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30年的努力，卢克石油公司（Lukoil）首席执行官瓦吉特·阿列克佩罗夫（Vagit Alekperov）终于抓到了他的“伊拉克大象”——西古尔纳（West Qurna）特大油田，该油田的储量之大世所罕见。

今年3月中旬，俄罗斯石油巨头卢克石油公司（Lukoil，以下简称卢克公司）庆祝“西古尔纳-2号”（West Qurna-2）油田开始投产。这块伊拉克油田位于在南部城市巴士拉（Basra）附近，处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交汇处，很可能是世界上储量最大的未开发油田，据信，其可开采石油储量在200亿桶左右。

“西古尔纳-2号”油田的初始产量是12万桶/日。卢克打算在一年之内把该油田的产量提高到40万桶/日。卢克公司海外业务总裁安德烈·库扎耶夫（Andrey Kuzayev）说，如果未来几年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们可以把产量提高到120万桶/日——按照这个产量计算，“西古尔纳-2号”油田的储量可以维持开采20年或更久。

让“西古尔纳-2号”油田投产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对于伊拉克来说，这意味着未来将会获得数百亿美元的收入。对于卢克公司及其首席执行官（CEO）瓦吉特·阿列克佩罗夫（Vagit Alekperov）而言，这体现了俄罗斯地质学家和工程师历时三十年的努力——20世纪80年代他们在萨达姆·侯赛因的支持下发现了这块油田，20世纪90年代联合国制裁伊拉克期间对这块油田进行了研究，美国入侵伊拉克期间失去了这块油田，最终于2007年在这块油田的开采权拍卖中击败了诸如英国石油公司（BP）等对手，重新获得了这块油田的控制权。

然而，“西古尔纳-2号”油田的启动可谓是苦乐参半。卢克公司正在致力于让这块油田的产量提高到40万桶/日，以便该公司可以开始收回自己到目前为止已经投下去的40多亿美元资金，但库扎耶夫通过一名翻译告诉我，该公司的股东“还没有批准让该油田日产量提高到100万桶/日的最终发展计划”。

此外，卢克公司还放缓了在纳西里耶油田（Nassiriya）排队等候的另一个伊拉克项目的进展步伐。原因很简单：“股东对在伊拉克面临的额外风险持以非常保守的态度。”

伊拉克似乎再度迅速陷入混乱之中。在上周国民议会选举前的一个月里，有750多人丧生。过去一年以来，暴力死亡人数已从2011年每月大约300人急速攀升至每月1,000人以上。国内宗派战争似乎几乎不可避免，因为在叙利亚活动的对手逊尼派和什叶派武装分子越过边境线，将他们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伊拉克。据路透社报道，伊拉克石油部长侯赛因·沙赫里斯塔尼（Hussain al-Shahristani）今年1月份表示，伊拉克西部地区的骚乱与叙利亚内战存在直接的关系。

石油产业一直受到这些冲突的不利影响。伯恩斯坦研究公司（Bernstein Research）的分析师们估算，过去一年以来从基尔库克（Kirkuk）大型油田铺设到土耳其境内的输油管道总计遭受了40次攻击。今年2月针对伊朗和伊拉克边界附近输油管道的一场攻击致使19人死亡。去年11月，在英国石油公司的鲁迈拉（Rumaila）油田（日产量为140万桶）爆发暴力抗议活动之后，斯伦贝谢（Schlumberger）暂停了其在伊拉克的运营；外国承包商和当地工人就悬挂什叶派的旗帜和横幅发生争执。为了减少风险，今年早些时候埃克森美孚（Exxon）把其“西古尔纳-1”（West Qurna-1）油田项目的25％股份出售给中石油。安哥拉国家石油公司（Sonangol）宣布，出于安全考虑，该公司退出两个项目。撇开暴力问题不谈，意大利能源巨头埃尼公司（Eni）CEO保罗·斯卡罗尼（Paolo Scaroni）最近宣布，在为获得一个关键许可证的审批而等待了六个月之后，他的公司正在考虑完全撤离伊拉克。挪威国家石油公司（Statoil）曾经是卢克公司在西古尔纳-2号油田的合作伙伴，但该公司早在2012年就放弃了自己在该项目中持有的股份。

库扎耶夫没有兴趣谈论局势动荡所造成的影响。当被问及他是否认为伊拉克能够把其石油日产量从目前的320万桶提高到——比如说——800万桶时，他回答说：“我可以说，伊拉克已经为每天生产800万桶石油做好了所有准备。但何时实现日产石油800万桶取决于很多因素。”

炸弹和骚乱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是，即使许可证审批拖延（就像埃尼、抱怨的那样）也会对这些巨型项目的经济状况产生巨大影响。只有在石油开始流出之后，石油公司才开始收回他们的资本投资。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必须面对那数十亿美元资本支出的时间越久，回报率也就会越低。伯恩斯坦研究公司分析师奥斯瓦尔德·克林特（Oswald Clint）最近在有关伊拉克石油产业的报告中认为，卢克将很难在该公司到目前为止向“西古尔纳-2号”油田投资的资本上获得即便10％的年投资回报。

瓦吉特·阿列克佩罗夫出生于阿塞拜疆。他的父亲在油田里工作。他很快也进入了这一行业。正如彼得·马斯（Peter Maass）在2004年发表的那篇精彩文章——阿列克佩罗夫专访——中写道：

“老旧的生产设施仿佛狄更斯那个时代。他依靠简陋的钻机生活，而这些钻机容易遭受爆炸、火灾、风暴及其他灾害的影响。有一次，他的钻机喷油致使他被抛入风浪翻滚的海里，而他不得不拼命游泳。”

但阿列克佩罗夫很快从钻机旁一路攀爬到权力中心。在20世纪80年代，阿列克佩罗夫曾是苏联石油部副部长，而在萨达姆·侯赛因的要求下，俄罗斯地质学家一直在专心研究西古尔纳油田。他们确定，位于南部城市巴士拉附近的西古尔纳油田很可能蕴藏着200多亿桶可开采石油——足以使之成为全球最大的未开发油田。

1991年，就在苏联解体的几周前，苏联政府创建了卢克石油公司，而阿列克佩罗夫成为了该公司负责人。这个名字来自于分配给该公司的三块大型油田的首字母：Langepas、Urai和Kogalym。该公司为俄罗斯政府所拥有，俄罗斯政府在1993年对其实施私有化，并且向雇员发放凭证（实质上就是股票）。大多数雇员立即出售了这些股票——售价远远低于这些股票的价值。因此，阿列克佩罗夫收购了该公司10％的股份（自那以来其持股比例已经扩大到约21％）。福布斯估算，目前他的资产净值为127亿美元。

联合国在萨达姆入侵科威特之后对伊拉克实施的经济制裁阻止了西古尔纳油田的开发。然而，在1997年，萨达姆授予卢克公司开发这块油田的权利；他从中得到的分成是：石油收入的90％。卢克公司对这块油田进行了研究，并且在西伯利亚培训伊拉克工程师，但不敢违反联合国的经济制裁协议而开始钻探。

到2002年，萨达姆是对迟迟没有开始钻探感到厌倦了，于是取消了与卢克公司签署的这个协议。卢克公司坚持抱有这样一个希望，那就是在美国向伊拉克发兵之后，该公司会重新获得西古尔纳油田。普京坚称，美国总统乔治·布什已经向他做出这样的承诺，以此换取俄罗斯在2004年支持一份伊拉克的债权人免除130亿美元债务的协议。然而，2007年，伊拉克领导人在美国顾问的鼓励下，正式取消了与卢克公司签署的协议，并且把西古尔纳油田添加到准备拍卖开采权合同的油田名单上。

作为伊拉克最大的未开发油田，“西古尔纳-2号”油田被看作是一个值得争取的主要资产。在争夺这块油田的过程中，各大公司彼此在各自愿意为开采出来的每桶石油收取多么低的费用上竞相压价。卢克公司以每桶仅收取1.15美元费用的出价，击败了BP、道达尔（Total）和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Petronas），其利润率成为伊拉克政府战后授予的所有大型油田开发协议中的最低水平。平均承包费用大约为每桶2美元。卢克公司怎么可能承受得起如此低的报价呢？它已经花费了20年的时间以及数以百万美元计的资金，用来研究这块油田，并且规划其开发事宜。

2012年，卢克公司开始认真致力于西古尔纳油田项目。自那以来，该公司已经钻了48口开发井，并且建造了一家每天最多可加工40万桶石油的工厂，以及一家燃烧该油田伴生气的126兆瓦发电厂。最初的扩张计划预计，到2017年，该油田的日产量可达180万桶。现在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但卢克公司还有许多其他选择。鉴于目前日产量为220万桶（石油及天然气油气当量），卢克已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相比之下，雪佛龙< Chevron >目前的日产量为260万桶）。去年，该公司实现净利润78亿美元。由于市值约为450亿美元，股息收益率为5.5％，而且资本负债率（debt to capital ratio）仅为12％，对于石油板块投资者而言卢克股票的估值似乎很便宜。

更确切地说，除了作为普京时代的一家俄罗斯公司而使得境况更趋复杂化的诸多问题之外。在普京接管克里米亚之后，美国已经针对一些俄罗斯石油老板实施制裁，其中包括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CEO伊戈尔·谢钦（Igor Sechin）以及石油贸易巨头贡沃尔集团（Gunvor）CEO格纳迪·季姆琴科（Gennady Timchenko）。

到目前为止，阿列克佩罗夫逃脱过一劫，躲过了制裁呼吁，虽然他对普京的拥护是毫无疑问的。

普京和阿列克佩罗夫去年10月坐下来，参与了一个问答环节，这个活动在克里姆林宫网站上有所记录。他俩谈到了卢克公司的培训计划，该公司如何从俄罗斯供应商那里采购大部分原材料，以及在普京的帮助下，卢克如何扩张到钻石行业。阿列克佩罗夫说：“当你决定委托我们建造一家开采钻石的工厂时，你对我们给予了信任。我想邀请你于11月前来参观，为这家钻石加工厂主持开业仪式，并且接受开采出来的第一颗钻石。”

阿列克佩罗夫只是由苏联解体催生出来的许多石油行业亿万富豪的其中一位。米哈伊尔·弗里德曼（Mikhail Fridman）、维克多·维克塞尔伯格（Victor Vekselberg）、格尔曼·汗（German Khan）和莱恩·布拉瓦特尼克（Len Blavatnik）去年以280亿美元的价格把他们的秋明英国石油公司（TNK-BP）半数股份出售给克里姆林宫控有的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再有就是罗曼·阿布拉莫维奇（Roman Abramovich），他在2005年把西伯利亚石油公司（Sibneft）出售给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Gazprom），以此获得其大部分财富。这些大亨们之所以获得成功，多半是由于他们要么成为普京的克里姆林宫的亲密朋友（尤其是阿布拉莫维奇），要么他们认真听从普京在2000年7月份要求他们远离政治的告诫。

其他寡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在公然反对普京之后，被剥夺了对尤科斯石油公司（Yukos）的控制权，并且在西伯利亚监狱里待了10年。与此同时，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Boris Beresovsky）公开发表逼迫普京下台的言论，并且花费数年时间起诉阿布拉莫维奇——声称自己过早出售所持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股份，以此被骗数十亿美元。去年，别列佐夫斯基被发现死于他位于伦敦的住宅里，他看起来像是自杀。

阿列克佩罗夫似乎在这其中生还下来。他已表现出对政治毫无兴趣。2004年发表的一篇有关他的人物专访文章叙述他一尘不染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装有普京照片的相框。卢克公司在业内被认为是俄罗斯最透明的石油公司，而且是最有决心发展成为一家真正的国际巨头的石油公司。虽然卢克公司的库扎耶夫说，西古尔纳油田是该公司投资组合中最令人兴奋的项目，但卢克公司在伊拉克之外还拥有很多机会。该公司目前正在与法国巨头道达尔合作，开始在俄罗斯辽阔的巴热诺夫（Bahzenov）页岩区（其规模是北达科他州巴肯页岩气的九倍）钻探。它与雪佛龙在哈萨克斯坦的田吉兹（Tengiz）油田和卡拉查干纳克（Karachaganak）油田设有合资企业。它正在西非近海区域以及黑海和巴伦支海（Barents Sea）近海进行勘探。该公司最近在墨西哥开设了一个办事处。而且，它正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沙漠上进行一个耗资50亿美元的未开发地区项目。除此之外，卢克公司在美国经营着数百个加油站，其中大部分位于东北部地区。

对于阿列克佩罗夫而言，西古尔纳油田体现了这个雄心壮志，并且证明卢克公司正在准备迎接这个挑战。他在一份新闻公告中说：

“西古尔纳2号油田的投产对于卢克石油公司而言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我们在工期紧张的情况下按时启动了油田生产并且达到了目标产量，这充分显示了卢克石油公司独立、有效管理大型复杂项目实施工作的能力，也巩固了我们作为全球性能源公司的地位。”

让我们希望普京的雄心壮志不会妨碍阿列克佩罗夫的雄心壮志吧。

译 陈玮 校 徐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