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正向他的面部砸去……

那人抡起一把巨大的锤子——尸体趴在地上,不确定,应该是尸体,因为他已经一动不动很久——又一次砸在他的面部。四肢因锤击而腾起又落下,头颅破碎,黑血铺开一地,蔓延到我的眼前。站立者面无表情地,机械地,频率、角度、落点,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遍又一遍,抡起锤头砸下。

奇怪!在这下落、击中、震颤的过程中,竟然开始有蝴蝶从尸体的面部飞出!

每击中一次,蝴蝶便扑腾地飞散出来,五彩斑斓的蝴蝶!它们惊叫着四散而逃,刚开始只是几只,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直到填满了整个梦境,接着,噗嗤一声爆开……

我再一次从梦境中惊醒!

惊出一身冷汗,我大口喘气,怎么会这样?这是我第三次梦到这个梦了,梦里只有这一个场景,那人不断拎起锤子砸下。我记不清那个站立者的样貌,那人处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能隐隐认出一些轮廓,应该是个男性,不然拎不动这么大的锤子。

可对于那位死者,我却感到深深的恐惧。那种恐惧并不是来源于他被砸得稀烂恶心的面孔,而是来源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我好像认得那人!从尸体的四肢、形态和对那具身体的朝夕相处,我能确认,那人就是我的未婚夫。

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这个梦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我的未婚夫,已经失踪将近一周了。几天前他去出差,本该在前天回来,可是却突然失去了联系……虽然他经常这么做,也让我不要报警,过两天他就会回来。

可是这次我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恐怕是那个梦境的缘故。我不能失去他,我觉得我们就是“爱情”的代名词,我很爱他,他当然也很爱我,我们会在下一年结婚,以此纪念我们相识相见十周年……

我和未婚夫相识于高中的一场课外活动。

高二上学期秋季,周一下午,以物换物日,我早在几天前就想好了要卖什么,我家里有一大堆无用的乐高玩具,那年,学生们又流行起玩乐高。我想着能用这些玩具来换一些星巴克的优惠券。

“这怎么卖?”

身影挡在了摊位前,来自太阳的闷热瞬间消解了一大半。他的发丝被光线染上了好看的金色,他的手腕很细,手指上骨节只只分明,皮肤很白,指甲也修剪得干净。他抓起那个写着“消防车”的盒子问道。

我认出了他,心跳有点加速,却故作姿态地问:“你有什么?”

他低头从单肩包里翻找,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是《名侦探柯南》的手办。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继续低头翻找,一会儿后,两手一摊:

“没了,就只有这个了。”

我的眼里一瞬间透露出失望。

“抱歉。我没看过这部动漫。”

“唉……实在不好意思了。”

他懊恼地挠挠头,拿起手办盒子塞到包里,转身离开。

我忽然鼓起勇气叫住他:

“你真的很想要这部车?”

他点了点头。

“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

“什么?”

“你的联系方式,刚好可以换这部车。”我笑着说道。

他叫陈行卿,走读生,比我大一届,理科重点班,坐在靠走廊窗户倒数第二排,400米拿过第一,喜欢在英语课上睡觉,数学曾考过满分,年级排名从未跌出前五……

任何你以为的命中注定,不过都是另一个人的处心积虑。

后来我问起他,你知道你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吗?他刚想摇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要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太假了(笑)。我能感觉到一点点吧,可能是那时我太过于专注其他事情了。什么?成绩?学习?不是啊,打球啊,游戏啊,动漫什么之类的……小时候男孩子都贪玩,你是知道的。

确实,在高中的时候,我从未听说过他和任何一个女孩走得近。这学校里盯着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她们的眼睛。我也和她们一样,故意经过他的班级,故意上“体育课”时偶遇,故意在他打篮球时驻足观看,在日记本上写下他的名字,叠成千纸鹤,藏在学校后门那棵榕树下的土里,就会使纸上的那个人爱上你。

我也做过,好像也只有我成功了。

“话说,那天我不是给了你电话号码和微信吗?”陈行卿说,“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从未等到过你的电话?”

我似乎抓住了重点:“你在等我的电话?”

陈行卿笑而不语。

我没给他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我觉得自己不配。不必靠照镜子,人就能在社会群体中找到自己的相貌定位。我通过观察他人来判断自己的受欢迎程度:程度趋近于零,我不讨喜,尽量做到不讨厌。

直到上了大学后,我才变得有女人味一点,“美”“漂亮”“好看”等词语开始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学习化妆,护肤,穿裙子,留长发,购买卷发棒,一头秀丽的大波浪,高跟鞋踢踏踢踏地走在校园的石板路上,跟其他土气普通的女大学生,完全不一样。

陈行卿当然也在校园里。我是跟着他的志愿一起考上的这所学校。他是校学生会的干部,面试我的那一天,惊喜地叫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没回答,俏皮地看着他,甜甜一笑。结束后,他打算向我交换联系方式。我责怪地刮了他鼻尖一下,你傻吗?我早就有你电话了。

吃饭、唱K、看电影,以及半夜偷溜去逛公园。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他第一次牵起我的手时,我激动得停不下眨眼。妈妈!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他的口腔里有很好闻的薄荷香气,背部宽阔厚实,脖颈是敏感点,稍微擦蹭,耳朵便会变得通红。

正当我奇怪,事情怎么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时。某天,我偶然看到他抽屉里的日记:上面竟写满了我的名字(用幼稚的笔迹)。升旗礼上的相互对视,体育课的擦肩而过,放学时的偶遇……如此多自以为是的“设计”,竟然也在对方的想象里,我以为能够打动你的愚蠢行为,也在你的以为当中。

原来我们同样多么幼稚、多么诚恳、多么卑微地喜欢着对方……

幸好我们碰巧喜欢着对方。

又过了三天,我再一次被古怪梦境惊醒。

今天是三月二十三号,我的未婚夫依旧处在失联状态当中。我心中已经盘算好计划,明天,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他还没回来,我就报警。

我们住在S市中心的大平层里,这是他全款买下的,说是作为我们日后的婚房。他家是S市本地人,当然不止这一套房产,只是家里人住在比较偏远的郊区,他来往上班不方便,所以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供通勤用。

他的工作是一家投行的经理,具体负责什么我倒没了解。只是他每天都很忙,每次下班回来,没多久就得工作。但即使工作这么繁忙,每到周末,我们都会留出一天的时间,来陪伴彼此。

每到周末。一整天,两人什么都不做,只有两个人,就宅在家里,有时我会靠在他的肩上读书,或者一起玩双人游戏,有时是选择一部电影。直到天色昏黄,他下厨,准备饭菜,热腾腾的一桌,总是如此,我也以为一直会如此。

所以那个梦更像是一根突然出现的刺,戳破了我幸福生活的肥皂泡。

第二天,我果断去报了警。警察让我登记信息,说会帮我留意,但也在言语中委婉表示,这种无病无债的成年男子,突然地失踪,或许也只有一种可能(也就是不想和我结婚,偷偷跑了),让我别太抱希望。

我当然没跟警察说梦境里的故事。他们不可能相信,要么面露难色地解释,这只是个梦,让我别太放在心上;要么略带嘲笑地看着这个因未婚夫失踪而疑似患上精神病的女人。然后将我打发回家,等候消息。实际上是没消息。

我坚信陈行卿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更让我担心的是,他有可能在还没说出真相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所以我打算自己独自行动,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找到他。

所幸的是,那个梦经由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也变得一再清晰起来:

先是一场剧烈的争吵,那个站立者和陈行卿,他们在我家,不,不对,一间很像我家,但并不是我家的房屋,很熟悉,又有点陌生。场景瞬间转换,站立者扛着锤子,远方有一盏湿润的路灯,在微光之下,他一遍又一遍地锤下陈行卿的头颅。

又是蝴蝶……哗啦啦飞来,又飞去,梦境崩塌。

我似乎掌握了一点线索,关键点就在那个很像我家的地方。格局相同,面积相同,甚至连窗外的景色也相同……在哪呢?我全力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做到的,那就是我家楼上,或者楼下。

我开始逐家逐户排查,二楼住的是一对老夫妇,跟我来往密切,三楼空缺,四楼住的是一家有小孩的夫妇,六楼是一位独居男人,CEO,他为人亲和,我见过他几次,他很少回家,也确定和陈行卿没什么关系……

只有七楼,十一楼和二十三楼是我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只见过一两面的邻居,住十一楼的是一位独居女孩,我只见过她一面,长得很甜美,倒垃圾时,身上穿的都是奢侈品,看起来应该是位富家千金。

教养应该很好吧?应该不会拒绝我吧?我打算试着从她开始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敲了敲她家的门,今天是周六,她应该在家吧?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她把门打开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身上睡衣的牌子,Hermes。

她充满困惑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看看后头,没有人在。

“你认得我?”我惊讶地问道。

听到这话,她忽然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事一样,才慢慢舒展开。

“没事,你进来吧。”

她带我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家果然和我家布局一样,甚至连家具的摆放位置,也极其相像……我突然有点激动,我好像的确找到了梦境中的那个地方!

她见我的脸色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我:

“没发生什么事吧?” 她盯着我,脸上有担忧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

我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正常的话。

就在这个瞬间!我突然看到她身后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锤子,和梦中的那个锤子一模一样!我顿时头皮发麻,心头一颤,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可我必须拼命抑制自己,不能表露出来,不能被她发现。

她很聪明。“怎么了?”她看到我的脸色不对,忽然盯着我看。她还是发现了!在看到我拼命遮掩的目光后,又看了看身后,忽然笑出声来,“你看到了?”

她话音刚落,我立马起身,撒腿就跑。可不知为何,那个女人的力气非常大,她一脚踢到我的膝盖上,我因疼痛而跪在地上,几乎再也站不起身。

她缓缓走到那处房间,把沾满血迹的锤子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