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那一夜,大雪山上落下火雨,不死神鸟泣血悲啼。大雪融化,山体崩坏,山洪如巨兽奔腾而下。
有神佛现世,拈一叶菩提化作巨舟,救黎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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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诃是只孔雀,自她有记忆起,就独自一人住在雪山上的宫殿里,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为生,她倒不怕孤单,也不怕冷,就是雪山上风大,常常吹得她一身华丽的羽毛乱成鸡毛掸子。
雪山之巅的宫殿如今只剩个偏殿还能勉强挡风遮雪。
摩诃自幼是个手残,只会拆房子不会修房子,看着宫殿的惨状,她愁得羽毛大把大把地掉。
听说山下有个镇子,颇为繁华,摩诃决定化成人形下山一趟,学习一下如何修缮房屋。
走到山下的时候,摩诃远远看见有一白衣僧人盘膝坐在河滩上,袈裟雪白,宝相庄严,摩诃便施施然提了裙摆上前问路。
走近了才发现这和尚面前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条肥美的鱼,还刷上了油脂和香料,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摩诃愣了一下,继而顿悟,双手合十小心翼翼道:“世人愚钝,肆意杀生。大师,您是在为这条鱼超度吗?”
雪白袈裟的和尚悠悠睁开眼,见是个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微微笑了笑,念声佛号:
“据说念过经的鱼烤出来味道会更好。”
和尚说完捋起袖子,拿起鱼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嗯,熟了。”
他热情地邀请摩诃一同吃鱼,摩诃表示自己吃素,和尚苦口婆心劝说饮食要均衡,见摩诃不为所动,只得叹了口气自己吃。
摩诃目瞪口呆地看着和尚飞快地把一条鱼吃的只剩骨架,吃完在河边净了手,转过身来矜持地袖手而立,浑身写着不食人间烟火几个字。
摩诃觉得自己来自大雪山的世界观受到了挑战。
吃完二人一同前往镇子,摩诃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和尚沿路打跑了上前搭讪的小混混、拖着假伤口乞讨的假乞丐,还有抱着个假古董找机会碰瓷儿的骗子。
“女施主,人心险恶,你且跟紧我些。”年轻和尚慈眉善目,“哦对了,贫僧法号悟念,不知女施主如何称呼?”
“我叫摩诃。”摩诃依然沉浸在世界观重建的恍惚之中。

“不知女施主来镇上所为何事?”
“呃——学修房子。”摩诃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可有落脚之处?”
摩诃心想自己是只孔雀,实在不行变成原形往树上一趴也就行了,想了想没好意思说真话:“没、没有。”
悟念从善如流:“我与女施主投缘,女施主不妨先跟着我吧!”
摩诃:?
悟念租了一处小院落,白日里出去摆摊,算卦看相、治病救人、代笔写信……
悟念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摩诃的大业却是毫无进展,毕竟她是个手残。
摩诃住了半个月, 本该回大雪山,却不知怎的,一想到山顶的冷风冷雪,她一太古神禽竟然颇觉出一份人世间的温暖与美好来。
细细一想,这温暖与美好倒是挺具体的。
比如那和尚晨起扫地的刷刷声;
比如那和尚饭时劝她吃肉不能挑食的喋喋不休声;
比如那和尚傍晚收摊,拎两尾鲜鱼归来与她说起今日街上趣事时的明朗笑声……
摩诃忽然有了一种后知后觉的顿悟,原来温暖与美好的不是什么人世间,是这个爱吃肉的和尚而已。
这一日黄昏时分,摩诃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收摊归来的和尚,便出门去寻他。
然而摩诃是个路痴。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城北的寺庙门前,她明明记得和尚说过他在城南摆摊的。
寺庙是刚修的,香火却很旺,摩诃心想在哪里迷路就在哪里逛着吧,脚步转了转就走进了寺庙。
寺庙里供奉着一尊大佛,慈眉善目的,有点像小和尚,可是摩诃不喜欢他的眼神,悲悯是够悲悯了,就总觉出一股子优越感。
幸好小和尚不这样,摩诃想。
摩诃把目光往下挪了挪,这才发现佛祖身下还有个坐骑。
那是只金翅大鹏鸟。
摩诃心里一跳。
有僧人笑眯眯地上前来为她讲解,开口就是大雪山上太古凶禽凤凰一家为祸世间,洪水倒灌雪山崩塌,大慈大悲的佛祖驾着七彩祥云而来,打得凤凰魂归混沌,又收服了顽劣不堪的凤凰之子金翅大鹏鸟迦楼罗为坐骑,拈叶化舟,生死人肉白骨,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摩诃愣愣地听着,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在疯狂地跳动,马上就要跑出来。
那僧人讲完了故事,伸出手来:“佛祖大慈大悲,我等世人当感怀此恩,施主不妨舍一点身外之物,可得无边功德啊!”
摩诃烦躁道:“你说啥?”
那僧人闻言一愣,继而面露不悦之色:“女施主,我们寺庙供奉的可是真佛,你这样对佛祖不敬,是会遭报应的。”
摩诃这回听懂了,不想与他纠缠,抬脚便走,却又被这僧人伸手拦住,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捐钱别想离开。
周围的香客听得动静也都围了上来,纷纷苦口婆心表示佛祖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添些香火钱聊表心意,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如此没有感恩的心?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摩诃的心里翻涌,不等细想,喉舌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住口!凤凰一家才不是什么太古凶禽!”

众人被这从未听过的言论惊得没了言语,良久,终于有僧人反应过来,颤巍巍地伸出手指: “亵渎佛祖,袒护太古凶禽,来人!拿下她!”
摩诃拔腿跑出大殿,殿外阳光正好,照在摩诃一头黑发之上,微微泛出华丽的紫色光芒来,摩诃皱着眉,眉梢眼角尽是怒色。
后殿的武僧持棍而出,摩诃愤怒之余满心都是不解,自己就是大雪山的太古神禽,凤凰,迦楼罗,这名字很耳熟,自己却为何记不起来?
忽然广场外一阵骚动,摩诃扭头一看,竟是几个武僧扭着小和尚悟念走了过来,为首那武僧粗声粗气道:“悟念屡次犯戒被逐出寺庙,却仍不知悔改在城南摆摊算命,实在有辱我寺名声,今日带他回来,恳请住持清理门户!”
悟念双手被反扭着,手里还抓着摆摊用的平津帆不肯撒手,闻言开口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喝酒、吃肉、摆摊,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和尚,你们不能——欸?摩诃?”
摩诃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怎的,原本摩诃只是满腔怒火,此刻见到悟念,竟然生出几分软弱的委屈来:“他们逼我捐钱。”
悟念闭了嘴,轻飘飘地从几个武僧的钳制下直起了腰杆,两手一挣,手中平津帆重重顿在地面上。
“嗡——”一声,那破破烂烂的平津帆撞击在地面上,竟如禅杖一般发出浩荡天音,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
悟念道:“各位同门,你们强迫人捐香火钱也就算了,这么多人为难一个弱女子,也是佛祖教的?”
住持老和尚道:“哼,我佛门行事还轮不到你这孽障来评判,更何况,这女子乃是太古凶禽一脉的余孽,今日我们当为民除害!”
“这帽子扣得倒是利索,不知可有证据?”
“证据?这满堂的香客都可作证,她为太古凶禽一家辩护,这就是证据!”
悟念扭头看摩诃,摩诃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们不是什么太古凶禽。”
悟念点点头,抓起平津帆,在身前哧啦啦划出一溜火星,摩诃这才发现,这平津帆的杆子竟然是精铁打造的。
悟念矜持一笑:“呵呵,防身用的。”
继而又抬头对着一众僧人,气势恢宏道:“天天宣扬众生平等,却对一个弱女子咄咄相逼,我悟念今日在此,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摩诃吃惊地睁大眼睛:“悟念你行不行啊,他们那群人好像很能打的样子,我看那老和尚手里还有法器。”
悟念嘴巴不动,含含糊糊轻声道:“小祖宗你赶紧回大雪山吧!你跑了我就好办了。”
摩诃听话地点点头,猛然拔地而起,巨大的孔雀法相出现在半空中,而后双翅扑啦啦一振,向着雪山方向飞走了。

这边悟念对着耿直姑娘摩诃的背影无语凝噎,那边摩诃却跌跌撞撞地把最后一间完好的偏殿也给撞坏了。
摩诃顾不上心疼,她此刻正抱着头在雪山上打滚,几万年的记忆刹那间找回,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撑爆了。
方才并非她不想留下帮悟念,只是突如其来的记忆几乎将她压垮,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得以飞回雪山。
她记起来了,自天地混沌中孕育而生的凤凰是她的父母,迦楼罗是她的哥哥。
然而随着佛门大盛,西方神佛把自己捧上了无上的神坛,可是神佛说到底还是凡人成佛,跟与天地同寿的凤凰相比还是差了一截,这可如何是好?
佛祖数次派出菩萨意欲招揽均被凤凰拒绝,佛祖心想你又不肯归顺于我,又不肯去死,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二十年前,正值凤凰千年一次的涅槃,西方神佛齐至大雪山,以刚刚成年的金翅大鹏鸟的性命相威胁,逼迫凤凰涅槃失败,魂归混沌,而金翅大鹏鸟则被收为了佛祖的坐骑。
凤凰身死,天地震怒,落下漫天火雨,雪山崩塌,洪水倒流,佛祖拈花一笑:“天意如此,我佛门当长盛不衰!”
于是太古凶禽祸乱人间的传言传遍了四方,真佛护佑世人,拯救苍生,不辞辛劳。
可真是好一出大戏!
唯有还是雏鸟的孔雀摩诃,被哥哥封住了记忆,得以逃过一劫,独自一人在残破的雪山之巅长大成人。
摩诃在漫天风雪里站了三日三夜,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挽回这场惨剧,报仇?杀上九重天灭佛?救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