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昨天我们还见过面,他还送了我一个名牌包包。
我的好朋友蔚兰还夸顾烨很有眼光,这款包她也喜欢。
我站到顾家别墅大门口时,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眼眶通红,但是顾家的别墅,比我的眼眶还要红上几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门口的保安拦住了我。
“今天顾少爷订婚,没有请柬,不能进。”
他订婚?他和谁订婚?
§§§5
保安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为了让我识趣离开,他给我做了解答。
“少爷的订婚对象是蓝天集团的千金,蔚兰小姐。”
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都天崩地裂,我万万没想到,和我同寝室四年的好友,竟然会是我男朋友的订婚对象。
可是我和顾烨的恋爱细节,我全都和她倾吐过。
这时候,顾烨的母亲走了出来,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温仪,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别在我家门口给我添堵。”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然后她给我扔在地上一张卡,嫌弃地说:“这里有五十万的分手费,你也就值这么点儿。”
“拿了钱,就赶紧滚吧。”
我见过顾烨的母亲几面,她是一个高贵优雅的中年女人,每次见我的面都笑意盈盈,但是此刻对我,没分丝毫的情分可言。
我不管不顾,想要冲进去找顾烨问个清楚,正好这个角度,我可以看到别墅院子里的顾烨单膝跪地,在向蔚兰求婚。
他说:“蔚兰,我爱了你四年,嫁给我吧!”
四年?顾烨爱了她四年,那我呢?那我算什么?
我继续向里冲撞,嘈杂声引起了顾烨的注意。
他当即就黑脸走了出来。
我流着眼泪,捂着心口向他哭诉:“顾烨,你不是说你会娶我吗?”
顾烨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温仪,你想什么呢?”
“就你这样,能配得上我吗?”
“你不过就是我和兄弟们开的玩笑而已,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说完这些,他就被蔚兰扯进了院里,蔚兰还在关门的间隙,得意又嘲讽地瞪了我一眼。
顾母气势汹汹地留下来,她要确保自己儿子的订婚仪式不被我打扰。
我继续挣扎着往前跑,一个踉跄,就被顾烨的母亲一把推倒在地。
“拿了钱给我滚!”
躺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小腹产生了剧痛,然后一股热意从我的下身涌出,我铮铮坐了起来,看向地面。
那是血,源源不断的血。
我的孩子!接着,我的眼前一黑,周遭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等我再睁眼醒来时,我已经身处医院。
我的身旁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护工,她说:“孩子,你身体养好了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顾夫人让我把这张卡交给你,她说,你以后就别出现在京市了。”
我手里紧紧撰着那张卡,屈辱,羞愤,痛苦。
我的孩子没了,顾烨玩弄了我四年的感情,我只能灰不溜秋的回到学校去上学,我想找到蔚兰,我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是我回到学校的那一刻,学校里贴着铺天盖地的照片,是我和顾烨在一起时的照片,里面的内容无非就只有两个字——小三。
校领导找我谈话,让我赶紧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他无法让我继续正常上课。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顾烨和蔚兰,是想将我逼向死路,但是我一个村里飞出来的野凤凰,能有什么实力和他们斗?
所以,我选择了退学。
我在离开京市的时候,将那张怀孕报告的检查单子寄给了顾烨。
我想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对我的亏欠之中。
回忆从我的脑海中挣脱,我的耳边是父母对二狗的苦苦哀求,他们求二狗,想想办法,虽然横竖我都会死,但是如果我因为这个没有和鬼王结冥婚,那么,全村人都得陪葬。
二狗挑了挑眉头,兰花指冲着我脑门轻轻一点。
“行吧,你这辈子活的也不轻松,那就只能这样做了。”
§§§6
我问二狗:“怎么做?”
他指着宫台正前方的香烛,又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交到了我的手上。
“你先给鬼王供香,之后重重地磕三个响头。”
我接过香照做,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下,额头瞬间一片殷红。
我妈看着心疼的直抹眼泪,我哥在一旁忿忿:“不知检点,活该!”
我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二狗从他的破烂衣衫里翻出了一枚年代久远的铜钱,将铜钱合进了手掌里,嘴里一阵念念有词。
接着他把铜钱向空中一抛,月光惨白,铜钱的金属面将月光折射进了我的眼睛里,我一阵恍惚。
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铜钱落地,被二狗紧紧地用手掌扣在了地上。
他妖艳地声音再次回荡在我的耳畔:“正面朝上,代表谅解。”
“背面朝上,必死无疑。”
我望向二狗漆黑如墨的眸,又看向了养育我长大的父母。
那一刻,我死的意志竟然没有那么坚定了。
我可以去死,但是我的父母不可以。
悔意和无助又涌上了我已经糜烂的心头:“求你,求你别让我父母死。”
“求你。”
我从不信鬼神,可是此刻,我却下意识就想求我那个冥婚的丈夫,他不是鬼王吗,那他肯定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二狗哼笑一声,手掌在他的笑声中翻开。
看清之后,我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是正面。
二狗咿咿呀呀地一阵笑意,笑的十分渗人,接着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看来,他很喜欢你。”
“那你收拾收拾,随我走吧。”
我有些害怕地往后坐了坐:“跟你去哪儿?”
这个二狗,我知道他从来都是个傻子,他住在后山的鬼王庙里。可现在,他这具痴傻的躯体里,到底是人是鬼,我不知道。
而且现在正值夜深,伸手不见五指,说不害怕,是假的。
二狗嘤嘤一笑:“随我去后山,给鬼王赔罪。”
“虽然鬼王原谅了你,但是你需要跪满三十六个时辰,不然,你终是会被抛弃。”
“鬼王要看到你对他的心意。”
心意?若不是我现在毫无生念,我怎么可能回来接受冥婚,对一个鬼,哪里来的心意。
但是我还是选择了沉默点头。
我爸妈急着起来给我收拾东西,他们忍着心疼对我说:“女儿呀,就三天,你忍忍就过去了。”
“我给你带够吃的喝的,还有棉被,山上冷,别着凉。”
我哥嗤之以鼻:“有什么娇贵的,饿三天我就不信她能饿死!,反正她迟早都要死。”
“吃喝就不能给我留着带去城里啊?”
我其实,已经两天没有吃过饭了。从知道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这种活下去的需求。
二狗嘻嘻哈哈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往院子外面扯。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身外之物不可留。”
说完之后,连个留给我和父母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拽着我往后山跑。
他的步调实在诡异,毫无章法,但是又总感觉暗藏玄机。
明明上后山需要走两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在乌黑的夜色中,我感觉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出现在了那座高大阴森,矗立在黑暗中的鬼王庙。
村子里没有人知道这座庙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在我们所有人的认知里,它一直就在此处。
但是一般人,不敢来这里,因为这里闹鬼。
庙门口的灯柱上,在我们抵达这里的那一刻,瞬间就亮起了两团冒着绿色火焰的鬼火。
照的这个庙宇,更加阴森恐怖,没有一丝人气。
二狗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疯癫模样,他摇摇摆摆哼着那首歌谣,将我带进了庙宇的鬼王殿中,正中央是一个蒲团,他笑嘻嘻地指着那里。
“跪着吧。”
然后自己就跑去角落的草堆里睡觉了。
我噗通跪了下去,眼光打量黑暗中那座恐怖威严的黑色雕像,这个雕像有三层楼那么高。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看不清雕像的脸。
就在打量之中,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之后便陷入一片混沌,温暖的气息将我包裹,我就像是睡在了一张十分柔软的床上,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熟悉感将我包围。
突然,我被一阵吵闹的铃声惊醒,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二狗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是跪在这座庙宇的正中央,但是没有一丝的疲累感。
我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源头竟然在我的衣兜里。
是我的手机?
可是我明明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看了一眼电话,竟然是顾烨的妈妈,她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接起电话的一瞬间,那头就传来一阵哭嚎。
顾烨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大脑就像是被闪电集中,嗡一声,再也听不见周围任何声响。
我的心脏就像是被生了锈的利剑捅了一般,扎的生疼,还反复搅动。
顾烨怎么会死呢?他怎么能死呢?
他明明应该活的好好的,知道我死了以后深深后悔。
他应该一生都活在对我,还有对我腹中死去的胎儿的愧疚中的。
我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连手机都拿不住了,吧嗒掉在了地上,屏幕碎裂了一地。
这一刻,泪水糊在我的眼睛上,再也看不清这庙宇周围的任何东西。
只能就这么无力地蜷缩在地上低沉的抽噎,我好像连大声的哭嚎都做不到。
“温仪。”
好像有人在叫我。
是个低沉的男声,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就那么在我耳边一直回响。
“温仪。”
我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他浑身黑气围绕向我走来。
他说,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