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序章

“姓名,出生年月,籍贯,职业,婚姻状况。”

“钱尘,1992年1月1日出生,Q省S市人,公司职员,未婚。”

“为什么来报案?”

“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我爸了,”钱尘手捏眉心,开始回忆事件的起因,“而且今年我经常收到奇怪的照片。”

“你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民警眉头微蹙,屈指叩了叩桌面,“你说的照片就是桌上这些?”

“是的。最早收到的是2022.1.1那张。”

“2022.1.1?这不还差几天才到2022年么。”

“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这种照片很容易伪造,用电脑随便就P出来了。”

“我找人鉴定过照片,说很难伪造成这样。”

“照片上是你?这是在哪拍的?”民警举起照片,将上面的人和钱尘对比,两者看上去是同一个人。照片上一片荒凉戈壁,大大小小的废墟延伸至地平线尽头,除了站在镜头正中的钱尘,周围再无人烟生气。

“我没拍过这张照片,”钱尘再次强调,“不过我查过了,照片上是一个叫寒潭的地方。”

“寒潭?”民警将照片一字排开,目光从上头扫过,“这些照片上的人……全都是你?”

“至少看上去都像我,”钱尘迟疑片刻又道,“照片上还有一个我特别在意的地方。”

尘归尘

钱尘幼年丧母,由父亲钱惟钢一人拉扯长大。

他脑海中仍残留着关于母亲的依稀印象。明黄的阳光照入屋内,母亲将他抱在怀中,柔声哼唱一首奇异的歌谣。

这段美好的时光,无数次构成钱尘易碎的梦境,又在他猝然惊醒后化为乌有。

据钱惟钢说,妻子卓玛刚给儿子取完小名就溘然离世。钱惟钢夫妇感情很好,卓玛的意外身亡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钱惟钢一直没有再婚,也绝少对钱尘提起他的母亲。

没有母亲是钱尘与生俱来的原罪。孩子天然渴望母爱,没妈的孩子又容易受人欺负。钱尘有混血儿般的外貌,更被同龄人视作异类,并给他取了个“没妈仔”的恶毒外号。

终于有一天钱尘受不了委屈,哭喊着向钱惟钢要妈妈。钱惟钢面色铁青,任凭钱尘摇晃他的大腿许久,最后才找出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你妈,还有你。照片给你,想你妈了就看看它。”

照片上的女人神态慈和,搂着酣睡的婴儿,温柔地望向镜头。钱尘对照片珍而重之,妥善保存至今,以至于他有时会怀疑,关于母亲残存的记忆是不是仅仅来源于此。

但时隔越久,他对这照片越是依赖,每次心烦意乱,都能从中获得慰藉。有一回同事无意间见到钱尘皮夹里的照片,忍不住嘴贱调侃。谁知钱尘二话不说,就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事后钱尘付出了被解雇的代价,但他全无悔意。

钱惟钢从小对钱尘非常严苛,已远超不近人情的程度,甚至一度让钱尘以为父亲有意在折磨他。关于这一点最有力的证据是:钱惟钢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拉钱尘起来跑上五公里。春夏秋冬,风雨无阻,但却从不解释个中缘由。

拜父亲所赐,钱尘虽练就了一副好体魄,但整个童年都伴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即使钱尘成年后稍稍理解父亲苦心,心中却已深埋芥蒂。钱惟钢是知青,卓玛去世后他就带着钱尘回了老家。而钱尘大学毕业后,几乎就和父亲断绝了联系。这些过往本也平淡无奇,直到2021年元旦,一切起了波澜。

钱尘性子孤僻,为了不和人合租,他用大半工资租了一间老破小。小区里的居民楼年久失修,门禁形同虚设,信报箱更耷拉得像蔫了的猪笼草。但钱尘恰好有个同龄人没有的习惯——看报纸。

钱惟钢从来不给儿子买小人书,钱尘打小通过看报认字,对报纸有特殊的情愫。他直至如今依然订阅报刊,因此每天会去查看信报箱。

元旦那天的报纸下面,压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信封。

“什么玩意儿?”钱尘喃喃自语。回到家中,他拆开信封,一张照片悠悠飘落在地。

照片上夜色昏沉,荒凉无垠,若非成片废墟近似建国初期的建筑风格,钱尘还以为这地方不在地球上。镜头正中的男人茫然转身,一脸错愕,他的长相和钱尘一模一样。照片右下角以橙色数字表明日期——2022.1.1。

钱尘不屑一顾,“P个图就想装神弄鬼?等等,今年不是2021年么,年份都能印错?”

真是无聊又拙劣的把戏。照片后头还有字,钱尘翻转过来,只见背面写着,“遥祝三十岁生日快乐”。

“不对,2022年我刚好三十岁,这算什么意思?”钱尘又仔细端详照片,见上面的人像景物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造假痕迹,看来对方有过一番精心设计。

钱尘赶紧拨通寄件人的电话,话筒里传来“您呼叫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的电子音。他再打电话问邮局,也没得到有价值的回复。

他又用搜图引擎查找相关线索,只能初步确定照片拍摄于青海省境内,除此再无更确切的结果。而在钱尘的印象中,自己既没去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那是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谁在搞鬼?”钱尘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这不过是个煞有其事的恶作剧而已,明日还要为生计奔忙,无暇为这种事伤神,于是他把照片往抽屉里一塞了事。

但事情远未结束,十二天后钱尘又收到了第二张照片。

照片上依然是“钱尘”,右下角的时间是“2021.1.1”。

但这回的背景并非先前的荒野与废墟,而是一片被闪光灯照亮的黑暗,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钱尘仿佛置身于无星的宇宙,或是漆黑的深渊,照片后写着“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快乐?这他妈让我怎么快乐?”他骂出声来。

今年元旦钱尘一整天都呆在出租屋里,何时陷入过如此无边黑暗。他忽地一个激灵,猛然意识到照片上“自己”所穿的羽绒服,和现在穿的是同一件。

钱尘吓得跳了起来,有人在用摄像头偷拍自己?他像焦虑的壁虎,在斗室的各个角落间上蹿下跳,却完全没找到可疑之处。他不敢待在屋里,索性走出门外,朔风刺骨,但他心底寒意更甚。一瞬间钱尘甚至想退掉这间出租房,无奈他刚交了这个季度的房租,若是毁约,很可能会露宿街头。

钱尘苦笑一下,他不过是一粒微尘,怎会有人处心积虑针对自己?

他在路灯下细看照片,发现上面的“自己”神情已比第一张自然,双眼平视镜头,显然不是偷拍。而背景的黑暗中隐隐有一抹微弱的荧光,仿佛是某种发光的矿物,而钱尘的房间里绝对不会有这种东西。

他据此不断安慰自己,绞尽脑汁罗列不用搬家的理由。经过一番心理建设,钱尘稍稍心定。

照片真是奇妙的东西,曾给他带来宁静,如今却使他惶恐。

钱尘在网上找到了鉴定照片真伪的商家,从中挑了一家信誉最好的。客服告知鉴定需要一定时间,让他耐心等待。

十二天后,第三张照片如期而至,鉴定结果却没出来。这次照片的日期是“2020.1.1”,后面写的是“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钱尘已掌握了大致规律,每隔十二天,照片年份递减一年,照片上的自己就小一岁。如果按这一规律,最终钱尘将回到娘胎,而在这之后呢,自己将不复存在么?没有答案,就和人生一样没有答案。

这回的“钱尘”独自走在黑暗中,眼神坚定,面容消瘦又憔悴。

“照片上的人要去哪?”好奇逐渐取代了惊异。

钱尘由此展开想象,也许那个“自己”已从那片废墟进入某个洞穴,正往地心而去。每过十二天,他就更接近未知的目的地,通往消亡或是寂灭。

于是他打算把第三张照片也发过去,顺便催一催对方。客服不久后有了回应,“您好,据我们的专业人士鉴定,您提供的照片没有找到修图痕迹,几乎可以肯定是真的。”

钱尘死盯着屏幕,竭力想从这段话里看出相反的意思。心脏越跳越快,直至如同鼓点,急促打在肋骨上,声声清晰可闻。

他哆嗦着敲打键盘,“照片上的人都是我,可我从来没拍过这些照片,你们糊弄人是吧?”

“经过专业软件鉴定,照片的源码没有异常,我们又从光影、色彩、景深、焦距等角度来辨别,都没有找到漏洞。如果真要造假,可能就要用到绿幕,交给特别专业的团队来合成,您觉得有这个必要么?”

“那照片上这个2022.1.1的日期又是怎么回事?”

“日期确实是后期加上的,这很简单。整张照片除了日期都是真的。”

钱尘自然无法接受这个结论,他又另找了两家来鉴定,得出的结论都和第一家相同。他在电脑前呆坐着,只觉背后射来冰冷的视线,一股恶寒藤蔓般顺着脊椎爬上头颈。可猛一回头,屋内一切如常。

“到底是谁干的,有什么目的?”钱尘试图揣测对方的用意,却毫无头绪。他在这个城市里并无朋友,也没和人结仇,谁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对方显然对钱尘的情况相当了解,莫非是未来的自己怜悯他今日的孤独,于是送来这张纪念品,作为一件特殊的生日礼物?又或许世上某个角落生活着另一个自己,想要和钱尘取得联系。可他们像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永远无法直面彼此。

但钱尘不想自欺欺人。他再次尝试厘清状况:自己年近三十却一事无成,别说成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仅仅在这个城市生存就竭尽全力。这样的自己哪值得别人对他有所企图?他找到不到可靠的朋友商量,却不想因为这件怪事报警。

他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又如此不近人情,加之童年受人欺凌,已形成悲观厌世的性格。若真有人对他心怀不轨,大不了听之任之,索性躺平了事。

冬去春来,雪融花开,每张照片都到得极为准时。照片上的钱尘,一张比一张年轻。暮气沉沉的双眼,重拾清澈光亮。退后的发际线像涨潮般涌向脑门,岁月的痕迹被岁月抹去,他从中青年重回童年。

草叶枯黄,北风又起,2021年转眼将尽。除了照片之外,钱尘的生活再无其他异状。他开始慢慢习惯,情绪逐渐从恐惧到麻木,再到莫名期盼,仿佛交到了一位逆时间之河而上的笔友,邀他见证这场独一无二的影展。更重要的是,对方时时记得他。

久而久之,钱尘产生了事不关己的错觉。直到第三十张照片上出现了第二个人,他才惊觉自己仍在瓮中,而这不可思议的展开正愈演愈烈。

这张照片上显示的日期为“1993.1.1”,彼时钱尘刚满一周岁,显然还不能很好地站立。他被一个温柔而干练的年轻女人抱在怀中。即使身处黑暗中,她的笑容依旧如暖阳般和煦。她和幼小的钱尘一样,都是笑着的。

这位女子的眉眼,钱尘再熟悉不过,他已在脑海中、睡梦里描绘过无数次。但除了父亲留给的唯一照片,钱尘还是第二次看到母亲的样子。

似有一道雪亮闪电从空中落下,精准地贯穿他的颅顶,直钉入他脚下的地面,叫他动弹不得。

待钱尘回过神来,照片上已然落满眼泪。他慌忙拿纸巾小心翼翼将泪滴擦去,唯恐将照片损坏半点。他同时意识到,如果这张照片是真的,那么关于母亲的情况就和父亲说的有巨大的出入。

钱惟钢曾无意中提起过:卓玛还没坐完月子就不幸离世。而从这张照片看来,卓玛起码活到了儿子一周岁。

钱尘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团浓稠的疑云中,全然难辨方向,他必须找钱惟钢问清楚。

上次和父亲联系是在何时?钱尘记不清了,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愿打这通电话,钱惟钢也不愿接这电话。更何况他们要讨论的话题,父亲唯恐避之不及,但钱尘急于知道真相,已顾不得父亲的感受了。

从通讯录里翻出号码,钱尘只感到气息不畅,他纠结半天才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钱惟钢却在电话那头不吭声,但钱尘知道父亲在听。

钱尘开门见山,“我今年收到很多奇怪的照片。刚收到的那张,日期是93年1月1日,我妈也在照片里。但你跟我说过,我出生不满一个月,妈就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到底怎么回事!照片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钱惟钢直接挂掉了电话。

后来钱尘再也没有打通过父亲的电话。起先他以为钱惟钢把他的电话拉黑了,就打父亲家里的座机,可还是无人接听。他本想把照片拍下来,发微信给钱惟钢,却想起他并没加过父亲。

过了几天钱尘仍旧无法联系上父亲,他开始怀疑,钱惟钢是不是失踪了。若再这样下去,钱尘只能选择报警。但在此之前,他亟待从送信人身上找到线索。既然邮政系统无法查到这些信件,那多半是有人自己投进去的。

钱尘明确了这一点,决定守株待兔。第三十一张照片将在2021年12月27日到来,钱尘索性向单位请了假,就蹲在信箱边等着。年末天寒地冻,钱尘生怕对方凌晨来投,硬是在楼道口熬了大半夜,冻得他鼻涕都快成了冰棱,却完全没见到可疑对象。临近黎明,他实在熬不住,上楼睡了两小时,心中祈祷对方千万不要钻这空子。

他知道邮递员每天早上七点来送报纸,几乎雷打不动,就定好了闹钟。功夫不负有心人,钱尘终于截到了一个中年人,见对方将报纸塞进信报箱,立即上前将他叫住。

“你等等,先别走。”钱尘活像侦探抓到了真凶,兴奋地舔了舔冰冷的嘴唇,哆嗦着打开箱门。对方像看傻子似的瞪着他,可信箱里除了今天的报纸,什么也没有。

邮递员一脸不耐烦,“你干嘛?”

“不好意思 ,我搞错了……”

“神经病。”邮递员小声嘟哝,骑上电瓶车掉头就走。

钱尘呆立原地,一脸尴尬。眼角忽瞟到一个头戴安全头盔的男人,脸遮得严严实实,正骑着电瓶车往这栋楼来。头盔男停下车后,和钱尘擦肩而过,径直上楼去了。钱尘只觉这人背影有些眼熟,骤然间心念忽动:寄照片的人一定认识自己,钱尘若是这样守在信箱前,对方就绝不会露面。

钱尘住的这栋楼刚好连着个大平台,楼道四通八达,没过多久,戴安全头盔的男人就匆匆从另一个出口走了。钱尘暗叫不好,干脆往他那辆电瓶车跑。哪知头盔男也不管车,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直接走了。钱尘跟错了方向,等转头回来,对方早就不见了。

待钱尘急冲冲赶回家里,最后一张照片已经塞进了出租屋的门缝。他急不可耐拆了开来,这次的信封里似乎不止有照片。

民警看着最后一张照片,襁褓中的婴儿眯着眼,对外界一无所知。抱着他的女子有些疲惫,却依旧一脸幸福。可这幸福的笑意隐在漆黑如墨的背景中,不知为何有些诡异。最后两张照片上出现的女子,显而易见是同一人,据钱尘所说,也就是他的母亲了。

“所有照片都在这里了?对方有没有寄来别的东西?”

“没有了,都在这了。”

负责做笔录的两位民警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在这起事件中,你的人身安全是否受到威胁,财产有没有损失?”

钱尘一愣,摇了摇头。

“这样吧,这些东西我们已经拍照留存了。至于你父亲,我们这就联系他所在地的派出所,有了结果会立刻通知你,你先回去等消息。”

钱尘站起身来,向民警同志致谢。那位电脑前的民警先前始终沉默,此时第一次开口,“关于你妈的事,你爸没有骗你。我刚才查了系统,她确实在你出生不久后去世了。”

土归土

说来也怪,除了父亲给他的照片,钱尘竟没从其他途径见过母亲的长相。幼时家里不挂结婚照,相册里也没有母亲的照片。他曾趁钱惟钢外出,在家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结果被父亲一顿好打。当时他家的经济条件不算宽裕,钱惟钢却早早有了一个保险箱,也不知里面是放什么的。钱尘疑心老钱把母亲的遗物都锁在里头,但他从小到大从没见父亲开过箱子。

钱尘收到最后一个信封时,里面除了照片,还有一把钥匙,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本市一处地址,凭钥匙可以入内,另外还附了一句话,“真相在寒潭,卓玛还活着。”

钱尘牢牢攥着信封,直至手汗濡湿了纸,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蹩脚的悬疑故事,只能照着对方的剧本走。

但这十个字的冲击太过强烈,如果对方刻意设计引他入套,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那名头盔男子多半在那个地址等他,更不知有多少人心鬼蜮潜伏在暗处。

但无论如何,钱尘决定去探个究竟。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报案,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钱惟钢的下落总得有人追查。

出了派出所,已近黄昏。钱尘顾不得这么多,直接打的去了纸条上的地址。

一路上他心乱如麻,为了转移注意力,就用手机搜索“寒潭”的相关信息,得知寒潭在青海省境内,原本是无人区,曾因发现石油而立市,后因石油枯竭而陷入沉寂。

他记得钱惟钢作为后五届知青,曾支援过青海省建设,却不知和这个寒潭有什么关系。

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地址。

这里也是个老旧小区,一片灰色的六层居民楼横亘眼前,锈迹斑斑的防盗窗挂满衣裤,颓败的植物拥着破烂的花盆摆满窗台。钱尘做了几个深呼吸,便往小区里走,兜兜转转在一幢楼前停下步子。他根据门牌号一层层往上数,见那间房里灯是暗着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对方在伏击他?

但在楼下徘徊绝对不会有答案,钱尘硬着头皮往楼上走,最终在一扇铁壳剥落的防盗门前站定。

门两侧贴着一对门神,各自头上涂满了“办证”、“治疗性病”、“疏通水管”,但他俩似乎通过层层叠叠的广告,不怀好意地盯着钱尘。钱尘不敢直接进去,于是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接着敲,结果反倒是对面住户开了一丝门缝,有人警惕地问,“你找谁?”

钱尘脑子飞转,随口胡编道,“我找我爸……我有钥匙,就想知道他在不在家。”

“有钥匙还不进去,脱裤子放屁!”那人说罢狠狠摔上门。

钱尘赔个不是,这才下定决心插入钥匙,咔一声响,防盗门应声而开。

他探头探脑钻入室内,却又不敢关门,只是将门虚掩,伸手在墙上一阵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开关。滋滋嘎嘎一声响,日光灯管艰难起跳,白光明灭数次,终于点亮了整个房间。灯壮人胆,这间房至多也就四五十平,钱尘眨眼就转了个遍,屋里只他一人。

钱尘这才想起刚刚的说辞,不免有些后怕。看来这屋里确实住了个中老年人,否则他随口胡诌,早在邻居面前露馅了。

卧室只有一张极简陋的床铺,角落里还搁了一顶安全头盔,就是钱尘早上见到的那顶。客厅正中有一张占地极广的桌子,上头堆满了军绿色旅行袋,都装得鼓鼓的。钱尘在旅行袋前迟疑许久,生怕里头装着尸块人头,但他既没闻到异味,也不见血液渗出,心下稍安,便缓缓打开旅行袋。

“哗啦啦”一声响,旅行袋里头的物事倾倒而出,里面塞满了压缩饼干、常见药品和手电筒。甚至还有一个旅行袋里,装了好几台拍立得。这一切都像是为长途远行准备的。钱尘挪开旅行袋,见下面压了一个九成新的公文包,里头装了一张机票,一幅地图,一本记事本还有一份租车手册。

机票就是为钱尘买的,12月31日凌晨先飞往青海西宁,租车手册上列明了当地某个租车公司的联系方式,方便钱尘驾车直接前往寒潭。地图则标明了去往寒潭油田五号基地的路线。笔记本第一页写着给钱尘的留言。

“你母亲还活着,你必须在2022年来临之前赶到寒潭油田五号基地(地图已标注经纬度),否则一切都晚了。带上所有物资,父钱惟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