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阴沉的乌利·赫内斯（Uli Hoeness）知道，他不久后将在兰茨贝格监狱开始三年半的牢狱生涯，这座有114年历史的监狱曾经关押过许多声名显赫的战犯，3月份，赫内斯到现场观看了拜仁慕尼黑（Bayern Munich）迎战霍芬海姆（Hoffenheim）的比赛。在因未申报数百万欧元的外汇投资涉嫌逃税欺诈被定罪后，这是赫内斯第一次回到安联球场（Allianz Arena）。就在这家被他全力打造成世界上最好足球队的俱乐部达到顶峰，在球场上击败每路对手创下赛季纪录之时，这位在慕尼黑最受欢迎的男人承受着他悲剧性的失败。尽管他的同事和球迷对他表示支持，依然有人担心，在失去他们的英雄后，德国最成功的球队将迎来怎样的未来。

作为全世界价值排名第四的足球队，拜仁慕尼黑是顶尖体育赛队中真正的豪门，上个赛季的营收同比增长近20%，接近6亿美元。结合良好的资产负债表（没有负债，拥有3.73亿美元的股东权益）和培养青少年成为超级巨星的理念，这支巴伐利亚球队已经创建了一种独特的商业模式，为球队提供了巨大的上升空间。

曼联（Manchester United）和皇家马德里（Real Madrid）等主要竞争的国内市场已经被充分挖掘，现在正致力于拓展亚洲和美国市场来实现增长。而拜仁慕尼黑更像是那些成功的美国球队，利用德国市场的商业深度，立足于国内来实现繁荣发展。除了巴黎圣日耳曼（Paris Saint-Germain）以外，拜仁慕尼黑的3.28亿美元商业运营收入超过所有其他上榜球队，而巴黎圣日耳曼队实际上已经被卡塔尔的主权基金控制。

尽管在今年的欧洲冠军联赛半决赛中败给皇家马德里，让许多人质疑这支球队能否保持世界一流的水平，拜仁慕尼黑依然是固若金汤。拜仁慕尼黑将立足于他们在德国足球甲级联赛中展现的实力，准备利用全世界对足球运动的喜爱，进军亚洲、拉美，尤其还有美国市场。

“德国足球的质量体现在欧洲比赛中。”21世纪福克斯（21st Century Fox）国际频道的负责人埃尔南·洛佩斯（Hernan Lopez）指出，他最近签署了新协议，在包括美国在内的80个国家转播德甲联赛。洛佩兹补充道，“我们看好德甲联赛作为主要合作伙伴的前景，拜仁慕尼黑是德甲联赛中非常重要的球队，尤其是涉及到把赛事推广给世界各地的观众。”

上个赛季，拜仁慕尼黑赢得了所有比赛，加冕成为三冠王，这意味着他们捧回了德甲冠军、德国杯、欧洲冠军联赛冠军和世界俱乐部杯，实际上让他们成为了世界冠军。随着德国球队的良好表现更为普遍，这引起了亿万富豪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的注意，他旗下的德国天空电视台（Sky Deutschland）签订了全新的国内电视转播合约，把整个联赛的营收提高了54%。去年10月，默多克使出杀手锏，通过21世纪福克斯公司签署了为期五年的国际转播合约，这份合同将极大地提振德甲联赛的营收，从现在的每赛季区区9,100万美元增加到2015年开始的1.5亿美元。

国际扩张是必要之举，美国是优先发展的市场。“德甲联赛在国际上长期沉寂。”拜仁慕尼黑执行董事长卡尔·海因茨-鲁梅尼格（Karl Heinz-Rummenigge）说，这位前足球巨星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为这支球队赢得了八座奖杯。

获得国际电视转播合同是第一场大胜，不过拜仁慕尼黑的眼光已经投向了海外市场。除了在纽约和中国开设办事处，该球队将派出弗兰克·里贝里（Frank Ribery）、阿尔扬·罗本（Arjen Robben）和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Bastian Schweinsteiger）等超级明星组成的第一阵容在今年夏天飞往波特兰，与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MLS）全明星队进行比赛，然后到纽约举行另一场比赛。鲁梅尼格向《福布斯》杂志解释说：“我们当然想赚钱，但是我们去美国不是为了捞钱。我们希望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为了全线出击，拜仁慕尼黑已经计划在中国举行2015年夏季巡回赛。鲁梅尼格认为，在国外获得收入是实现长期财务稳定至关重要的因素。

拜仁慕尼黑的成功秘诀是这家俱乐部和德甲联赛组织方的紧密关系。由于一场赛场危机，德国的足球俱乐部在2000年进行了大洗牌，德国足协出台了两项改革：一项叫做“50+1”规则，要求所有德甲联赛俱乐部的多数股权归球迷所有，只有那些与私营企业具有20年关系的俱乐部除外；另一项则是对建立义务青少年训练营制定了严格条件。

制定50+1规则的目的，是为了限制外国资本掌握德国球队的股权，同时防止过度开支，维护球队财务稳定。这些弊端，已然可以在俄罗斯亿万富豪罗曼·阿布拉莫维奇（Roman Abramovich）拥有的切尔西队（Chelsea）和阿联酋的谢赫·曼苏尔·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Sheikh Mansour bin Zayed Al Nahayan）投资的曼城队等球队上看到。

“因为我们没有来自卡塔尔或俄罗斯的老板帮助我们进行再融资，于是我们培养了自己的经营理念，”鲁梅尼格解释说，“我们在巴伐利亚找到了强大的合作伙伴。”

2001年，德国被选中主办2006年世界杯足球赛，“我们想建设一座全新的体育场，”鲁梅尼格说，“所以我们需要新的资金，我们向阿迪达斯出售了股份。”现在，为这支球队提供装备的阿迪达斯公司（Adidas）拥有拜仁慕尼黑8.3%的股份，奥迪（Audi）和安联保险公司（Allianz）也持有相同的股份，安联保险公司不久前斥资1.5亿美元购入这些股份。从2005年新球场落成以来，安联公司就一直是这座球场最主要的赞助商。球队其余75%的股份属于拜仁慕尼黑的233,985名会员所有，他们也是光临球场的常客。实际上，亲民的票价意味着德甲比赛的球票几乎总是售罄：上个赛季，拜仁慕尼黑在德甲联赛的主场比赛上座率超过71,000人，让俱乐部每场比赛获得440万美元的收入，成为比赛日平均收入排名第五的球队。

由于没有债务和拥有超过1.2亿美元的利润，拜仁慕尼黑充分利用了德国足球分布广泛的青年训练营的绝对优势。“他们的训练体系帮助他们培养出色的明星，”马里奥·奥利韦托（Mario Oliveto）说。他是体育营销专家，曾经担任耐克（Nike）、阿迪达斯和Sport+Markt公司的高管。

在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分别在赤字超过1亿美元的情况下签下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Cristiano Ronaldo）和巴西神童内马尔（Neymar Jr）等球星的同时，拜仁慕尼黑的大多数明星球员都是自己培养的，这极大程度地控制了球队的转会费用。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就在去年冠军联赛决赛中遭遇劲敌多特蒙德队（Borussia Dortmund）前，他们以5,100万美元的高价引进了超级巨星马里奥·格策（Mario Gotze）。六个月后，拜仁慕尼黑战胜了多特蒙德，与顶级前锋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Robert Lewandowski）签订了7,600万美元的合约。“如果你想在国际上获得成功，你就必须签下大牌球星。”鲁梅尼格表示。他还促成西班牙人佩普·瓜迪奥拉（Pep Guardiola）加盟慕尼黑，瓜迪奥拉是全世界最令人垂涎的足球经理。

1979年，乌利·赫内斯成为了拜仁慕尼黑的总经理，他当时只有27岁。他曾经是一位战功卓著的足球前锋，他和在美国继续职业生涯的超级巨星弗朗茨·贝肯鲍尔（Franz Beckenbauer）和盖德·穆勒（Gerd Muller）一起帮助德国队赢得了1974年世界杯冠军，并且帮助拜仁慕尼黑成为欧洲冠军。在他的球队负债累累、经历球场危机的情况下，受到伤病困扰的赫内斯决定结束球员生涯，进入球队管理层。面对激烈的竞争，这个作为足球运动员获得过至高荣耀的肉店老板的儿子投入了工作，最终解决了俱乐部的财务问题，进行专业化管理，再现了昔日的辉煌传奇。到90年代中期，拜仁慕尼黑再次成为强大的俱乐部，贝肯鲍尔担任俱乐部主席，鲁梅尼格担任副主席；而高居众人之上的正是乌利·赫内斯。

“我可以证明，他一直对我们的俱乐部至关重要，”鲁梅尼格难过地说，“他起到了很多关键的作用，是位名声显赫的绅士。”作为打造德国最成功足球队的名人，赫内斯的地位超出了体育领域，吸引商人和政客来到他的身边。赫内斯是德国总理安吉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和巴伐利亚州州长霍斯特·泽霍费尔（Horst Seehofer）的私人好友，他们经常向赫内斯征求意见。他成为著名的演说人，从各家公司获得丰厚的收入，他会把这些钱捐赠给慈善事业。在拜仁慕尼黑内部，赫内斯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帮助促成电视转播合约，在低迷时期鼓舞球员的士气，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甚至在劲敌多特蒙德濒临破产时，决定提供260万美元的贷款，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随着球队在赛场上变得日渐强大，商业合约带来丰厚的欧元收入，赫内斯的自我开始膨胀到极点。“我们要消灭我们的对手，”他告诉德国《明镜周刊》（Der Spiegel），“我们必须变得更加傲慢。”傲慢让他飞得太靠近太阳，就像伊卡洛斯（Icarus）一样，赫内斯从空中坠落。新闻媒体披露，他在瑞士有个秘密账户，钻了自行申报纳税制度的疏漏，让赫内斯用440万美元的未申报收入用于外汇交易。随着调查的进一步深入，这个数字不断增加，赫内斯最终承认，他的逃税额超过3,900万美元。法庭判决他三年半的刑期，惭愧的赫内斯接受判决，放弃上诉，并辞去了在拜仁慕尼黑的职务。

“我们会想念他，我会是最想念他的人，”鲁梅尼格说，“但是我们必须证明，我们能够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做好这份工作，我们的任务就是做到这一点。”拜仁慕尼黑的确是这么做的，这支球队继续在赛场上获得胜利，在赛季结束前赢得第24个德甲冠军，提前七场夺冠创下纪录，同时保住了他们所有的主要赞助商，并且进军国际市场。“我不认为这会影响到他们的表现，”福克斯公司的洛佩兹补充说，“因为这是个人情况，而不是系统性的问题。”

然而没有了他们的领军人物，拜仁慕尼黑必须证明他们能够坚持前行。在球员转会费高达1亿美元和亿万富豪赞助竞争对手的世界里，拜仁慕尼黑设法成功登上顶峰，恪守财务稳定的原则，同时维护他们的历史传统。见证球场成功背后高速的营收增长，他们承受着赫内斯被判有罪和残酷失利的打击，这次失利剥夺了他们蝉联欧冠联赛冠军的机会。在这段对球迷和竞争对手来说看似最黑暗的时刻，拜仁慕尼黑拥有他们想要的一切：稳定的球队、富有远见的经理、健全的财务基础、巨大的市场、尚未开发的国际机遇。如果他们能够远离傲慢的做法，保持谦卑的态度，他们将拥有一切。

译 孟洁冰 校 李其奇