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科技专栏作者 魏武挥

抽了个下午,去了趟世博会,有一点感受是极其强烈的,就一个字:累。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寻常馆前排个两小时,热门馆前则可高达四至五个小时。晚上十点回来的路上,碰到个住在同一小区的老太太,她居然早上八点就到了世博,一天下来不过看了五六个馆,倒是大半时间花在了排队之上——让我不得不嗟叹不已。

花四个小时挤在人群中,换来一个小时东张西望一下,除了记忆大概就没有什么了。这类行为看来很无聊,因为缺少效率。以工业化为标志的现代社会,是很注重效率的:要把稀缺的资源(包括时间)投入到能够最大化效用的活动中去。不然,就是一种“不经济”。

但你的确不能把这种感性消费斥为“癫狂”,因为旅游行当自古有之。旅游经济的根本在于“体验”。“理性”的人问,除了大饱眼福之外你还得到什么?其实,买的就是这四个字。工业时代的经济学很少涉及到这个部分,道理很简单:大饱眼福式的体验属于人们的心理范畴且各人标准不一,难以进行量化计算,缺少量化基石就算不出所谓效用。但另外一方面则是,在信息时代的今天,消费体验已经无所不在。

在互联网上,大致有两种应用会得到追捧:其一、帮助人们节省时间(或者金钱等资源),比如免费的门户新闻中心,比如搜索引擎;其二、帮助人们消费时间(俗称killtime,或者金钱等资源),比如QQ帝国,比如魔兽世界。前者,符合传统经济学的框架,因为机会成本是可以测算的,那些服务由于帮助人们节省资源便被赞誉为“促进效率的创新”。但后者,却被称为无聊经济,被很多自诩理性的人嗤之以鼻,并认为毫无“意义”。你说你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个金钻黄钻的,或者练成500级江湖高手,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人们所获得的快乐究竟该拿什么来计量。如果用财富或者金钱来计量的话,那些网络上与虚荣心有关的体验的确是够无聊的。但有一点很明确,金钱也好财富也好,它本身并不是快乐,它是用来购买快乐的一种工具——更何况,工具不是无时不刻都灵验的。我们极端点说,网游迷和工作狂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某种体验罢了。

相信任何人都有和我以及我的一些朋友们如下的经历:在现实生活中东摸西摸,无所事事,我以为,这是普通人每天生活的一个必备部分。网络上的确存在很多服务让你打发时间,而这种无聊经济,在我看来,并不值得从道义上一概驳斥为“失范”。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看一本书,获得一些知识,那是一种快乐。但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在网上和从未见过的人海阔天空胡乱扯淡一个小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人类尽可能地压榨每一秒钟做所谓有效率的事才是最大的意义,我以为这种观点,第一不符合人性而不具备操作性,第二这种要求本身就毫无意义。

iPad其实就是一个挺无聊的玩意儿,它当然不是个智能手机,因为它没有通话功能,说它是电脑吧,用起来不如笔记本那么有效率;说它是电子阅读器吧,电池续航能力又不如kindle强;但是它到底满足什么?这几千块钱买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人们究竟想获得什么效用呢?

我以前对苹果的东西一向不太以为然,因为我这个用惯windows系统的人觉得它太没效率:ipod联接电脑还要装个什么itune程序,视频格式它非得用什么quicktime。故而我一直有这么个观点,很多买了苹果的东西的人,用起来后悔不已,只是不太好意思说罢了,因为它太没效率了,用着很不爽。

近来我越来越明白了,动机很简单:手里拿着苹果的玩意儿,自我感觉良好。这个动机作为消费理由,其实已经够了。增加效率的服务可以视为“爽”,而增加体验的服务则可认为“酷”而爽,属于工业时代的意义,酷,则属于信息时代的意义。虽然相对于爽,酷更不可测量,但无疑,它委实存在,且扎根在人性最根本的地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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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魏武挥,曾经供职于多家网络公司,混迹互联网多年,目前执教于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对一切数字化的互动媒体都抱有浓厚的观察、研究和批判的兴趣。

现为网易科技专栏之“数字与人”专栏独家供稿,与读者探讨数字化的媒介和人这种物种以及这个物种所构成的社会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